曾有一次,她說了老式古董懷錶很有懷舊氣息,記錄了好多歲月,感覺好棒,隔幾天他的禮物就送過來,打開來竟然是英國十八世紀時候的老物件,銀質懷錶,指針還在盡職盡責的一秒一秒往前蹦。
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不愛上。
第四個生日,喝了點酒,她鼓足勇氣送她自己給他,他眼底一瞬間明亮的笑容。
原來是她的生日。
她站在他面前,他開門的時候脣角勾了勾,似乎是知道她一定會來,讓開一條路,讓她進去。
房間裡有很多氣球,她其實是小女孩,喜歡這種東西,一個個氣球都是充滿氫氣的,浮着在房頂上,底下垂着線,她伸手就可以拽下來。
房間的當中,放着蛋糕,慕容聰關了門過來,說:“生日快樂。”
樂沫沫用叉子叉一口蛋糕,嚐了:“謝謝你,生日過完了,我得走了。”
慕容聰拿了盒子出來,打開,裡面是那串珠子的手鍊:“小禮物,你收着吧。”
她看一眼,碧綠碧綠的一串,挺好看的,有點像是玻璃,可也知道他不可能有玻璃的東西,伸手接過來觸手冰涼入骨,猜想應該是什麼玉,並不覺得有多珍奇,於是點頭:“好,謝謝你。”
她眼裡淡漠的如同是隔着霧霾,讓他覺得有些陌生,畢竟曾經那樣親暱,已經熟悉了她熱情快樂的樣子,忽然這樣,他總覺得哪裡不對,總想讓一切回到最初的地方,開口又說:“明茗的孩子不是我的,我跟她沒有關係,那是李嘉慕的孩子。”
樂沫沫本來都打算站起來往外走,聽見他這樣說話,一下子愣住,盯着慕容聰的臉,緊緊的盯着,反問:“你說什麼?”
“不是我的孩子,她對我來說就是明薇的妹妹,沫沫,你父親找過我。”慕容聰認真的解釋,他甚至覺得,他根本從來都沒有這麼認真的跟人解釋過任何事,說話聲音都輕,只怕她聽不進去。
樂沫沫盯着他,聽見最後的這一句,陡然的笑出聲音來,聲音都跟着冷:“慕容聰,你騙誰!你別說那種悲情小說裡纔有的戲碼,什麼家族的壓力,就算我爸爸找過你,可你怎麼可能是聽別人意見的人?你如果要留下我,我爸爸說什麼你會聽一個字?現在你都怪在我爸爸頭上!你怎麼能都怪給我爸爸!”
慕容聰看着面前情緒激動的樂沫沫,開口:“沫沫,你沒有見過我父親,他一輩子不喜歡在人下,他努力做了很多事,也做了很多錯事,我在荷蘭的時候知道他出事,他被送來荷蘭的時候很快就病倒,我知道罪有應得,可他畢竟是我爸爸,我不可能不去恨,你父親就是那個出賣了父親的人,你父親從地方平步青雲,你就沒有想過是爲什麼?”
樂沫沫臉色有些難看,眼底已經慌亂了,她記得那時候的事情,有那麼一段時間,父親忽然從地方調配到b市,很快得到升遷,她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夏明薇,後來跟上官睿一起去荷蘭上學。
她不知道政、治上的事情,只以爲是父親努力得到了結果,完全沒料到竟然跟慕容聰家裡有關。
“慕容,你講這種俗爛的故事來騙我,不如跟我說我和你是兄妹來的容易。”樂沫沫吐出這樣一句,轉身就走。
慕容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從背後緊緊的抱住了她:“沫沫,我錯了,我回來是來認錯的,我現在回來了,終於回來了,我願意去挽回,當我聽到我父親的事的時候,我真是懵了,明茗剛好懷孕,她只是配合我演一齣戲給你看,可是沫沫,我現在已經後悔了,只要你點點頭,我立刻帶你走,我會照顧你。”
那一刻的溫暖,那樣的只的貪戀,樂沫沫眼淚掉下來,伸手去掰慕容聰纏在她腰間的手:“你騙人!你這個騙子!你騙人!”
他緊緊抱着不放,她用力的扣他的手,他堅決不放,樂沫沫掙扎不過,終於是放棄下來,他翻過她,緊緊的摟着在懷裡,她用力砸他的肩膀,砸他胸口的地方,眼淚不住的掉落,他只顧着低聲:“別哭,沫沫,我錯了,你別要哭……”
她停不下來,他的脣覆蓋下來,吻她臉頰上的淚滴,一顆一顆,溫熱的脣瓣貼着她的臉頰,她不住的哭,他過來吻她的脣,碰觸到的一刻,她腦子裡猛然的閃過什麼,隱約是一道人影,是醫院的白牆,有人站在門外,一顆顆抽菸的樣子,她是出去洗手間看到的,看見地上都是菸蒂,他在角落裡,不知道想着什麼。
就是那樣一刻的剪影,卻在這一瞬出現在腦海。
樂沫沫扭頭:“慕容聰,不可能了,你到底明白嗎,不可能了……我嫁人了,我已經嫁人,我還懷了別人的孩子,你的沫沫已經是別人的,你的沫沫已經不乾淨。”
他緊緊的抱她,不准她掙扎,極力的安撫:“你永遠是樂沫沫,不會因爲任何事改變,沫沫,你永遠是我的沫沫。”
她用力的掙扎,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他吃疼的鬆手,她轉身就往外跑。
慕容聰拽住她,她回頭看着,硬聲硬氣,幾乎是吼:“慕容聰!不可能了你知道嗎!不可能了!你現在就給我滾!”
她眼底都是決絕,恨的那樣徹底,慕容聰不放,她深深吸氣,讓自己冷靜,眼淚不住的掉落,回頭看他,緩聲:“慕容,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一想,我想好了給你答覆。”
慕容聰終於是鬆開手,放她離開,她轉身走到門廳的地方,慕容聰在後面跟着,小聲說:“沫沫,我求你原諒我。”
她聽的心裡難受極了,要知道這個人是慕容聰,慕容聰什麼時候求過別人?
*****
回到家裡,母親現在對她小心翼翼,她也沒有心情多說,徑直進房間裡去。
手機短信響起來,她打開看,是慕容聰發的。
“求你原諒我,讓我做任何事都可以。”
她不想他做任何的事情,只是心裡亂,其實沒有恨,那種感覺不是恨,或許曾經恨過,可是再見面的一瞬就清楚的知道,她根本恨不了他,一直以來她都在等他回來,只是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方式和結果,會在她懷着別人孩子的時候。
窗外“嗖”的一聲,她嚇了一跳,過去窗戶邊,外面有人在放煙花,一簇簇的升空,在天空開出耀眼的顏色,她想起曾經在荷蘭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時候,他們一起去看煙花,煙花璀璨,她最喜歡的東西。
手上那串珠子碧綠熒亮,涼的入骨,她手裡摩挲着,看着窗外,目光裡都是朦朧。
身後的門“咔嚓”一聲響,她以爲是母親進來,並沒有當做一回事,只靠着窗怔怔的看着窗外。
煙花愈演愈烈,不知道是什麼人弄的,竟然在這種不是節日的時候放這麼多煙花,運進來就有很多手續問題,b市根本不允許在非過年時段放煙火,尤其是二環以裡的地方,能放這麼多煙火應該是有權有勢,不知道是不是爲了求愛,也不知道那女孩答應了嗎?
看到煙花終於漸漸熄滅了,整個夜空裡又恢復成幕布一樣的黑色,儼然是一大塊黑色的絲絨,城市夜裡的光亮在天邊的地方透出朦朧的光暈,萬家燈火,深夜也沒有多少燈光熄滅,路上也是車流不息,她定定的看着,手裡捏着珠子,終於是回頭過來,打算是睡了,睡着了再說,她沒有一個答案,此刻需要休息。
一回頭,看見門口的地方,馮遠清靠着牆站着,幾日不見清俊了不少,看起來瘦了,他靠在門邊冷冷的,問:“煙花好看嗎?”
樂沫沫不想回答,只說:“我要睡了,你快走吧。”
馮遠清說:“生日快樂。”
他原來竟然記得……
馮遠清又補上一句:“是你媽告訴我的,她讓我晚上一定過來,她現在就在外面,我坐一會兒交完差就走。”
樂沫沫忍不住一下又一下的撥着手上的珠子,如果母親在外面,她也沒有辦法,馮遠清過來,她條件性的躲開,馮遠清說:“你不用躲着我,樂沫沫,這裡是你家,我不會拿你怎麼樣。”
他的手伸着在她的小腹上面,她反感的往後退,他說:“我只是來看看孩子。”
“外面有很多女人願意給你生孩子!用不到我!”樂沫沫揮開他的手。
馮遠清那點火氣一下子撩起來,脫口而出:“可他們不是你!”
話音一落,馮遠清才意識到說了什麼,默默不說話,樂沫沫也聽見了,略微的頓了一下,隨即冷聲:“你就是盯上我,非要折磨我不可!馮遠清,你非要折磨我不可!”
聽見她的回答,馮遠清臉色有些不好看,可脣動了動,沒說出什麼話來,彷彿是把話吞了下去,只說一句:“你好好休息。”
轉身就往外走。
門開,母親在門外一臉焦急的樣子,馮遠清看見也愣了一下,開口說:“媽。”
樂沫沫的母親看一眼屋裡,說:“沫沫,今天時間很晚了,讓遠清在家裡住吧。”
樂沫沫想拒絕,可看着母親眼底那如同死灰的顏色,咬了咬脣沒說話。
*****
屋裡只有一張*,樂沫沫睡*上,馮遠清睡地板,她最近很容易失眠,迷迷糊糊睡過去夢裡面都是亂七八糟的景象,好像是站在一個長廊裡,看着周圍的裝飾畫如同流水一樣的流過去,裡面有父親,有她小時候父親送她去上學,天空下着小雨,淅淅瀝瀝,父親打着傘,她在雨地裡埋着步子躲開雨多的地方,一步步的跳,她因爲遲到害怕被罰,父親拉着她的手一直送她到教室裡面,跟老師說她昨天病了。
父親總是*着她,看不得她受一點點苦,她到教室,父親淋溼了半邊身子。
還有荷蘭,夢裡好像都有銀鈴一樣的歡笑聲來回的迴盪,她聽得耳邊真切,到了最後,竟然在畫框裡看到馮遠清,馮遠清什麼都沒做,只是看着她,他在畫框裡看着她,目光深重,她永遠也不會懂其中的意思,他眸子那麼暗,指間捏着一根菸,細細長長,也不抽,只看着她,真好像一幅畫。
她驀地從夢裡驚醒,睜開眼睛,本來睡得就淺,從*上坐起來,回頭看地板上面,馮遠清不知道什麼時候早都醒了,也是坐着,看她的模樣,緩聲問一句:“做惡夢了?”
樂沫沫看着他,問:“馮遠清,你愛過人嗎?”
馮遠清臉色又好像是籠罩着層層的灰暗後面,看她:“不是問過嗎。有,在美國玩音樂的女朋友。”
“如果她回來找你呢?”樂沫沫問。
馮遠清冷聲的笑,笑容那樣冰涼,每個字都咬的狠了:“樂沫沫,你別勾、引我說那樣的話,她不會回來,慕容聰也不會!他根本不能回國,就算上官睿幫着他,他也不可能進b市裡,除非他不要命了!”
“你能放我走嗎?我不想要這個孩子,一點都不想。”樂沫沫問。
馮遠清冷哼一聲:“樂沫沫,不可能,我說過的,你不要我也要這個孩子!”
樂沫沫問:“那如果我死了呢?”
馮遠清聽着她這句話,眼底驟然的收縮,又說:“你捨得你母親一個人在這世上,那就行。”
樂沫沫不捨得,不可能捨得,於是躺下繼續睡,蓋了被子,馮遠清看着她閉了眼,臉上也露出疲倦來,一瞬間被擊潰的模樣。
*****
“沫沫……”
慕容聰的電話打過來,是一個全新的號碼,樂沫沫猶豫了一下接起來,對面聲音吵雜,有很大的類似風聲的聲音,她不知道是哪裡,只聽見他說:“我現在遇到一點事,待會兒就不能打給你,我有話跟你說。”
樂沫沫隱約從電話那邊聽到警笛尖銳的聲響,像是從遠處傳過來,生意更加吵雜,還有撞擊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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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裡?”樂沫沫急着問。
“開車。”
樂沫沫才放心一點,就又聽見那邊尖銳的金屬聲響,“砰”的撞擊聲,她大聲問:“怎麼回事?到底怎麼了?”
對面不說話,她聽着對面的動靜,急的大聲:“慕容聰!你說話啊!你說話!”
對面警笛的聲音由遠及近,他那邊終於有了聲音,聲音不大,飛快的說:“樂沫沫,我愛你。”
她急匆匆的問:“你那邊怎麼了?你說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心裡不好的感覺越來越大,簡直是要把她席捲進去,生怕他是出了什麼事,萬一要是……
她不敢想。
以慕容聰這樣的人,還有跟上官睿的關係,應該是出了天大的事情都有人罩着纔對的,他能出什麼危險?爲什麼對面是警笛?爲什麼他竟然都握不住電話?他到底開車在做什麼?
樂沫沫大聲叫:“慕容聰!你說清楚!你在做什麼在哪裡!”
對面“格拉”的一聲脆響,電話一下子斷了,她看一眼手機,急忙又打過去,手都跟着發顫,顫抖着再撥,可對面電話已經關機,完全沒了信息。
樂沫沫捏着手機,又打,還是一樣,又打,還是無法接通,茫然的靠着沙發坐着,擡頭看着天花板,確定已經不可能打得通,猛地想到什麼,慌亂的又去抓手機,往外面打電話!
上官學長!上官學長一定知道怎麼回事!她要知道慕容出了什麼事了!
手機才按了兩個按鍵,還沒撥出去,有人衝過來一把奪了她的手機,用力一擲,手機被摔在側邊的長沙發上,彈了兩下,到靠墊後面,樂沫沫急了去躲,被面前的人一把推搡摔在沙發上!
“沫沫!你要去找誰!如果是去找那個叫慕容聰的男人,就把媽先殺了,從媽的屍體上過去!”樂沫沫的母親眼底都是痛恨,厲聲呵斥自己的女兒。
樂沫沫看着自己媽媽,猛然的站起身,想去夠手機,被母親一把又推在沙發上,她爬起來繼續,又一次被推到,樂沫沫急了,尖聲吼回去:“媽!你要我流掉孩子再爬過去還是讓我去打電話!”
對面的樂沫沫的母親看着她,眼淚落下來:“沫沫,你是個聽話的孩子,怎麼做這種事!馮建業多好,對你好,人也好!你傻不傻!你非要去找那個犯人慕容聰!他根本是騙你,他是找你報復!你知不知道是你爸爸讓慕容家倒臺的!就是你爸爸檢具了慕容家黑幕,一手讓慕容家跨掉,他恨你!他是恨你!”
樂沫沫迎着自己母親的眼睛,緊緊的盯着,重複一遍:“媽,你要逼死我你就別讓我出去!我一定要走!不然你就看你女兒的屍體!在你面前的只有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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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爲愛在黑夜裡狂奔。
母親的眼淚,她不是不怕,從小到大母親哭的次數很少,在她眼裡,父母都是神一樣的存在,看見母親掉眼淚她一樣難受,可是知道,不能不出來,她要去見他,他不知道面臨着什麼,她一定要去見他……
烏色的夜裡,她一個人手裡捏着手機跑出來,身上什麼都沒有,打給上官睿,上官睿只說了一個地址,她沿着小區的路往外跑,風吹乾了眼淚,一直跑出小區,伸手在路邊打車,出租車停下來,她上車唸了上官睿說的地址。
司機從後視鏡看她一眼,面露難色:“這地方我也進不去啊……”
“到門口。”樂沫沫說。
司機看她一身都是家居服的樣子,滿臉淚痕,也不知道是什麼事,當即開車送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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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她最想做一個讓父母都省心的好孩子,她不想讓父母失望,學習沒有那麼努力,可是也不差,一切都還好。
琴棋書畫都學過一點,哪個都沒有學精,父親說:學點就夠了,我們沫沫別那麼累。
她在車上坐着的時候會怕,怕如果自己天上的父親知道她今天跑出來的事,會不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