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求援

因爲羅華是七小姐帶回來的人,下邊都不敢慢待,很快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就端了上來,雖說說是豐盛,其實也不過是饅頭,青菜,如果是放在現代,羅華可能挑兩筷子就罷了,但是在這個時代,地上的草根都得搶,難得有頓飽飯,羅華吃得酣暢淋漓,都忘了已經開花的屁股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吃了半個時辰,纔打着飽嗝兒放下了筷子。

然後一覺睡到天大亮,日上三竿之後,羅華纔想起徐小七在哪裡這個問題?

他一拍自己的腦袋真是糊塗,出了帳篷,找到了昨晚的帶自己來的那個士兵,問了小七的位置,還沒到徐達的大帳就聽見裡面的爭吵傳出來。

常遇春緩聲勸解:“小七,安豐戰事膠着已經有月餘,目前剛剛有所緩解,這時候估計吳王很難分出兵力。”

徐達面色深沉,沒有說話,誰都知道此次的安豐之戰是吳王一意孤行的,戰事一開始就接連失利,直到常遇春三戰三勝逼退呂珍纔有所緩解,吳王也掙回了一點兒面子,軍中士氣大振,此時如果調兵支援洪都,這邊剛剛好轉的跡象,只怕又要、、、、、、

徐小七眼睛裡盡是血絲,可見她一夜都沒有睡好,她焦急的爭辯:“如果洪都失守了,那麼應天就險了。”

徐達嘆了口氣:“吳王心意堅決,估計很難改變。”

徐小七急道:“朱文正畢竟是他的義子,難道他會見死不救?”

常遇春搖搖頭:“畢竟只是義子,陳友諒六十萬大軍屯兵洪都城外,且其兵強馬壯船堅固,即便派兵救援,勝算也不大。”

徐小七聲音帶着氣憤:“難道真的就放任洪都不管嗎?哥哥,我想親自去見吳王,跟他說一下洪都的情況,我不信他真能見死不救。”

徐達看着小七,眼中盡是無奈:“就連劉基劉伯溫都勸不動吳王,我們這些人就更不用說了。”

常遇春:“小七你還是別去了,現在只要勸吳王從安豐退兵的,都被吳王以擾亂軍心之名輕則軍前杖責,重則處斬。”

徐小七握緊了拳頭:“那我也得試試。”說着就要往門外走。

“小七!”常遇春有些着急,想要扯住徐小七。

徐達知道自己這個妹妹的心思,更知道她的性子倔的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但是以她這點兒能力想勸吳王出兵洪都,幾乎不可能,徐達沉聲呵斥道:“站住!”

徐小七一愣,回頭:“哥——?”

徐達走到徐小七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回去休息,我想想辦法。”

徐小七不甘心:“可是——。”

話音未落徐達便打斷了她:“一個女孩子風裡來雨裡去,一頭亂髮,滿臉灰塵,還想出門見人,不嫌丟人麼?還不回去拾掇拾掇。”

徐小七見徐達真的有些火了,她沒敢接話兒,但是也不甘心離開,在一旁兒站着兀自生氣,就在這時羅華恭恭敬敬的走了過來,對着徐達彎腰一拜:“將軍,我可以試試。”

吳王的營帳外觀雖然和徐達他們的沒有什麼差別,但是走進裡面卻大相徑庭,徐達的大帳一張案几,幾把椅子,除了寬敞就剩簡陋了,而吳王的大帳鋪着厚實的地毯,桌子上擺着精美的器皿,不時有侍從來往。

朱元璋即便是很隨意的坐在椅子上,羅華依舊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也許這就是帝王的氣場吧。

此時的朱元璋雖然不是站在人生的頂峰,但是已經在應天有了根基,手下能人輩出,目前戰事接連告捷,也算是春風得意,如果此時潑冷水,羅華知道下場好不到哪裡去。

徐達簡單的介紹了一下羅華來自洪都,朱元璋倒是很驚喜,他直起身來,模樣中很是關切:“文正如何?”

羅華擡起頭,這朱元璋大約三四十歲,中等身材,略微偏瘦,面色紅潤,眼中目光炯炯,不同徐達的儒雅,常遇春的孤傲,朱元璋是不怒自威。羅華在朱元璋灼灼的目光中,直起腰板,微微一笑:“將軍很好。”

朱元璋聞言表情一鬆:“好,我兒無憂,我就放心了,起來吧。”

徐小七在一邊手心裡都是冷汗,不知道羅華葫蘆裡買的什麼藥,徐達輕微皺了一下眉頭,隨即面色如常,常遇春則是很好奇的看着羅華,自從聽小七說圍困洪都的是六十萬大軍,他覺得朱文正能堅持到今天都是個奇蹟,此刻的洪都隨時都可能被人拆了,羅華卻說朱文正很好,他很想知道朱文正好在哪裡?

羅華站起身後,雙手抱於胸前,微微一躬身:“謝吳王!”

朱元璋身體微微前傾:“給我講講洪都的情況。”

羅華聲情並茂的給朱元璋講起了朱文正如何巧用火銃,如何火燒城門,怎樣劍走偏鋒出其不意的出城殺敵斷後,又是怎麼設置陷阱,讓敵人損失慘重、、、、、、,講到兩軍對陣驚險之時,朱元璋都忍不住替朱文正捏了一把冷汗,說道精彩之處,常遇春都肅然起敬,徐小七更是熱淚盈眶、、、、、、

羅華講完,朱元璋心情久久不能平復,他一拍案几:“我兒文正果然不負本王所望。”

羅華恭恭敬敬又拜了一拜:“卑職來之前,將軍特意囑咐卑職讓吳王放心,將軍在城便在!”

朱元璋起身大笑:“好!”,隨後一頓:“我兒可有需要?”

徐小七見朱元璋心情大好,正準備上前趁機搬兵,卻見徐達衝她使了一個眼神,示意她別動,徐小七隻能忍住,滿是期翼的看着羅華,把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希望他能趁機說服朱元璋。

卻見羅華氣定神閒的回答:“沒有需要。”

徐達、常遇春、徐小七三人瞬間石化,羅華這是要幹什麼?

只見羅華繼續說:“我洪都兵力雖然相對陳友諒少,但是地形險要,城內準備也充足,朱將軍說能他既然能拖住陳友諒兩月,就能替吳王拖住他更久,吳王這邊儘可以放手一搏!”

常遇春直搖頭,洪都朱文正以五萬兵力,對抗陳友諒六十萬大軍,那是少嗎?那是少的可憐!他忍不住在心裡想這孩子怕是和朱文正有仇,這是要斷了朱文正的生路啊。

徐小七恨得牙直癢癢,恨不得現在就上去將羅華一掌拍死。

只有徐達面色沉靜的看着羅華,眼神諱莫如深。

朱元璋笑的更開心了,連說三個:“好、好、好!”

頂着徐小七殺人的眼神,羅華面色不改,等朱元璋笑完,羅華不卑不亢的再次開了口:“不過我家將軍有一事啓稟。”

朱元璋心情大好,一甩袖子:“講!”

羅華沉聲道:“我家將軍日日在城樓觀察陳友諒的軍隊,他遠道而來,本來就舟車勞頓,又被洪都困阻兩月有餘,人困馬乏,糧草不濟,士氣低迷,這正是一舉消滅陳友諒的好機會。他懇請吳王發兵洪都,那時我方大軍與洪都城形成前後夾擊之勢,徹底解決陳友諒!”羅華字字清晰,落地有聲,徐小七瞬間瞪大了眼睛,轉而直勾勾的看着朱元璋。

常遇春更是吃驚,沒見過有人把搬救兵這件事兒,說的這般道貌岸然的,這臉皮不是一般的厚。

不出意料朱元璋沉吟了起來,羅華知道朱元璋正的考慮目前的形式,他並沒有咄咄逼人,也沒有趁機加槓,反而安靜的站在那裡,看起來成竹在胸。

果然朱元璋看到從容自若的羅華心思動搖了,他轉身問徐達:“徐將軍意下如何?”

徐達上前一步:“臣覺得雖然目前南方三分天下,陳友諒在西北,張士誠據東南,論財力,張士誠勝,但是論實力,陳友諒卻較張士誠更具威脅性,此人心狠手辣,狡詐多變,卻也足智多謀,如果有要在陳友諒和張士誠二人中選一個,我更願意選擇先滅陳友諒。”

朱元璋點點頭:“陳友諒確實是我心頭大患,只是安豐這邊、、、、、、?”朱元璋眉頭皺了起來。

這是一個稍顯蒼老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只見一個枯瘦的老人走了進來:“吳王放心,呂珍敗退,張士誠損失慘重,後繼不足,敗局已定,不出數日定撤出安豐,吳王可以先派常將軍帶兵前去洪都阻擊陳友諒,徐達徐將軍留在安豐配合吳王收拾張士誠剩餘人馬,等此間事了,我們大軍開拔一併去洪都,與陳友諒決戰。”

朱元璋一見這老人進來,神情一鬆:“劉卿,陳友諒此番乘戰船走水路去洪都,探子說船高數丈,上下三層,每層可以騎馬來往,而我方不擅長水戰,戰船更是難以與之匹敵。”原來此人是劉伯溫。

只見羅華微微一拱手:“啓稟吳王,陳友諒的戰船雖然看起來威風凜凜,但是船大有船大的缺點,遇事反應遲緩,難以隨機應變,我們雖然船小,但是好調頭,貴在靈活。”

劉基讚賞的看着羅華:“吳王,目前爲六月,正是鄱陽湖枯水期,陳友諒大船的優勢只怕是難以施展。”

見朱元璋仍在沉思,徐小七上前:“吳王,近兩月洪都少雨,土地乾涸,鄱陽湖水位下降了不少。”

朱元璋握緊了拳頭,下了決心:“好!就依衆卿所言!”

徐小七暗自鬆了一口氣,感激的看了一眼羅華,卻見對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徐小七開心的回了營,羅華魂兒都還沒有回來,徐小七就要收拾行李回洪都。

“姐,咱們等等和常將軍一起走吧。”羅華實在不願意再走一遍那人間地獄。

徐小七堅決的搖搖頭:“不行,大軍開拔哪裡有那麼容易,各種準備事項至少就要兩天,且行軍再快,也難快馬加鞭,我們還是先走一步,回去和城裡的兄弟通報一聲,這樣也好讓他們有個盼頭。”

羅華一想到城裡的兄弟們,死了的劉大,失去了腿的二牛,還有隻會煮野菜的小六子,心裡頭也開始發酸。

這是突然門外有人進來:“參見七小姐。”

徐小七眉頭微微皺起:“怎麼了?”這是她哥哥的貼身侍衛李季,難不成哥哥要阻攔她?

只見李季恭恭敬敬的回答:“將軍請藍公子到營帳一敘。”

羅華瞪大了眼睛吃驚的看着徐小七,徐小七也茫然不知爲何,但是自己哥哥她還是放心的,於是她轉頭示意羅華:“去吧。”

羅華心裡七上八下的跟着李季就來到徐達的營帳。到了大帳門前羅華微微一整衣襟,正準備進去,突然眼角瞥到一閃而過的寒光,羅華心裡一驚,趕緊腳尖一點,整個人朝後凌空翻了過去,只聽“咻——”的一聲,再看一根羽箭已經沒進營帳旁邊的一根木樁裡。

羅華警惕的看着大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心裡正忐忑不安,突然一人手持一把利劍衝出大帳,直接朝自己而來,羅華大驚,他手裡沒有兵器,只能朝一邊飛快的躲閃,豈料那人劍鋒一轉,如影隨形,羅華微微一頓,劍就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羅華一身冷汗,好在那人並沒有真正的砍下去,羅華的心還在“砰砰”直跳,卻見那人收回了他脖子上的劍,常遇春一邊歸劍入鞘,一邊衝着營帳門口的徐達直搖頭:“我不放心小七和這人一起走。”

徐達也面色深沉的看着羅華,他今日見過羅華的伶牙俐齒,卻沒想到這孩子的腿腳功夫離嘴上的能耐差的這麼大。

常遇春把劍扔給旁邊的隨從,嘆了口氣:“太差了,小七不但得照顧自己還得保護他,絕對不行。”想想小七一路怎麼來的,他都覺得這兩人能安全走到安豐都是個奇蹟。

羅華本來以爲自己的身手進步夠快了,但是在常遇春面前竟然不堪一擊,但是羅華輸劍不能輸骨氣,羅華挺起胸膛:“你不打招呼就偷襲,贏了不算什麼?”

常遇春被羅華氣笑了:“打招呼,那就偷襲嗎?戰場上人家來殺你會提前給你通報一聲?”

羅華不服氣:“這不公平,我手上沒有兵器,你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人算什麼能耐?”

常遇春一擺手,衝手下的人說:“來人,給他一把劍。”

徐達搖搖頭:“戰場上哪有什麼公平,只有勝負,你沒有兵器,別人手上的兵器就是你的兵器,但是能不能奪過來,就是自己的本事。”

羅華被徐達一說竟然啞口無言。

徐達走過來看着羅華:“你叫藍玉?”

羅華點點頭。

徐達:“看來小七很喜歡你。”

羅華擡頭迎上常遇春利劍一般的目光,趕緊搖頭:“七小姐只不過看我可憐沒名沒姓,給我取了個名字,順便讓我跟她姓罷了。”

徐達看着羅華:“你想和小七回洪都嗎?”

羅華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兄弟們快撐不住了。”

常遇春聞言有些觸動,他看了看徐達,徐達也沒有說話,良久後常遇春才說:“我親自挑選一隊精兵護送小七。”

徐達正準備開口,羅華卻搖了搖頭:“那樣目標太大,很容易暴露,我和七小姐一路裝成難民來到這裡,我們也能扮成難民再次回去。”

徐達有些欣賞的看着羅華,但是心頭的擔憂還是難以抹去。

常遇春有些急:“將軍,不行啊,這樣太危險了。”

徐達嘆了口氣:“你能說服小七嗎?”

常遇春一下子被噎住了,對付這個性子執拗的七小姐,連徐達都束手無策,他確實沒有辦法讓徐小七聽自己的。千軍萬馬常遇春都可以來去自如,就是對付徐家七小姐他是一籌莫展。

常遇春:“那就放任小七去冒險嗎?”

羅華這是時開口:“我會保護七小姐。”

常遇春不屑的哼了一聲:“我看是小七保護你差不多,實在不行我綁了他們兩個!”

徐達搖搖頭,當年小七魯莽,他恨鐵不成鋼,將徐小七關進屋子裡罰她學習女紅,結果被徐小七折騰的人仰馬翻,還鬧到吳王那裡,如今大軍開拔在即,實在不能讓小七亂來:“伯仁,你快速整編人馬,儘快發兵洪都,藍玉你路上儘量拖住小七,與大軍相距不要太遠,聽到沒有?!”

徐達的言語之間不容他人質疑,羅華被他威懾的目光一掃反射性的就點了頭:“知道了。”

常遇春無奈的走過來,從懷裡去過取過一個小包遞給羅華,羅華狐疑的接了過來,常遇春:“這是特質的煙火,雖然小巧,威力卻不小,一旦和小七有危險,你就朝天空發射一枚,我會盡快過去與你會合。”

羅華打開一看,一共四發煙火,每個都比手指頭還小,果然很小巧,徐達看着羅華語重心長:“路上小心。”

常遇春無奈的一拂衣袖:“將軍,我這就這準備,先告辭。”

徐達點點頭囑咐道:“遇事不可魯莽。”常遇春眼中倔強的神情一閃而過,隨後“嗯”了一聲,然後大步走出營帳,羅華也只能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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