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看到光亮,就像看到希望一樣讓我心裡爲之一振。我朝着光亮走去,忽然想,那裡的人萬一就是扎紙匠的人,那我豈不是自投羅網?
轉念一想,他奶奶的,我來這裡不就是爲了找他嗎?三個人失蹤兩個,我也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撞上了,是生是死,我都得湊上去!
我大踏步向那裡走去,地上上凍了,隱約還有冬蟲的叫聲,走過的地方驚動了棲息在樹叢裡的飛鳥,這一切都是都向我傳遞一個信號:這是正常的森林之夜,我算是從那個封閉的空間裡出來了,紙人惡意改變我們的方向,沒想到誤打誤撞,讓我出來了,只是不知道我三叔和沐珺在哪兒。
微光來自於一座小窩棚,深山裡經常會碰見這樣的小茅草屋,是獵人、伐木工、割漆工的住所,他們有的長年累月在山上駐紮,這些小窩棚就是他們暫時的家。
聽起來屋裡有幾個男人在喝酒聊天,茅屋頂上冒着青煙,還飄來了一陣陣烤肉的香味,我小心靠近,聽他們說了幾句話,談話內容是打獵有關的,我放了心,站在外面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木門無聲無息的開了。
一道強烈的電筒光射在我的臉上,晃得我睜不開眼,男人粗獷的聲音傳來:“你是哪個?”
“我是路過的,車翻了……”
“冰雪路你開個球的車,你不是找死。”男人罵罵咧咧的說道,“你進來。”
我走進茅屋,一股暖烘烘的氣息頓時就包圍了我,裡面燒着旺旺的火塘,火塘邊圍坐着三個粗野的男人,一個個敞開白花花的羊毛皮襖,一人手上拿着一個酒壺,火塘上烤着一隻小野獸,正滋滋滋的往外冒着油氣。
“過路翻車的,讓他進來歇歇。”迎我進來的那個男人說,他在四人中尤其扎眼,因爲他是一個獨眼龍,左眼沒有,就是一個黑洞,加上滿臉的橫肉,看起來很有威懾力。
我坐在火塘邊,身後的牆壁上掛滿了獸頭,對面牆上插着許多顏色鮮豔的羽毛,看來這些獵人的收穫頗豐。
其中兩個有些戒備我,懷疑我是林業部門派來的探子,獨眼龍說:“是個球,你看他一身摔得那樣,灰頭灰臉的,林業狗才不是這樣的。小夥子,大年三十的,你去哪兒?奔喪啊那麼着急?”
獨眼龍說話粗野難聽,我順勢說我奶奶去世,確實要趕着回去,所以顧不上惡劣的天氣。
“我就說嘛,這世上絕對有跟我們一樣大過年回不去家的人。”獨眼龍喝了一口濃酒說道,“小夥子,來喝酒!”
不由分說就塞給我一壺酒,那三人對我有戒備,一直用敵意的目光看着我,我想打聽這附近的情況,想請他們幫我找人,還得靠他們,爲了消除他們的戒備,我喝了一大口酒,一股火辣辣的感覺從嘴裡燒到胃裡,別提多難受了。
“哈哈哈!”獨眼龍大笑起來,那三人也跟着笑,這一口酒讓我死難受,好歹算是打消了他們的戒備。
他們告訴我,這一段叫做天池子,是川陝交界處最陡峭也是最詭異的山脈,晚上基本沒車,白天都是車輛結隊同行,若不然的話,很容易迷路。
“公路就一條,怎麼會迷路呢?”我試探的問道。
“陽間的路只有一條,陰間的路可是有許多條。”一個絡腮鬍子悶聲悶氣的說,“小子,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試試。當你的面前出現三條路的時候,你走哪一條?”
“走中間。”我說。
“哈哈哈!走哪一條你都是個死,天池子吃人,你難道沒有聽過?”
這笑聲讓我毛骨悚然的,因爲我聽到了回聲,這小小的茅草屋,怎麼會產生回聲呢?
我不由得悄悄細看這幾個人,那三個一直在火塘邊烤火喝酒,一步也沒挪動過,一個絡腮鬍子,一個鋥光瓦亮的大光頭,還有一個嘴巴出奇的大,這三人面相也不好看。
再看獨眼龍,我就感到頭皮發麻了。
剛纔他瞎的明明是右眼,這會兒卻是左眼是黑窟窿,右眼是正常的。
我一個激靈,難道我剛從虎口裡逃出來,又掉進了狼窩?
可我不敢聲張,人要識相,這四個人隨便來一個就能把我撂倒,在深山裡處理一個死人,簡直就像踩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有風掠過屋頂,吹得茅草嘩啦啦的響,我站起身說我歇夠了,多謝他們的招待,能不能借我一把電筒,我要去找我的兩個同伴。
“黑天半晚的,你找個球。”獨眼龍說,“山裡有野豬老虎,你出去給它們送年夜飯?”
我說那就更應該找找,他們受傷嚴重的話,不被野獸吃了也會被凍死的。
獨眼龍嘿嘿的怪笑着,那三人也跟着笑,四個人的笑聲都有回聲,在我的耳邊縈繞着,就像要穿破我的腦袋,擊破我的心臟似的。
我隱約聽見有人說,就是他,就是他。可幾個人都在笑,沒人說話啊。
“你們……你們笑什麼?”我問。
獨眼龍走到我的跟前,噴了我一臉的酒氣,他說:“你要找的,是不是一男一女?”
“你怎麼知道?”我驚訝的問道,“難道……”
“沒錯!他們就在我的手裡。”獨眼龍說,“小子,你要的人在我們手裡。”
“你想怎麼樣?他們現在在哪兒?他們怎麼樣了?”
“你一下子給老子提這麼多問題,老子就問你一句話,要死人還是要活人?”
我想,他們未必是飛獵門的人吧?有可能就跟古代的草寇一樣,專門貓在深山裡打劫過路的人,他們找到了我三叔和沐珺,藉此機會要敲詐我一把,沒事,三叔說過,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要浪費感情。
“我當然要活人。”我說,“大叔,能不能讓我見到他們?”
獨眼龍慢悠悠的用一根粗粗的木棍剔牙,一點都不着急的樣子讓我急得不行,縱觀這茅草屋就這麼大點兒,他們把三叔和沐珺藏在哪兒了?
“要活人,可以!只要答應我們的條件。”獨眼龍意味深長的拖長了聲音說道,“條件達到了,我就把人還給你。”
“大叔真是乾脆利索。那就說你的條件吧。你要多少錢?”我說,不就是要錢嗎?三叔和沐珺都有錢。
“老子不要錢。在這深山裡,錢有個球用。老子有錢買酒,吃肉可以自己出去獵!”
我一愣:“那大叔你要什麼?”
這傢伙不會要我的白玉吧!聽說在大山裡狩獵的獵人,都不是普通人,手上都有法術,他們也有師宗門派,能撒豆成兵,扎草成人,功夫都了得。
他們不會看到了我脖子上的白玉了吧?
獨眼龍湊近我,他比我高,一張黑乎乎長滿鬍子的臉幾乎湊到了我的臉上,讓我驚慌的是,他的眼睛又變回來了,又成了右眼瞎!
“小子,老子看上你了。”
我忍着那股難聞的酒氣,憋着氣問道:“大樹,你啥意思啊?”
“老子看上你,想讓你做我的女婿。”獨眼龍一語驚人,“你娶了我的女兒,我就把還給你兩個大活人。”
世上還有這種事?綁架了我的人,還要和我結親?
現在這個社會娶一個媳婦多難啊,這不是白撿一個?
不過我高興不起來,這獨眼龍生得這麼惡相,照片貼門上直接可以辟邪,他的女兒也好不到哪兒去。
“愣着做球!沒聽明白?你娶了我的女兒,我就把你的人還給你。”
我木訥的說道:“大叔,可是……可是我還沒有成年,再說,我也沒有和你女兒見面,我怎麼能娶她……”
他爆發出一陣狂野的笑聲,那三人也他媽的奇怪,獨眼龍不笑,他們就不笑,獨眼龍一笑,他們就跟着笑,就像連鎖反應似的,獨眼龍笑畢,那三人的笑聲也就戛然而止,他說:“那算個球!我們深山裡十三四歲就結婚了,你放心,我女兒美的很!就是想嫁個山外的好人家,你答應就答應,你明天就帶走三個活人!你要是不答應,你明天就帶走兩個死人!”
我愣神了,聽起來好像不錯,我能帶走一個女人,還能把三叔和沐珺救回來,這買賣不是賺了嗎?
可要是他女兒也跟他一樣醜,那我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
“老子給你一分鐘時間,老子可不想磨蹭。”獨眼龍不耐煩的說,“我女兒可是第一次提親,我們這裡的規矩,女方主動提親被拒絕的話,就要送給對方小夥子一個禮物,下他一條腿!”
我知道我要是不答應,三叔和沐珺準沒命,我也有可能走不出去。
唉!那我就犧牲一次自己的色相,說大點就是犧牲自己的終身幸福吧,能救回三叔他們兩個,我這犧牲也算是重於泰山了。
“好,我答應你。”我咬牙切齒的說道,絲毫沒有一點要娶親的喜悅。
那四人大笑起來,獨眼龍說那就馬上在這裡洞房,明天帶走便是。
“馬上洞房?”
我看着四面掛滿了獸頭和羽毛的牆壁,這地方就是我的洞房花燭夜?我越發的覺得這其中必定有蹊蹺,對方的女兒可能不只是醜那麼簡單,說不定是個瘸子,瞎子,聾子啞巴……
“兄弟們,我們去把女兒接過來。”獨眼龍一聲令下,那三人放下酒壺就起來朝着門外走去。
獨眼龍領頭,三人緊跟着,我看着他們的背影,驚得差點叫出聲來,獨眼龍大踏步在走,那其餘三人哪兒是在走路?
那分明是在飄!
他們三人都沒有腳!
四個人大笑着離去,我一個人呆立當場,愣神了好一會兒,我狠狠的咬了一口嘴脣,嘴脣都咬破了,一股鹹溼的味道竄進嘴裡,這他媽是真的!
我強行鎮定下來,我想,那四個人到底是人還是什麼東西?我的新娘子又是個什麼?
這一切都是謎,不過我的新娘子可能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