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蕭父

應思傑的腦袋已經完全短路了。他是有自信攻略下蕭容, 可他完全想不到那個悶騷到極點的男人會主動邀請自己進家門。這簡直比自家老爹全力支持自己去搞IT事業還要不可思議。

蕭容斜瞥了一眼應思傑摩拳擦掌的樣子,什麼都沒說,打開家門自顧自地進到最裡邊的臥室裡鎖上門洗澡了。被丟下的應大少在走了十幾圈之後終於稍微平靜了下心情, 把包裡的飯盒掏出來, 進到廚房裡開始洗刷刷。

從側邊蜿蜒至裡的廚房正好和蕭容房間裡的浴室相挨, 廚房和浴室裡的水聲同時嘩啦啦地響着, 讓心懷不軌的某人浮想聯翩。

叮叮——

突兀的鈴聲響起, 應思傑朝浴室喊了幾聲,卻未聽見蕭容的回答。門口的人按門鈴按得急切,應思傑只好跑到門前透過貓眼往外看。這一看可不得了, 那個一臉嚴肅站在門口的人不是蕭父又是誰?客廳裡的燈被開得亮堂亮堂的,這下可真是裝不在都不行了。

應思傑硬着頭皮打開防盜門, 對蕭父笑臉相迎, “伯父好!”

在看到應思傑的那一剎那, 蕭父的臉色就更加鐵青了,他語氣不善地問:“蕭容呢?”

應思傑摸摸後腦勺, “在裡面洗澡。”看見蕭父愈發嚴肅的表情,應思傑心裡大聲叫苦。這種令人誤會的場景跟自己可完全沒有關係啊!蕭父會這麼突然造訪蕭容的家,很有可能是聽到了學校傳出的什麼風聲,現在看到這種惹人懷疑的情況,他肯定更加厭惡自己了。雖說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 可如果想要長久地在一起, 還是必須得讓家人都承認才行。

關於和蕭容還沒有確認任何關係這件事, 應思傑則選擇性地忽略了。

浴室裡的水聲戛然而止, 臥室的門把手被擰開。蕭容穿了件純黑的棉質T恤, 下|身隨意套了條米色亞麻短褲,正握着白色浴巾擦拭溼漉漉的黑髮。他從房間裡走出來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自己父親的到來, 並且瞬間表情冰凝。

應思傑驚奇於自己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情去欣賞蕭容那凌亂的劉海搭在白皙額頭上的美感,以至於沒能反應過來蕭父質問蕭容的話:“你還真能給我們家丟臉啊!”

“不及你。”蕭容依舊惜字如金,直直地看向蕭父,沒有絲毫畏懼。

“你!”蕭父的神色複雜難辨,他不時瞥一眼應思傑,覺得這個人一臉茫然的樣子真是蠢透了。而被蕭父在心裡鄙視許久的應思傑終於回神,下意識地就擋在了蕭容面前,並擺出了一貫的和氣笑臉,“伯父,有話好好說。”

蕭父卻好似不想和他談,依舊把矛頭對準蕭容,“你平時和誰談戀愛我都不過問,是男是女我也不管,可你知道他是誰?”

“我知道。”蕭容一臉雲淡風輕,而應思傑在腦袋拐過一個彎之後徹底震驚了,蕭容剛纔好像沒有反駁自己和他的關係?!得到此認識的應思傑瞬間跟打了雞血似的,雄赳赳氣昂昂地直視蕭父,“伯父,我想我的身份並不影響我和蕭容的關係。”

“哼,不影響,你說得倒輕巧。”蕭父扯了扯大衣的領子,也不知道是太過氣躁還是被屋裡的暖氣給熱着了,他脫下大衣放在門前衣櫥上,好整以暇地坐到了沙發上,“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家和徐參謀長是什麼關係?你可能忘記了,你小時候去參謀部玩的時候,我曾經見過你一面。以你父親的身份,以徐豐雲的身份……你覺得我會不受影響?”

這個人……應思傑感受到身後蕭容那變得更加僵硬的身體,將左手伸到後面握住了他的手,“伯父,我就直說了。如果我父母因爲這件事追究到您頭上來,那麼我會完全看蕭容的態度。如果蕭容認爲沒有問題,那我也不會去管我父母的意見;如果蕭容爲了您可以放棄其他……”他頓了頓,臉上的笑容全部消失不見,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決然和果斷,“我會先搞定我父母然後再搞定您。”

蕭容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而應思傑則回以更加堅定的緊握。蕭父已經被應思傑的話噎得說不出一個字了,因爲忌憚應思傑的身份,他本就沒有認爲能夠從他身上下手。只是他沒想到,那個表面上看上去無所事事的紈絝子弟,在必要時會像出鞘的利劍一樣鋒芒畢露。

“蕭容,你是個明白事理的人,我想你該知道同性戀在社會上是如何被歧視的。而且,這種感情沒你想得那麼美好穩定,等到他變心了……”

“我不會。”應思傑乾脆利落地截斷了蕭父的話,“從過去到現在我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否則我不會違揹我父親的意願去學計算機,拋下京城裡的浮華迷醉。”

“爸。”這還是應思傑第一次聽到蕭容說出這個字,同樣驚訝的還有蕭父,很顯然,他也很久沒聽見蕭容這麼叫過他了。

“我從16歲開始就沒再花過您的一分錢,從那時候到現在唯一求過您的一件事就是出入學校的機動車通行證,而現在我住的這棟房子是我媽留給我的。所以如果我下定決心要做什麼事,您是攔不住我的。”蕭容有條不紊地說着,同時放開應思傑的手,拿起衣櫥上的大衣遞給蕭父,眸光冰冷,“自從那次以後,您就沒來過這裡了吧。今天因爲這件事讓您大駕光臨,還真是稀奇。如果您不想再想起什麼不好的東西,我勸您還是早些回家吧。”

蕭父被氣得全身發抖,他猛地扯過蕭容手上的大衣,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出。蕭容也好似懶得再看自家父親一眼,關上門之後就回頭往臥室裡走。應思傑的內心仍舊被喜悅充盈,他緊跟在蕭容身後走進房間,在蕭容免費贈送了一個“深井冰”的眼神之後,開口試探地叫道:“蕭容?”

“嗯?”

他最喜歡他用鼻腔發出的聲音,音調婉轉透着種低沉的誘惑。

“你剛纔說的話……”

“你就這麼確定我喜歡你,連‘我會先搞定我父母然後再搞定您’這種話都說出來了?”蕭容看過去的眼神很認真,這讓應思傑也斂起了他慣常的張揚笑容,並且極度嚴肅地回答道:“第一,我對我自己有自信;第二,你很悶騷,所以沒有反駁就是承認了。”

理科生這種直截了當不帶拐彎的說法讓蕭容有點吃不消,他轉過頭去看着牀頭,輕輕地說了句:“那我就把你今天說的話都當真了。”

“嗷嗷!”應思傑突然發出一聲怪叫,下一秒就直接撲了上去,將將把蕭容按在了牀上,兩人的距離馬上就從一米開外變成了密切相貼。

蕭容的臉馬上黑了下來,他再一次深刻地體會到應思傑無恥的程度是遠超想象的,“你幹什麼?”

應思傑貼近蕭容的耳朵,陰笑了兩聲之後說:“放心,我又不是要吃掉你,只是你剛纔彆扭的樣子實在是太可口了,所以我忍不住……”他說着在蕭容的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帶給了後者一陣戰慄。蕭容勉強將雙手放入兩人緊貼的身體間,惱怒地撐着應思傑的胸膛說:“起來!”

應思傑不情不願地從蕭容身上爬起來,在可口的食物快要爆發之前快速衝進浴室,“我去洗澡!”順便去平息一下慾望……

等到應思傑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蕭容已經躺在了牀上,手上抱着另外一個枕頭。應思傑縮上牀,躺在蕭容對面,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睡顏看。於是蕭容一睜開眼就看見了一雙晶亮的眸子,和預想中的意圖不軌不同,那是完全欣賞的清澈眼神。

此刻蕭容正處在將眠未眠的狀態,手上的枕頭被抽出的時候還意識不清,直到自己的手被搭在了堅實的臂彎下,他才驀然反應過來應思傑在幹什麼。那個男人向他靠了靠,然後用被子把兩人包裹起來,額頭抵上了他的,“不許抱枕頭了,以後有我在的時候,抱我就可以了。”

“如果你身上的某個地方沒有硬起來,說這話會更有信服力。”蕭容的話語依舊冷冰冰的,而且一點都不顧及某人好不容易隱藏起來的需求。在毫不意外地看見應思傑囧掉的臉色之後,蕭容正經地接着說:“那我說點東西轉移一下你的注意力好了。”

“嗯,說吧說吧。”應思傑的手撫上蕭容的腦後,臉上那饜足的表情活像剛吃飽的貓咪。

“你沒有問我爲什麼那麼對我爸,但我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你。”蕭容語氣沉靜,應思傑卻意識到這是他願意敞開心扉的表現,便安慰地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撓着他的掌心。

“我媽媽姓陳,當年曾是個有名的歌唱家。”

“陳麗華?”應思傑馬上從記憶裡搜索出一個熟悉的姓名,他記得自家媽媽在臥室裡放了好多陳麗華的歌碟,沒事就喜歡拿出來聽聽。在她們那一代,陳麗華是所有學唱歌的女孩的偶像。想來也是,幾年前因爲跳樓而殞命的著名歌唱家,無論怎麼看都只有陳麗華比較符合條件了。

“嗯,她和我爸一開始的相識是很美好的,無關於領導和戲子的關係,他們只是偶爾在一家餐館遇到,然後墜入愛河而已。但女人都有老去的時候,而我爸一天一天地見證着母親的失色,他認爲這個女人和他當初愛上的女人已經不一樣了。然後自然的,他在外面有了女人,而且還有了蕭讓。”

雖然已經猜到了這個俗世裡常常上演的故事,應思傑還是不禁唏噓,尤其是在知道了蕭讓對蕭容糾結的情感之後。後面的故事無需再猜,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擺在那裡。應思傑用指腹摩挲着蕭容的臉頰,輕聲道:“嗯,我知道了,不用再說了。”

蕭容卻沒有理會他,“其實我不是很明白爲什麼媽媽要選擇那麼決絕的方式了結,不過是婚外情而已不是麼?在這個時代早已算不上什麼新聞了,她完全可以帶着我開始新的生活。爲什麼,爲什麼要讓我看到她跳下去……”他的身體輕輕顫抖起來,眼神也變得有些飄渺,彷彿近在眼前的不是應思傑,而是被紅色絲裙包裹的女人,飄動的白紗中,她像墮落的天使一樣墜下……

“蕭容。”應思傑緊緊抱住他,心裡的某處不斷抽痛。蕭容說話的語氣一直都像他的人一樣平平淡淡,好像是在敘述一個無關者的故事,他到底是隱藏了多久的感情才能做到這樣?

蕭容猛地回過神來,他感受到額前溼漉漉的吻,還有全身被包裹的溫暖。

“我在的。”

“嗯。”蕭容的神情仍舊如應思傑第一次見他那樣波瀾不驚,但完全放鬆下來的身體卻昭示了他對他態度的變化——他已經把他當成可以依賴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