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司神師,到底巫師,還是魔法師……或者是跳大神的?”
說實話,我對這個在南巫大叔眼裡十分神聖和寶貝的職業,一點都不感冒。
這段時間經歷了這麼多狗血噴頭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我也想學個什麼法術在手裡,就像學花拳繡腿來自保一樣,多少有個心理安慰,關鍵的時刻說不定能救命。
不過如果我要學法術,那我寧願學我三叔那樣的道術,三叔隨意的挽個頭發在後腦上,表情冷然,走路帶風,說行話,看風水,一張符拿在手上啪得一下貼出去,多酷!
這老頭套路了我,沒想到他會出這個損招,自己快不行了,怕身後找不到繼承人,就要把衣鉢傳給我。
不過我覺得就喝那麼幾滴血,就能成爲他的繼承人?他真是想太多了吧,學個法術要是那麼簡單的話,這世界上滿大街都是會法術的人了。
算了,就當是給老頭的一個慰藉吧,鬼知道我出去之後,會不會承認我是司神師。
南巫大叔嚴肅的說道:“你怎麼能把司神師和跳大神的混爲一談,那簡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區別。我告訴你,至今爲止,這世上合格的司神師,一雙手都能數出來。我說一個都能嚇到你。”
“你說說看,嚇我一下。”
“其中最出名的一個,就是巴蜀古國時期的司神巫師。”南巫大叔驕傲的說,“他的法杖,現在就陳列在三星堆博物館裡。”
“你說三星堆金杖就是司神師的法杖?”
“嘔……”
突然,南巫大叔發出一聲奇怪的聲音,身體搖晃了幾下,緊接着,他的身上傳來“噗……噗”的漏氣聲,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雙眼睛直直的瞪着我,好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間卡住了他的脖子,他馬上要斷氣似的。
我趕緊扶着他,他的身體越來越單薄,這種好像是紙片人的感覺,讓我心裡發麻,我對紙人有太多的顧慮……
“南巫大叔,大叔!”
我焦急的呼喊着他,這陣子經歷了親人的生離死別,我看見他要斷氣的樣子,心裡有說不出來的難受。
他說不出話來,一隻手拿着一片竹刀吃力的比劃着,示意我看他另一隻手。他的另一隻手上刻着他的名字,我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又不大相信,從他手裡拿過竹刀,對着他的名字,他這才點點頭。
我實在不忍,但是沒辦法違揹他的授意,也不想看到他那麼痛苦,狠心用竹刀刺向那一塊刻下名字的地方。
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但是如果能讓他不那麼痛苦就好。
被刺中的地方沒有流血,奇怪的是,皮膚上的名字竟然消失了。
南巫大叔也不那麼痛苦,他的臉終於舒展開,好像是緩過來了。
這時候,天色好像開始轉亮,我高興的對他說天氣轉好,我帶他出去,我一直沒有放棄要帶他出去的想法,可是這個倔強的老頭都這樣了,還是搖頭不同意。
“長生,我走了。”他的聲音很低很低,卻非常平靜,“記住你的誓言,你一定……一定會成爲一個最出色的司神……師……”
說完這句話,南巫大叔再也沒有聲音,他的眼睛和嘴都沒有閉合,眼睛一直朝着村子的方向,那裡有他念念不忘的族人和絕塵。
他嘴巴微張,一定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完。
不知道爲什麼,我喉頭打哽,明明是和自己無親無故的人,卻也十分難過。
他走了,我想讓他和三叔見一面的。
這個知道靈石家族秘密的人死了,到死他也沒有親口給我說出靈石家族實質性的秘密,卻把靈石家族的陵墓交給我,這對我來說,已經算是一個意外的收穫。
我想讓他最後也歸於靈石家族的陵墓裡,我把他背起來,他幾乎沒有多少重量,還沒走進村子,太陽出來了。
我感覺到背上的人有異常,放下來一看,他正在消失。
在陽光的照射下,他的身體從腿部以下開始消失,化成肉眼能看見的塵粒,在空中飛舞。
他身體消失的速度很快,不大一會兒,什麼也沒有留下。
我倒有些釋然,這一定是他的初衷,他把自己留在了石頭村的地上,空氣裡,森林裡,哪兒就都有了他的身影。
只是他最後時刻,把自己的名字從身上抹去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什麼也不留下的意思嗎?還是擔心自己的身體被知情者認出來了?
我輕聲的說,南巫大叔,你安息吧,作爲靈石家族的人,我會守護好這片地方。
對着空中拜了幾拜,我就迫不及待的想去石碑林,進入地下墓地,現在我是這裡的主人了,進出自由。
可讓我驚訝的是,當我走到那裡的時候,哪兒有什麼石碑林?
那裡被一片灌木林代替,一塊石碑也沒有。
那麼多石碑,也隨着村子的消亡消失了?
我在原地走了幾圈,找不到進入墓地的入口,這讓我非常失望。
剛纔南巫大叔走得匆忙,並沒有從他那裡得到進入墓地的方法,我沒想到墓地也會隨着村子的消失而消失,早知道如此,別的話就精簡了說,也要留出時間來,把地下墓地的事情說清楚的。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南巫大叔跟村裡其他人一樣灰飛煙滅。
我又巴不得剛纔從南巫大叔那裡能得到一些神力,可以感知到陵墓的下落,我在曾經村子的地點竄了幾圈,太陽越來越大,我除了感覺到有些疲憊之外,沒有別的什麼特殊感應。
南巫大叔是不是騙我玩兒的?讓我喝他黏糊糊臭烘烘的血,噁心。
我準備再多找幾圈,天色又突然暗淡,這個地方的天氣就跟三歲小兒的臉似的說變就變,我擔心獨自一人會發生別的什麼事,趕緊從村裡走出去。
剛走到我和三叔約定的地方,遠遠看見三叔和沐珺走來了,我心頭一熱,鼻子發酸,快步向那邊跑去,一見到他們就迫不及待的說道:“村子沒有了。”
“什麼?”三叔說,“村子怎麼沒有了?”
“你們來看。”我把他們引到能看見村子的地方,兩人瞠目結舌,看着四周熟悉的大山,看着山谷裡那一片荒涼,他們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長生,村子去哪兒了?”沐珺問道,“難道真如我的猜想,村裡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們是闖入了一個巨大的幻境裡?我的天,能創造出這麼大這麼逼真的幻境來,那對方的法術簡直就是無邊了。怪不得我的眼睛會流血淚。”
“沐大師,別亂猜了。還是讓長生給我們說。”三叔說,“他最有發言權。”
“這是一個被詛咒的村子,村裡除了南巫大叔之外,都不是真的人……”
我把這個村子以及南巫大叔講給我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說給三叔和沐珺,南巫大叔託付我做守陵人的事我也說了。
不過他讓我喝血當他繼承人這事我沒說,我怕說出來這兩個大師會笑話我,認爲我想不勞而獲走捷徑,要知道他們在練法術的過程中一定吃了不少苦頭纔有了今天的成績,怎麼會像南巫大叔所說的那樣容易。
“神奇,真的太神奇了。”
“難以置信。我有點不大相信。”
三叔和沐珺一邊聽一邊搖頭點頭的評論,說不大相信的人當然是沐珺,三叔臉色不大好,但是用信任的目光看着我,他是相信我的。
我說完之後,沐珺說:“我來總結一下。古老而神秘的靈石家族在這裡隱居,卻遭遇了老苗王的血洗,這裡死得只剩下一個守陵人南巫大叔,他們因爲詛咒,日復一日的重複當年被血洗前的場景,永不超生。但是因爲長生的一個意外之舉,破解了這個詛咒,村子灰飛煙滅,守陵人臨死前將這裡的一切託付給你,於是你,就成了新一任的守陵人。”
三叔說不愧是沐大師,總結得好。
我問三叔,不記得南巫大叔了嗎?
三叔說當然記得那個接待我們的大爺,卻不知道他就是南巫大叔。
我突然想起在村北邊,還有一個在削竹刀的人,他跟南巫大叔長得相像,我忽略了這一點,也忘了問這個人的身份。
他就是南巫大叔,還是是另外的人。現在村子消失,他還在不在?
三叔現在不記得南巫大叔,讓我也無可奈何。
“先不說別的,那我們現在就去墓地,揭開那裡面水晶棺材的秘密。”三叔說,“我迫切的想要知道,那裡面的絕塵到底是不是我?”
“墓地不見了。”我說,“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我現在開始懷疑,墓地是不是也隨着村子消失了。”
沐珺說不可能,墓地是實際存在的東西,而且還有一點,地下的東西不容易被封印和詛咒,那墓地一定就還在。
可爲什麼就是找不到?
“沐大師,該你出場了。”三叔說,“找死人和鬼魂這事,是沐大師的本職工作。”
沐珺說墓穴不會被封印和詛咒,一定還在村子這個範圍,她要三叔協助她定方位,然後找入口這些事,她自己能行。
三叔和沐珺說幹就幹,三叔從身上拿出一個小型的羅盤樣工具,定了方位,墓地還是在原來那個方向,只不過有一點偏移,大方向沒有改變。
我們到了那裡之後,沐珺利索的從身上的大包裡面翻出她的東西,點了香,讓我看那香有什麼變化沒有。
她一共點了七炷香,每一炷香也是七根,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點香的,沐珺說這叫七靈香陣,其中的奧妙馬上就要展現出來。
我就想看看這其中有什麼奧妙。
沒有風,那七炷香忽然就大肆的燃燒起來,很快就燃了一半。
而且燃燒出來的煙霧,全都往一個方向跑去!
跑到那個方向之後,煙霧全都鑽到地下去了。
就像那地下有什麼東西在吸一樣。
“人吃飯,鬼吃香。那裡一定聚集了不少的鬼魂。”沐珺說,“絕塵,那個地方就是地下墓穴的入口。”
三叔跑過去,徒手扒開地上的落葉和塵土,我也過去幫忙,心裡對沐珺是表示懷疑的,這樣就能判斷出墓穴的入口,那她可以去幫考古隊定位了。
我只扒拉了幾下,就觸到了一塊硬生生的石頭,仔細扒開上面的泥土,這是一塊墓碑!
上面有許多波紋圖案,分明就是靈石家族的文字!
“找到了!沐珺。”三叔高興的說,“你真厲害。”
“沐大師,真厲害啊……”我由衷的誇道。
“搬開那塊墓碑,我們就可以下去了。”沐珺說。
就在這時,我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在說:“不能讓那個女人進去。”
我側頭一看,除了沐珺和三叔,身邊沒有別人。
“不能讓那個女人進去……”這個聲音又一次的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