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沫沫不會做菜,他知道,可看着桌上的牛排,也明白不可能有任何一家餐廳把菜做成這個樣子還能賣出來,客廳裡有糊了的味道,牛排有一面煎的幾乎是黑了,可是擺盤很認真,讓人能想象得到做這些的人用了多少心思。
西蘭花,西紅柿切片,還有玉米粒,香草碎,牛排雖然糊了完全不能吃,可也認真的澆着醬汁。
實在是太過驚喜,他不能理解,還沒想更多,就聽見樂沫沫抽泣的聲音。
他看過去,在客廳的落地窗前面,小小的人影蜷縮着不住的抽泣,手邊是一瓶紅酒,已經灑了一地,他也不知道她喝了多少,紅酒後勁一向是大。
樂沫沫歪歪斜斜的坐着,在窗口的地方,他過去,站在她面前,她纔是擡頭看着他一眼,眼底根本就是模糊而朦朧。
他知道最近她難受,樂連波那邊的情況他其實都知道,他一直有打給主治醫生問,最近一段時間嗎啡下的重,因爲樂連波疼,疼的已經無法掩飾,疼的最厲害的時候聽說是連聲說還是死了好,一心求死,樂沫沫在一邊看着會有多難受……他想得到,可心裡芥蒂着那麼一點,在外面花天酒地就是不願意回去看看她。
因爲她不需要不是嗎?她一點也不需要他,所以乾脆就這樣,各過各的,只深夜回家或者凌晨,看她一眼,知道她沒事就好。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心裡已經完全的沉澱,那就這樣,他繼續過他的生活,可沒想到這麼晚回來,迎接他的竟然不是冰冷的房間和緊鎖的客房的門,她竟然還在。
樂沫沫擡着頭,下巴那裡尖尖細細,臉孔是那樣美好,如同是一個孩子一樣的純真的模樣,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帶着一點點倔強,帶着一點點說不出的堅持,柔順的臉孔和好像好脾氣的乖巧底下掩藏着一種倔強。
她眼淚都溼了,過來拽住他的褲腿,眼淚掉下來。
他蹲身下來,低聲忍不住安慰:“沫沫,沒事,都會過去的。”
總都會過去的,最壞的時候都能過去,只要生命還在繼續,時間一寸一寸,再深的傷口也都能長好。
樂沫沫看着他,深深的看着他,手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襟,眼底一下子朦朧,過來吻上他的脣,輕輕的一下,好像個蝴蝶的羽翼掃過他的脣瓣,她聲音不大,可聽得清楚,支離破碎:“你愛我嗎……”
馮遠清一下子心底炸開來,毛毛的從心裡蔓延,從肩膀到指尖幾乎都是無法動彈,原地站着看樂沫沫,他從來沒有說破過,因爲知道說破了不是什麼好事,說破了怎麼樣?說他愛她,她就能也愛他了?不過是一場婚姻的交易,她要父親開心,要自己找一個人陪着,他要家裡的交代,反正年紀也到了,能不攔着他到處玩不是也挺好?
一開始就這樣設定,後來只能是悲劇。
樂沫沫還仰着頭看他,等他答案,等不到,她眼底的光芒漸漸的晦暗下去,暗的幾乎是跟漆黑的夜色融合在一起,終於是緩慢的低頭,緩緩的低下去,淚水跌落,她的聲音響起:“你到底是不愛我……”
“不是,是……”馮遠清試圖說些什麼,可他自己也都沒有答案,前兩天才推翻了,說是得不到纔想要,現在忽然問他……
他手搭着在她的肩頭:“沫沫,你別哭,你別哭啊……我……”
下一秒鐘,什麼話也都說不出,她擡頭,脣落在他的脣瓣上,輕輕的吻,她低低的啜泣,緩慢的說話;“你不愛我,丟我一個人,你不愛我……”
他腦子裡“轟”的一聲全都炸了,全都……再也沒有東南西北,只有轟鳴。
他不是丟她一個人,是不知道怎麼面對,是弄不清楚,他真是後悔了,後悔怎麼沒抽空陪着她,後悔沒跟她一起,她現在哭,得多難受……
在很後來的時候,他方纔知道,原來不是如此,原來根本是個笑話,他全都弄錯了,那時候,從不流淚的他第一次淚流滿面。
*****
樂沫沫貼着他的脣就吻過來,貼着就上來,冰涼的脣帶着淡淡的馨香,他試圖推開,她伸手抱住他的脖頸,抽噎的可憐:“別推開我……”
心都跟着軟,一下子軟……
她貼着過來,他踉蹌了一下,本來就是蹲着,身子猛然的向後,跌坐在地,她靠着他也是跌過來,他急忙的伸手接了,胳膊肘“咚”的一聲撞在地上,她擡頭看他,什麼都不知覺的樣子,他急忙問:“撞着了嗎?”
她的臉離他真是近,酒瓶子“噹啷”一聲也跟着倒,酒液灑了一地,她瘋了樣的吻他,喃喃聲音:“別丟下我……”
別丟下我……
聲音孱弱的好像一隻小貓兒,那樣可憐而悲傷的音調,馮遠清心裡跟着一緊,立刻回答:“不丟下你。”
她聽到回答,抽噎的更加厲害,往地板上面倒,他是扶着,她不管不顧,他整個人被帶着也往後摔,先於她捱到了地面,她摔在他身上,臉孔貼在他的胸口,來回的蹭。
他一下子下腹就驀地熱起來,好像是一線的火氣一下子騰的着,她趴着過來吻他的喉結,細細的牙齒啃着在他的脖頸上面,他好像是電擊,從她下口的地方,蔓延到他的骨頭裡面,沿着骨髓一陣的麻,再也忍不住,驟然的翻身壓下她,她悶哼一聲,伸手抱了他的脖頸。
*的熱吻,他從來沒有這麼快活,手從衣服下襬探入進去的時候還頓了一下,她絲毫沒有抗拒的意思,空氣裡有酒精的味道,他覺得他一定也是醉了,否則怎麼會有這樣的時候?更像是一場夢,像是夢境,怎麼能這麼好?怎麼會?她指甲掐入他胳膊的疼痛一遍遍提醒他,不是夢境,手下的動作更甚。
進去的一刻,她疼的縮了一下,他雙手卡着她腰間,一下下的啄吻她的脣瓣,哄着:“沫沫,沫沫……”
重複她的名字,她彷彿是痛快,伸手抱着他,他真是覺得醉了,再沒有這樣好的時候,再也沒有,之前所有的鶯鶯燕燕好像都是空的,她什麼都沒做,只是在這裡,他就好像快活的要瘋掉,彷彿得到她就是全部的世界。
*****
空氣裡還是飄散着酒的香氣,他真是累的極了,昨天沉沉的就睡着過去,胡亂的裹着沙發上的毯子,兩個人就在沙發上睡過去,沙發又寬又大,也不覺得擠,他抱着她,看她團成一個小小的團,在他懷裡,纔是睡着,*無夢,越是到了清晨的時候,他模糊的醒過來一點。
手裡已經空了,空空蕩蕩。
他猛然驚醒,一下子坐起身,身邊是真的沒人。
可不是夢,他以爲自己是不是做了夢,在某個會所跟某個女孩子,或者是李朝陽那傢伙看出他最近心情不好,在煙裡做了手腳,加了什麼輕迷幻,可是看了自己,身上還裹着毯子,起來的時候,胳膊撐着帶的有些痛,看見自己胳膊上指甲的痕跡,纔敢確定,不是夢境。
有低低的哭聲,很低,細細聽就能聽得到。
他站起來,披了一邊昨天洗澡用的毛巾裹着,順着聲音過去,腳步很輕。
是在廚房裡,廚房裡樂沫沫正在把昨天做的所有的東西都丟在垃圾桶裡,一樣樣的丟,她早上醒的早,已經都換好了衣服,可是一邊丟一邊哭,眼淚不住的落下來,他站在廚房門外,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察覺了目光,擡起頭來,看見外面的馮遠清,眼淚瘋了樣的掉下來,馮遠清過去,開口想要說話,樂沫沫揚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甩過來!
“馮遠清!你混蛋!”
樂沫沫聲音都嘶啞,已經是她所能用的力氣的極致,身子不住的顫,靠着後面的案臺才站穩一點,狠狠盯着他,尖聲:“你混蛋!”
混蛋?
他站在她面前,面對她的指責,看她憤怒的模樣,說不出任何話來。
那麼一點心裡的雀躍一下子都被這巴掌扇的徹底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如同西伯利亞高原上的風,他的目光也一寸寸冰凍起來,盯着樂沫沫,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