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玉虎正待出去收購酒瓶,卻被父親攔住:“今天你別出去了,你去把北邊兒咱家那塊高粱收回來吧,夜個兒別人家都把高粱收了,就只剩下咱自己了。”
“你不是還在家嗎?叫我去收高粱,那你幹什麼?”
“西頭兒老李家蓋了個小屋兒,人家找我幫一天忙。”
玉虎不滿道:“自己家沒事兒的話,去人家幫忙也沒什麼,如今自己家裡有了活,你還顧得上去給別人幫忙啊?”
“要換了別人我就不去了,人家老李和咱是多年的不賴,從也不輕易開口,好不容易求咱一回,你爹能乾巴巴地不幫一把嗎?你都一輩子不求別人啷?”
玉虎雖說心中一百個不樂意,也只能是不情願地應承下來。趙魁臨出門前怕他耍操蛋,於是囑咐了又囑咐:“我可對你說:今天說什麼也要把高粱收回來!現在老有偷高粱的。常言道:收到場裡是莊稼,打到甕裡算糧食。你可別拿這個事兒不在心,咱們做物了一年,這要是被人偷了可就白忙活了!”
“你放心吧,早晚我去弄回來就是了。”
“你別早晚弄回來就算了,這件事趕早不趕晚。俗話說:夜長夢多。早晚饒不了,還是早點弄回來準當。八月十五散糕———趁早(棗)!你快去吧,趁現在涼快,天熱了就回來。”
玉虎在父親的催逼下,不得不拿了工具去收高粱。玉虎來到自己家地裡才幹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大聲抱怨:“這個老趙也真是的!自家的活兒還幹不完,還去別人家幫忙,把這麼一大攤子農活撂給我一個人,這要我幹到什麼時候啊?”牢騷歸牢騷,那也不能解決實際問題,還是想想如何處理這件事吧。
玉虎看了看萬里無雲的天空,不由得咒道:“這個鬼天氣,一點兒涼快氣兒也沒有!剛到現在就這麼悶熱,這可讓人怎麼幹活呀?”‘鬼難拿’這下可犯了愁:不幹吧,又怕父親回來不行。幹吧,又實在是受曲。不用說掐高粱穗了,單是刨秫秸也夠他忙活半天的!再說,這小子本就是個又尖又滑的操蛋鬼,耍耍心眼、動動嘴皮子還行,真要他幹活那還真是難爲他了。正在他一愁莫展、大傷腦筋之際,忽覺迎面吹來一股清涼之風。玉虎眉頭一展、頓開茅塞:“對呀!現在不是經常有人偷高粱嗎?我何不找幾個人晚上來把這塊兒高粱偷了,然後,再設計冒充治保主任半路截獲,豈不妙哉?對,就這麼辦!我只要將可能發生的問題考慮周密,儘量不出現漏洞,便可穩操勝券、坐收漁利。”
玉虎想到這兒,就把已經刨下來的秫秸,掐了高粱穗收到袋子裡,便騎上車子帶回家去了。
玉虎回來後,先躺在牀上把自己的計劃做了周密的推理和分析:想着怎麼讓別人偷高粱,然後又想着如何再從他們手中把東西奪回來而又不露聲色。
玉虎想好了計劃,便騎上車子趕集去了。
中午,玉虎回家吃飯時,母親問他:“你上午幹什麼去了?我從咱那塊地摘花回來怎麼沒見你呀?”
玉虎知道難以隱瞞,只得如實相告:“上午我去趕集買了一些東西……。”
趙母埋怨道:“趕個集要半天嗎?現在這麼忙,也不知道把高粱收回來。”
“本來我想去去就回,誰知有事一耽誤就晚了。”
“你爹臨出門前,讓你把高粱收回來,你就是不聽,我對你說:天黑之前你去把高粱弄回來,要是收不完,你爹他要打你,反正我是不拉!”
玉虎不耐煩道:“你不要吵吵啦!到時候我把高粱弄回來不就清啷?”
玉虎吃過午飯,就去村西找他兒時的狐朋狗友,謀劃偷高粱之事。幾人見有利可圖,於是便答應參加。
玉虎讓他們今晚九點準時到村北某處集合。去時帶上剪刀、麻袋以便行事。爲了增加收益,可以多拿幾條麻袋。,一切安排妥當,即刻打道回府。
回家後,緊接着又找到狗蛋說出自己的計劃,並求其配合行動。狗蛋心裡一點兒底也沒有:“這樣能行嗎?他們能聽你的?”
“你就只管放心大膽地照我說的做就是了,出了問題有我一個人擔當!”
玉虎把前期計劃都做了佈署,便回家睡覺去了。
天黑之前,趙魁回家看看高粱收完了沒有,回家一看就見兒子正在矇頭大睡,於是一把掀起被子衝玉虎問道:“我讓你把高粱收回來,你都幹完了嗎?”
玉虎膽顫心驚道:“還沒有……。”
趙魁一聽就氣兒大了:“你沒有把高粱收完,你還躲在家裡睡大覺?我早上對你說你沒聽見?長着耳朵了沒有?”
“爹爹,你聽孩兒慢慢地從頭道來……。”
趙魁厲聲喝罵:“有屁快放!少跟老子扯蛋!”
“您看是這麼回事:今天我去地裡幹活,天氣實在是太熱了,於是便在澆地的泵頭上好好沖洗了一番,誰知洗過之後,不大工夫就覺得身上不舒服,腦袋發矇、渾身發冷……。”
趙魁狠狠罵道:“你少跟老子瞎裝病!趕緊把高粱收回來去!今天收拾不完,就是幹到半夜也不能回來!”
這時,趙母也從地裡回來,,看到他們父子吵鬧便來問個究竟。
趙魁一肚子火氣:“早上我對他說讓他去把高粱收回來,我是千叮嚀、萬囑咐,誰知他就是不聽,東西沒弄回來,他卻躺在家裡睡大覺,你說他該不該打?”
趙母埋怨兒子道:“虎子,你娘也得說說你了:你爹早上就告訴你把高粱收回來,你說前半晌趕集買了點兒東西,我中午又對你說,你說早晚弄回來算了,可到這時候你還沒把高粱收回來,難怪你爹沒好氣!象你這樣,打你也不屈!”
玉虎撒謊道:“我中午在水頭兒上洗了洗,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身上老是發冷,我想是不是病了?”
老趙根本不相信:“胡說!你小子分明是操蛋耍滑,不願意幹活,故意瞎編一個藉口……。”
玉虎發誓道:“誰要騙你,誰就是沒爹種……”玉虎說過後,覺得當着父親的面這麼說不合適,於是馬上改口:“誰要糊弄你,誰就是大姑娘養的!”
說完細一思量,這又犯了他孃的忌諱,忙又改口:“也不對,總之,我是絕不會騙你啦!”
這小子一着急就發誓,一發誓就腦神經短路犯暈,說出話來不是礙這個,就是礙那個。
到底是當孃的心軟,聽了兒子似是而非的解釋,關切地說:“你現在覺得怎麼樣?用不用幫你去看看?”
玉虎一聽可嚇壞了,本來自己就是裝的,這要讓醫生一檢查,還不是餃子掉在刀刃上———露餡嗎?有道是: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真要把醫生叫來,任你演技再高,只怕也無所遁形吧?這一驚卻把他嚇出一身汗來。連忙謝絕道:“不用麻煩了,現在我覺得稍好一點兒了”
趙魁滿腹狐疑道:“你小子的病來得好奇怪呀!早不病晚不病,我一讓你幹活你就病了,你可真會挑時候呀!”
趙母一聽不樂意了:“他爹呀,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常言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也不願意沒病找病,誰得病還要挑個好日子嗎?孩子病了你不但不關心關心,反而象審犯人一樣問起沒完沒了,是人要緊,還是活兒要緊啊?哪有你這樣當爹的!”
趙魁雖是懷疑玉虎逃滑,但也苦於一時抓不到對方把柄,只好偃旗息鼓、休兵罷戰。
玉虎爲了增加表演的真實效果,晚上連飯也沒吃,而是偷偷地躲在被窩裡偷吃上午去集上買回的好東西。
八點多之後,玉虎看時間差不多了,於是瞅個機會,悄悄地帶上自家的大狗溜了出來。
他先約出狗蛋,交代行動計劃,而後便去村外等候那幾個約好的竊賊去了。
趙魁見兒子連飯也沒吃,隨即生出一股惻隱之心:“難道這小子真的病了?看他也不象啊,但不管怎麼說,我也該去看看,好歹也算是父子一場。”
吃過晚飯,趙魁去玉虎屋裡探視情況,進屋一看哪裡還有玉虎的影子?老趙見狀忍不住罵道:“什麼他孃的頭蒙,全是他孃的蒙老頭的!明天再跟這個幾巴操的算帳!”
按下趙魁不表,單說玉虎:他按照約定地點,焦急地等這小偷們的到來。
農忙時期,勞累了一天的村民早早地睡下了,整個村莊很快就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