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
“回宿舍。”
“不是有急事麼?”應思傑詫異地側頭看蕭容,對方卻目不斜視地望着擋風玻璃外的前路,“我得換身衣服。”
這說話不解釋清楚的習慣真讓人蛋疼……應思傑繼續嬉皮笑臉,“有活動?”
“合唱團的活動。”
應思傑總算是知道爲什麼蕭容的聲音這麼好聽了,學唱歌的男生嘛,嗓子總是要好一點的。他連連點頭,“不錯啊不錯。”
蕭容並不怎麼想說話,乾脆就閉上了眼。A大的地盤不算太大,開車到宿舍也就那麼幾分鐘。應思傑萬分遺憾地把車停在宿舍樓下,跟在蕭容後面上樓。裸|露在外的修長小腿在應思傑視線所及之處伸展,看得他難受地嚥了口口水。直到蕭容走過走廊的拐角,在倒數第二間屋子前停下的時候,應思傑還處於晃神之中。
好不容易注意到蕭容投過來的試探視線,應思傑乾笑了兩聲,兩步跨到自己宿舍門前,“哎呀真巧,原來咱們是鄰宿,以後還要請你多多關照了。”
蕭容象徵性地點了點頭,咔擦打開門鎖走進了宿舍。應思傑在原地站了十幾秒,覺得自己總不能等着他換了衣服出來,便沒精打采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先前沒有見到的舍友周涵和王元倒是都回來了,彭松柏卻出去了。王元留着媚裡媚氣的劉海,見到應思傑不禁眼前一亮,“哎喲你就是應思傑呢?長得可真俊!”
應思傑也算是接觸過這樣的gay,並不感到十分反感,反而咧嘴一笑,“那是。”
周涵本來在狂亂地敲着鍵盤打DOTA,應思傑進門的時候他將將一局結束,於是長舒了一口氣扣上筆記本,用一口不甚標準的川味普通話跟應思傑打招呼:“喲哥們,享受了三年終於知道回來啦?”
想來自己去麻省理工讀書的事班上的同學也都是清楚的,應思傑也不再拘謹,乾脆和周涵、王元說起了自己在MIT讀書的軼事,不一會兒就講得兩個人兩眼發光。尤其是王元,那雙眼含情脈脈地看着應思傑,差點沒在他身上燒出個洞來。
“既然在那邊學的是計算機,當初爲什麼還要考新聞學院,信息科學院不是更適合你麼?”周涵問道。
應思傑扯了扯嘴角,顯然這個問題也讓他本人一直很介懷,“不瞞你說,我家裡略有點底子,而新聞學院又通常是子弟來的地方……”
“艾瑪,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權貴啊!”周涵豎起了大拇指。應思傑給人一種懶洋洋的陽光感,一點紈絝子弟的氣息都沒有,所以雖然知道他去外國讀書,周涵在看見人的時候卻並沒聯想到是因爲家庭原因。
“哎,又不是我的本事。”應思傑想起心上那個揮之不去的身影,假裝隨意地問:“對了,剛纔我去學院的時候見着蕭容在和輔導員爭執,他什麼來頭?怎麼這麼不給咱輔導員面子?”
王元眼睛又是一亮,爭着道:“哎喲,那可是個厲害的人。他大一剛進校的時候就因爲唱歌而名滿A大,連續三年帶着咱們院在新生大合唱比賽裡拿獎。今年是他在咱們院的最後一年了,去年因爲某些原因沒能奪冠,領導們可是鐵了心要在今年搶回冠軍。蕭容不喜歡功利性太強的東西,肯定是爲了領導的指示和輔導員置氣呢。”
應思傑點點頭,“原來如此。剛纔見他急匆匆的好像有什麼事,還說要回來先換個衣服,我就順道開車送他回宿舍了。”
周涵聞言見怪不怪地“嗯”了一聲,“八成是合唱團又有什麼活動吧。他是A大合唱團的團長,又是總指揮,少不得要穿正裝。”
“對呀,他穿燕尾服可帥了……”王元捧着臉,“可惜了,蕭容幾乎每隔兩個月就要帶團出國演出一次,經常見不到人影。”
周涵重新打開電腦,最後補充一句:“那可不一定。這兩個月新生又入學了,大合唱要開始了,他八成得留下來輔導。”
新生大合唱?應思傑對這事兒沒有一點印象,他大一的時候遠在重洋,班上有什麼活動一概不清楚,所以對A大的這個傳統重點節目也不瞭解。聽着周涵和王元八卦新生大合唱的趣事,他心裡的想法也漸漸明瞭起來。
新生入學比老生報道通常要早那麼幾天,而這多出來的幾天正好是各社團的部長會長們招攬新人的大好時機。尤其是像新聞學院這樣存在內部新聞社和新聞臺的地方,各個頭頭們更是老早就摩拳擦掌,準備在新生面前好好忽悠一番。
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無聊到長草的應思傑被當成需要重點照顧的“老新生”被輔導員喊去和新生們一起聽宣講會。
宣講會的第一步是新生代表發言。按照新聞學院慣常的招生規律,每一屆裡男女比例都接近1:3,這一屆裡則更爲誇張,達到了1:5。在強大的人數優勢下,今年的新生代表毫無疑問是個女生。
被喚作姚凝霜的少女有着170的高挑身材,文文靜靜地戴一副圓框眼鏡,那氣質倒不像個北方女孩,反倒是透着股南方的溫婉。她的演講無非是關於進入A大如何自豪喜悅,今後要如何加油努力,雖說聲音聽着順耳,卻仍舊讓應思傑想打瞌睡。就在下巴第三次觸到桌面之後,門口進來的人讓他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蕭容依舊穿得簡潔,白T恤半截褲,手上拿着一疊五線譜似的東西。他進門後就靠在牆上,低頭看手上的譜子。應思傑仔細凝視他的側臉,發現蕭容的下巴上冒出了灰青色的胡茬,眼圈也黑了些。
應思傑轉了轉手中的圓珠筆,還是忍不住捅了捅旁邊坐着的男生,“嘿哥們,認識蕭容麼?”坐在這一片的人大多是大二大三的部長和會長,以周涵王元所描述的蕭容的知名度,不知道纔是不應該的。
果然,那個男生點頭道:“當然了,他可是我們院在學校裡很拿得出手的名人。”
“話說我之前見過他一次,不像今天這麼沒精神啊,這是怎麼了?”應思傑繼續死皮賴臉。
男生也不疑有他,略微思索後回答道:“大概是寫歌累的?蕭容好像準備給這次的新生大合唱寫曲,我聽他宿舍的許上和師兄說他們這兩天都開夜車來着。”
應思傑正準備問許上和是誰,就看見蕭容隨着主持人的介紹聲擡起頭來,目光投向正走上臺的一個男生。那個男生長得斯斯文文的,身材也比較瘦小,大概只有175的樣子,很有文科男的書生氣質。
“那麼下面就請我們學院新聞社新上任的社長何曉給大家介紹一下新聞社的情況。”臺下響起了不甚整齊的掌聲,大家顯然都還處在新生代表姚凝霜演講的催眠效果中。
何曉一開口就是字正腔圓的標準普通話發音,手下的PPT一張張閃過,配着他激情四溢的演講聲,很快讓新生們都提起了興趣。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一個看上去弱氣的男生能講得這麼有感染力。應思傑跟旁邊的男生搭話問清楚了何曉的情況,知道他是大二這一級新聞實踐的佼佼者,而且和蕭容的關係還不錯。
蕭容那種冷淡的眼神應思傑算是領教過幾次,可現下看他看何曉的眼神,倒是褪去了清寒,還帶上了幾絲關切。應思傑心裡堵着一口氣,連帶着接過新生班長髮過來的歌譜時都瞪着雙眼,把那個不怎麼敢說話的女生嚇了一大跳。
“A大校歌?”應思傑嘴角抽搐地看着那正氣凜然的歌詞。
鄰座男生應聲:“對,每一屆新生唱的校歌都是蕭容教的,過兩天的全校開學典禮上他應該還會教全校新生唱一次。”
應思傑勉強略過了這正氣逼人的校歌歌詞,開始注意蕭容在五線譜上做的些許記號。他好歹是被父母逼着學過好幾年鋼琴的人,水平也還不差,看見蕭容在五線譜上對原版校歌的一些升降調的改動,心裡不免嘖嘖稱歎。按照蕭容的修改方案唱下來,這首歌的確會變得上口不少,效果比之原歌也毫不遜色,算是很適合新生速成的了。
終於熬到新聞社和新聞臺的宣講結束,主持人向大家隆重介紹了蕭容,新生中響起一片竊竊私語聲。看來有的學生已經聽說過蕭容的名字,臉上隱隱顯出雀躍之情。
蕭容對臺下人的各種反應視若無睹,向新生們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之後就開始教歌。這麼短的時間裡也不能教認譜,他便直接帶着一句句的唱。新生裡多以女生爲主,男生也都帶着股文科男的羞澀氣,稀稀落落的沒幾個人敢跟着唱。蕭容蹙起了好看的眉峰,開口就想發火——在音樂上他的要求一向很高。
“我們的思想~閃着榮光~先輩的足跡~留待我們傳承~”一陣走調又奇大的歌聲在邊排響起,整個教室的視線齊刷刷地聚到唱得搖頭晃腦的應思傑身上,他卻好似渾然不覺,邊唱手裡還打着節拍。
蕭容正要扯開的嘴角一僵,耳膜似乎隱隱作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