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進清顧不得腰痛,晚上便回了縣城的家。伍權的豪宅坐落在玉西縣的黃金地段,雍容大氣,富麗堂皇,一望便知主人的不凡氣概。
伍進清坐在電腦前,心不在焉地玩着遊戲,一直等到深夜。伍權才醉熏熏地回來,他五十來歲,圓鼓鼓的身子,幾根板寸閃閃發光,小眼睛迸出兩道凌厲的光,不怒而威。
“爸爸,有人欺負我。”伍進清循聲走了出來,他的懷裡揣着兩條裝滿錢的煙,這讓他有恃無恐。
伍權聽了,知道他是講受到張馳毆打的事情,故意裝作毫不知情:“你這個小祖宗,不欺負別人就算不錯了,哪個敢來欺負你?”
伍進清眼睛紅紅的,擠落兩滴眼淚:“爸,是真的,你看。”他拉起衣服,只見肚皮的腳印還清晰可見。
伍權瞄了一眼,搖了搖頭說:“活該,你年輕也不小了,到處惹事生非,也該要吸取點教訓了,上次惹的事,才幫你擦完屁股。老子好不容易幫你弄了這個工作,也不珍惜珍惜幾下。”
伍權惟有一子,自小便非常溺愛,要什麼給什麼,沒想到就養成了他無法無邊、驕橫任性的性格。
“爸!”伍進清拉長了聲音:“打了我不要緊,可是,你‘玉西王’的招牌可從此就不亮了!”
伍權淡淡一笑“什麼‘玉西王’,那是人家義氣,給面子,瞎叫的,你別跟着起鬨。”心下甚是得意。
“爸,你看這是什麼?”伍進清靈機一動,他有的是法子讓伍權高興,遂從懷裡掏出兩條煙遞過去。伍權並不去接,淡然說:“不就是兩條煙嗎,這種煙,稀鬆得緊,我多的是。”
伍進清說:“爸爸,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伍權聽了,接過煙,掂量兩下,精神驀地一振,沉聲說:“不是煙,裡面裝的是錢!”
伍進清笑嘻嘻:“還是爸爸有經驗,這麼略略一掂,就知道是錢了,那麼爸爸,你能知道共有多少嗎?”
伍權又掂了幾下:“不出我料,應該是十二萬。”
伍進清說:“兩個煙盒這麼小,能裝十二萬?不可能吧。”
伍權笑了笑:“對於錢,我是最清楚不過了,這個煙盒,比一般的煙盒要大些,能裝十二萬也不奇怪,不信你點點看。”
伍進清轉身到臥室,搬來兩臺點鈔機,嘩嘩嘩地點起錢來,伍權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玩着手機。十幾分鍾之後,伍進清瞠目結舌,說:“爸,你真厲害,真的是十二萬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伍權放下手機,有些得意:“誰送的?有什麼事?”
伍進清說:“一個很奇怪的人送的,無名無姓,自稱疤子臉,也沒說有什麼事,就說要送給你。”
伍權凝思片刻,說:“疤子臉?我、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此人,估計是外地來的,想在玉西混,先來拜下碼頭,這人懂套路,好,不錯,先收下吧。”
伍進清將錢放好後,屁顛屁顛過來,坐在伍權身邊,說:“張馳這樣打你的兒子,你可得幫我修理修理下吧。”
伍權又哼了一聲,神色緩和了不少。
伍進清又開始煽風:“爸爸,你到玉西看守所問問,聽聽別人怎麼說你的?”
伍權淡淡地說:“玉西那麼多人,講我伍權不是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我若句句放心上,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人家可說了,‘玉西王’是‘烏龜王’,兒子被別人打了,還像個王八一樣縮在殼裡得意洋洋呢,也……”
“住嘴!”伍權的聲音彷彿一枚**,轟斷了伍進清的話。伍進清高興起來,他知道,老爺子被激怒了,有戲看了。
“是真的。爸,你不知道,人家打我的時候,當着全所人的面,口口聲聲說什麼‘玉西王’不‘玉西王’,別人畏之如虎,今天打的就是這隻大老虎,看他能把我怎麼樣!”伍進清的聲音很小,卻字字如針,扎向伍權。
伍權臉上兩塊肥肉抽了幾抽:“別講了,我都清楚!”他手一揮,轉身進了臥室,去取那些轉過來的材料,心想:“怎麼檢察院的人都是一根筋?劉衛是這樣的人,連手下的兵也是這樣的人,好,那就殺雞儆猴,告訴劉衛,得罪我伍權,是什麼下場,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與我作對!”
伍進清看着伍權搖搖晃晃的背影,嘿嘿笑着,他知道老爺子此時氣急攻心,自言自語道:“張馳,你等着吧!又一個攻擊波來了!”
何勁夫來到玉西看守所時,感覺看守所似乎變了,但是,人是人,物是物,和以前仍是一模一樣,爲什麼感覺不對呢?他一時難以說清。到了大廳前臺,民警見何勁夫一人,證件都不看:“對不起,按照規定,1人是不能提訊的。”
何勁夫平時提訊都是帶兩個人,可是今天任務特殊,他無奈只能1人前來,聽了此話,才發現旁邊還有幾人,情況一樣,無法提訊,正在焦急地等待同事。
何勁夫頓時明白過來,心想:“怪不得感覺不對,以前提訊哪有這麼認真?只要有提訊證,就可提訊了,哪管這麼多?看來,張馳這小子倒真有幾分能耐,纔來幾天,看守所的精氣神就有了變化。”
何勁夫轉身,準備回去再想辦法。突然身後傳來聲音:“咦,你不是玉西檢察院反貪局的何檢嗎?怎麼,什麼東風把你吹來了?又來搞大要案了?這樣吧,給你開個綠燈,你去提訊吧。”
何勁夫回頭,看到副所長黃土站在不遠處,雙手抱胸,望着他,似笑非笑。何勁夫大喜:“那就多謝了。”
“客氣啥,你和駐所的張檢,是同事嘛,他的同事,肯定會給面子!至於他們,哼哼,公事公辦。”黃土指了指旁邊等待的人。
民警辦好手續,何勁夫前去提訊室訊問曾任。黃土望着何勁夫的背影,嗤嗤冷笑,對旁邊的民警說:“小趙,馬上打電話給張檢,就說玉西檢察院有人強行要1人提訊,我們沒辦法,只好辦了手續,請前來監督。哼哼,張馳啊張馳,我看你怎麼辦,是不是公正公平地監督!”
3號提訊室,何勁夫正在訊問曾任。
“曾任,監室裡有沒有一個叫胡爲的在押人員?“
“有。”
“他在監室裡表現怎麼樣?”
“他天天欺負別人!”
“你有沒有聽他說過什麼話?”何勁夫問。
“沒有。”
何勁夫說:“曾任,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以後,我每週前來提訊一次,如果你把胡爲每天的表現告訴我,你的案子,我可以給你記立功!”
“真的?”曾任喜道。
“當然是真的。”
“你需要哪方面的情況?”曾任的眼睛發出亮光。
“無論哪方面的,你給我用紙記起來,提訊時,交給我便是。”何勁夫說。
正說着,忽然,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穿着檢察制服,來到眼前,說:“你好,是勁哥麼?”
何勁夫愕然道:“你是?”
來人說:“我是駐所檢察張馳。”
何勁夫聽到是張馳,不由得上上下下認真打量一番,見他白面書生一樣,有些失望:“你就是張馳?”
“不錯,我就是張馳。勁哥,你這樣一人提訊可不對。”
“這、這、這……”何勁夫自知理虧,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又不好言明,只好悄悄說:“小張,我這裡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我已經請示了鄧檢。”
張馳說:“那也不行,一切都得按法律規定來,就算劉檢同意,也不能一人提訊,請勁哥見諒。”
“你怎麼這樣!”何勁夫氣惱。
“勁哥,你彆氣惱,玉西看守所向來很亂,我來到這裡,發誓要將其整頓好,如果檢察院不以身作則,提訊不遵守規定,我怎麼去監督別人呢?”
“又沒人看到!這次特殊,你就通融一次。”
“人人平等,沒有特殊!勁哥,請走吧,不然,我立即向劉檢報告,讓他來處置。”張馳斬釘截鐵。
何勁夫不由得又上上下下打量張馳,心想:“這小子一點都不顧念同事之情,如此決絕。”不由得生氣起來,冷冷說:“今天我要不走呢?”
“勁哥,恐怕這由不得你!”張馳說,他突然又提高聲音:“吳所長、黃所長,你倆別在門口聽了,出來吧。”
門吱地又開了,吳波與黃土一臉尷尬,走了進來,說:“兩位都是爲了工作,又是公事,何必要吵?”
張馳說:“吳所長,麻煩你馬上將這個在押人員提押回去,無論是誰,都不可以一人提訊,前臺一定要認真審查!絕不可以存有漏網之魚!”說完瞟了瞟何勁夫,何勁夫臉上青一塊白一塊,一肚子氣卻無處發泄。
吳波說:“張檢,何檢也不是外人,又有任務在身,就原諒他這次吧,讓他提完再說。”
“不行!”張馳一臉堅決,不容商量。
吳波無奈:“黃所,快去安排人將曾任提回去。”
黃土應聲而去。不一會兒,來了個民警,將曾任提到監室去了,何勁夫隔着柵欄無可奈何,眼睜睜瞧着,憤恨不已,鐵青着臉,理也不理張馳,轉身離去。
吳波、黃土見了這一幕,相視而笑。他倆在門外聽了半天,原本以爲張馳會顧及情面,不管不顧,那麼以後有詞可借,沒想到他卻如此鐵面無私,兩人還爭吵一番,只可惜吵得不夠兇。
吳波很奇怪,張馳是怎麼發現他們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