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
袁飛清醒過來的時候伴隨着偏向麻木的疼痛。
身邊有輕聲的說話聲,有些陌生卻又似乎在什麼地方聽到過。然後那個聲音近了一些,他努力的去看那個人,面容在模糊中逐漸清晰。
“你醒了。”那人微笑着說。
在看清那人之後袁飛瞪大眼睛,腦袋上繃緊了的疼痛。
“葛天羽……”他費力的開口,聲音帶着昏迷和疼痛造成的沙啞,“你爲什麼在這裡?”
葛天羽還是如同他們上一次見面時候的清麗,只是面色蒼白了許多,只有嘴脣上的一抹脣膏的色澤卻顯得突兀和更加蒼白憔悴。
“我是跟着救護車過來的。”她說,“你的同事在十多分鐘前突然離開病房,我這才能進來看看你的情況。”她頓了頓,漂亮的眼睛裡面閃過一絲愧疚,“很抱歉當時沒有辦法救你。”
袁飛皺皺眉,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又抱住頭呲牙咧嘴了一陣。
“我當時就在屋子裡,只不過你不知道,姜巖也不知道。”葛天羽知道袁飛想要問些什麼,於是開口說道,“姜巖要做什麼餘琛早就預料到了,他那天凌晨接到了餘叔叔的信息,我們從那幾個地方回來之後他就交代我先上樓躲起來。爲的就是讓我可以不用和他一同被姜巖帶走。”
袁飛心中着急,“你爲什麼不去找沈警司,他們現在一定在查你們的事情。”
葛天羽頷首。“他讓我跟在你身邊,他的事情我不能完全理解,但是我信任他說的每句話。”
袁飛心中微動。
…………
沈聿的車已經接近了四環外,周圍的高樓逐漸稀少下來。遙遠可以看見市中心標誌性的121層的塔樓頂。上面反射着耀眼的太陽光。
“快到了。”廖新新看着手機上的地圖路線,代表他們的藍色圓點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接近着代表着餘家別墅的紅色圓點。
沈聿沒有答話,廖新新的目光掃過他的側臉,一如既往的平靜冷淡,但是卻能隱約的發現其下的某些不一樣的情緒。
他也會緊張。
廖新新收回目光,看着藍色圓點正拐過最後一個轉彎。前方三千米的位置就是餘家別墅。
“你爲什麼這麼確定回事尹副總監?”她低聲問。
沈聿沉默了一會兒,“姜巖是他的人。”
“我知道。他從姜巖進入公安廳就一直帶着他。但這不能成爲證據。”
“十五年前,他坐在我的位子上。”沈聿說,額頭上的青筋在緩慢的顯露,“那兩場車禍案他都經手過。”
“我不清楚你是怎樣下得結論。但你一定懷疑了他很久。”廖新新說。“你說過不要輕易的去猜測。也不要輕易的下結論。所以我想既然你這麼說,那就一定是他。”
“多謝你的信任。”沈聿的面色稍微溫和了一瞬,但又立刻迴歸冰封一樣的機械感。只有聲音還能音樂聽得出他心情的低落,“接手這個案子不久我就開始懷疑他了。就這麼懷疑了幾個月,做過無數次的試探,這其中我一直不屑於去做的猜測次數如過江之鯽,連我自己都開始憎惡自己。”
車子陡然停下,廖新新的額頭碰撞在前面的椅背上,鈍鈍的痛。
“他是帶着我走進公安廳的人,是我一直崇拜着的人。”廖新新這一次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看着他的背影覺得這個人很疲倦。
“我真的希望我的猜測褻瀆了我的職業。”他說,“但如果我真的猜對了也同樣褻瀆了我的職業,因爲我因爲這種不該有的私人情感錯過了太多次可以避免到現在地步的機會。”
廖新新下車以後就看見不遠處的餘宅門口停了多輛公安廳的車,所有的警員都半蹲在打開的車門後注視着近在咫尺的餘宅。所有的一切都靜悄悄的,讓廖新新覺得似乎沈聿根本就說錯了,沒有任何的動靜和反應。沒有一個劫持人質現場應該有的場景。
“警司。”沈聿所轄小組中的一員看見沈聿之後小步跑過來壓低聲音說,“裡面的確有人。”
“看清楚了?”
“沒辦法看得太清楚,只是在我們到達之後三樓左側第六個窗口閃過一個人影。至今還沒有提出任何關於交涉的要求。”
“那就對了。”沈聿平靜的點頭,“人就在這裡。”他示意那個警員,“提出交涉,我們沒有時間。”
廖新新站在這裡是完全沒有事情做的,但卻是比這裡的所有警員都深知現在的情況,所以更加的不安。她走到沈聿旁邊,“尹副警監——是在往這邊來是吧?”
“恩。”沈聿應了一聲,沒有看她,“你回到車裡去,這裡沒有你的什麼事情。”
“是。”廖新新回頭看了一眼安靜的過分的餘宅,然後就快步走回車子旁邊。她沒打算瞎摻和現在的事情,這種情況下,沈聿怎樣交代最好就怎樣執行。她一個小法醫也的確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裡面的人聽好了,我們是省公安廳的。我們希望可以和平解決這件事情——”
車窗外已經開始喊話了,廖新新有些擔憂的向後面的路上看了看,不確定什麼時候尹昌敬就會來。如果他來了沈聿又會怎麼樣,是撕破臉還是繼續僞裝,亦或是其他的什麼。
畢竟尹昌敬現在還是副警監,而且,沈聿沒有證據。
這纔是最重要的,沒有人得到尹昌敬的證據。當然如果餘董事長同餘琛、葛天羽可以平安獲救並指控他的話或許情況會有變化,但是他們真的可以平安麼?
廖新新真的有些不確定。
餘宅還是被一片寂靜籠罩着。沒有人答話。
“沒有人答話。”警員說,“警司您看——”
“把東西給我,我來說。”沈聿平靜的說,他看了一眼時間,至多五分鐘尹昌敬就會出現。他的腦子中飛快的盤算着利弊和可能出現的情況。
說實話這是他最沒有準備的一次。這種沒有準備不是謙虛,而是在可以想象的程度中達到了最沒有把握的極點。
他甚至還不能確定尹昌敬究竟是否是他想要找的那個人,也同樣不知道五分鐘之後尹昌敬究竟會不會出現在這裡,這些不會有人告訴他,只能他一個人來承擔。
所以一旦尹昌敬來了會怎麼樣,沒有來又怎麼樣。這些可能性他都要想到。但是卻不能夠兼顧。結果只能有一個,他必須在這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內完成這個結果的選擇。
所有的人除了他和一起來的廖新新沒有人會想到關於尹昌敬的人和事,在他們的心目之中,尹昌敬還是那個讓人敬仰的副警監。他們也都是他的下屬。作爲下屬。執行命令是唯一的選擇,所以在這其中要怎麼抉擇相當重要。
他不得不考慮如果尹昌敬來到這裡並且影響他的計劃他要怎麼樣應對,還有他的這些下屬會如果選擇行動。這些下屬他一直是很信任的。但是在某些時刻,在上司和更高的上司之間的命令之中選擇哪一個卻是太過於困難的選項,他不得不想到這些。
還有如果他選擇了將尹昌敬擺到了自己的對立面那就說明他會在知曉尹昌敬究竟是否會到達這裡之前將這個選擇和結果公開,但卻沒有過程,那麼如果尹昌敬卻並不是他所思考的那樣,那麼別墅內被當做人質的三個人是否會因爲他的這種決斷而有生命危險,之後的事情會不會因此而產生讓人沒有辦法承擔的變化。
這是他從警員手中拿過揚聲器時候那幾秒鐘心中幾乎是瞬間掠過的事情,還有最後他做的那個選擇。
任何一個合格的警察是不會輕易推測的。一旦推測那麼就要堅定這個推測並且爲這個推測可能產生的所有結果付出所有的責任。
“王守礽。”他開口,聲音透過那小小的四方形的揚聲器被擴大,沒有產生一絲的波動,顯示出完全的平靜。這種平靜所帶給下屬們的情感影響是顯而易見的,那種隱藏在空氣中的焦慮被逐漸磨平。
廖新新聽見沈聿的聲音之後嘆了一口氣,她自從進入公安廳就一直跟在沈聿的身後,看着他沉穩的調查着每一件案子,做着幾乎不能稱之爲推測的推測,逐漸接近着真相。她自認爲是有一些瞭解這個人的,所以能夠看得出他的焦慮,所以聽見他聲音中顯而易見的平靜就讓她更加的擔憂。
她明白,沈聿根本沒有把握。
哪怕他懷疑了尹昌敬很久,但是卻完全沒有把握,那個人她看不出任何的紕漏,一個站在高位十多年的人早已經學回來隱藏那些證據和惹人懷疑的痕跡。
但是若是進退維谷就只能奮力一搏,破釜沉舟。要麼後退死亡,要麼前進生存。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忐忑盤桓猶豫。
沈聿也不是這樣一個猶豫的人,他總是平靜的,雷厲風行的。廖新新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她把目光牢牢的定在身後的車道上。
境況有時候就是這樣,你期待着某個人的出現,但是又恐懼某個人的出現。那個人如果出現了說明自己賭贏了,但是前面的路可能更加危險,但是如果那個人沒有出現,那麼就輸的一塌糊塗。(未完待續。。)
ps:??有一點比較抱歉,前面有一章的章節題目重複了,但是內容不是重複的。起題目一般都是很隨性的拿起一個詞就放上去了,忘記翻過去看一下以前起的題目了,實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