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衍死死盯着小豆丁光潔的額頭上那塊突兀的傷疤,好半晌才轉身往外走,卻被軟軟的聲音喊住了步子:“爸爸……”
小豆丁麻藥勁還沒過,見時衍頓了下之後又回到自己身旁才露出個虛弱的笑來:“爸爸你不要走好不好?”
阮安汐儘量讓自己的目光從那道傷疤上移開,柔聲道:“爸爸還要去工作,媽媽先陪着小貝……”
“好。”
時衍直接打斷了阮安汐的話,對上對方不解的目光時又扯了下脣角:“沒事的,別怕。”
這話是安慰小貝,也是安慰阮安汐,更是安慰他自己。
小孩傷成這樣他本來也沒有心情繼續工作,剛纔想出門也只是不想讓阮安汐聽到他對阮家下手的事而已,不過這種事情不用必須打電話,更不用他親自盯着。
時衍好像全然將小貝受傷的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雖然阮安汐沒說什麼,但是能感受到他這段時間對小孩的認真。
並且面對她的時候,時衍好像在瞞着什麼。
不得不說有些人的第六感準得很,時衍的確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將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訴阮安汐,可如果一直憋着不說的話又總覺得對人不公平。
之前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本打算一直瞞着,可沒想到洛芯芯會直接跑到阮安汐面前說她不是阮家的人。
幸虧蘇梅珍並不知道阮安汐的真實身份,否則他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安然坐着,阮家也不會依舊苟延殘喘。
想起當初從林煥口中聽到消息的時候,他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時總難得有如此糾結的時候,最後還是找了個理由,將這件事瞞了下來。
——阮安汐單是知道自己不是阮家的女兒就受了這麼大的刺激,如果被她知道自己是裴家的人,誰知道還會被刺激成什麼樣兒?
畢竟小貝的事情怎麼說都跟裴家脫不了干係。
時衍一心催眠自己只是爲了阮安汐的身體着想,一點都不像承認他是怕阮安汐認祖歸宗的話很可能要遵從裴老爺子的安排嫁給裴璟宸。
他一直沒把對方看在眼裡,得知阮安汐對對方好像並不是喜歡的時候還很是鬆了口氣,誰想老天竟然開了這麼一個玩笑,竟然要將他好容易找回來的寶貝直接扔進裴璟宸懷裡。
許是因爲小貝頭上見了血,洛芯芯很有一段時間沒有再來挑釁,阮安汐一開始還能沉得住氣,可時間長了難免有些焦急。
雖說不想讓對方來打擾自己的生活,可洛芯芯那天說的話實在是太過驚人,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更多的消息。
倒不是說一定要找到親生父母,但起碼不能繼續這樣迷迷糊糊的過下去。
洛芯芯絲毫不知道自己竟然被阮安汐牽掛着,或者說她最近並沒有心情再去找阮安汐的麻煩。
看着女兒狠狠將手包摔在沙發上,蘇梅珍從一堆文件中擡起頭來:“怎麼了?”
“還不是那個許昊天,您這找的什麼人啊,哪有分手了還把東西要回去的?”
洛芯芯滿臉不忿,這已經是第三個了,她之前分手雖然名義上是被“拋棄”,但是從金主身上得的哪些好處從來都是足的,所以也並不覺得怎麼樣。
可誰知道最近是犯了哪路神仙,一週的功夫竟然連續三個金主找到了她頭上,讓她把那些車包首飾全都還回去!
甚至今天這個許昊天,分手的時候給了她五十萬,今天竟然來跟她要錢?
這陣子她心心念念要搭上時衍,在自己身上用東西絲毫不手軟,五十萬她幾天時間就花了個乾淨好麼!這會兒去哪兒弄出這麼多錢給他?
蘇梅珍顯然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愣了好一會兒才道:“小許家裡還不錯啊,怎麼可能計較這五十萬?”
“你問我我問誰去?”
洛芯芯心情正差,翻出一支菸點了狠狠吸了一口才看向她面前的文件:“這什麼啊?”
“公司過年一個月以來的財務報表,在公司不夠煩的,我直接拿回家來看了。”
雖說現在阮家下面的公司都不是她直接負責的,但起碼她手裡還攥着公司大部分的股權,如果公司真完了她也討不了好去,所以財務方面她抓得還是很緊的。
洛芯芯點了點頭,看着她又翻過了一頁,眼中突然劃過一道光:“對了媽,你先借我五十萬唄?”
“我?”蘇梅珍皺眉看她,“我身上要是能一下子掏出來五十萬,哪還用得着在人家面前那麼低聲下氣的?”
洛芯芯有些不信:“您之前不是說從時衍那兒拿了一千萬麼,這纔多長時間,就全花掉了?”
“這不大部分都投到公司裡去了麼。”
這是自家親女兒,蘇梅珍也不瞞着她,直接道:“要不是有這一千萬,前些時候早就讓老二家把董事長的位子搶了去了,咱們母女倆哪還能在這兒住着。”
洛芯芯順勢道:“那你從公司給我挪點兒出來唄?你看咱們家這麼幾個大公司,湊五十萬給我根本看不出來吧?”
她本來就沒打算讓蘇梅珍給她出錢,畢竟她媽的錢到最後還是她的,但是公司就不一樣了。
蘇梅珍根本沒有經商的頭腦,她更不願意跟公司綁在一塊兒,公司早晚是別人家的,那她們何不趁現在從公司裡掏點現金出來呢?
蘇梅珍之前不是沒動過這樣的念頭,只是當初被丈夫呵斥了一頓就熄了這樣的念頭,現在聽女兒再次提起來,不由也有些意動。
可是目光落到這些報表上,她鬆動的心思瞬間被壓了回去:“不行。”
洛芯芯當即就急了:“怎麼就不行了?媽你不會對阮家的公司還有什麼責任心吧?你自己也知道,這公司早晚都是阮家老二的,不趁現在弄點錢出來難不成還要好好幫他保管着嗎?”
“我不是不想,”蘇梅珍嘆了口氣,將手上的文件夾遞過去,“主要是這段時間怎麼也不能動手,否則咱們怕直接就能給人收拾了。”
看到蘇梅珍的表情,洛芯芯的焦急稍稍被壓下去了些,心中有一絲不妙的預感竄了出來,在看到報表的時候又盡數被壓了回去:“這我也看不懂啊,什麼意思?”
“最近一週以來阮家旗下的兩個食品公司跟一個醫用器材公司接連被爆出違禁醜聞,這樣下去別說從公司套錢,別把全副身家打進去都是好的了。”
蘇梅珍耐着性子給她講解,可越說越是壓不住氣:“也不知道老二怎麼打理的公司,我看這樣下去阮家遲早要敗在他手上!”
洛芯芯卻沒有跟她“同仇敵愾”,她盯着手上的文件半晌沒有出聲,蘇梅珍意識到不對勁問起時才皺着眉擡起了頭:“你說……三家公司接連出事,怎麼可能都是巧合?”
被這麼一說,蘇梅珍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你是說有人搞鬼?”隨後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我還真要去問問,阮建平到底得罪了什麼人,是不是非要把家底賠光才滿意……”
“你先等等!”
洛芯芯拉住從自己面前經過的人:“我不知道阮建平是不是得罪了別人,但是按照你說的,這些事都是一週內出的對吧?”
蘇梅珍氣憤難平,強壓着火氣反問:“怎麼?”
“一週之前咱們做了什麼你還記得吧?”
洛芯芯覺得自己點到這裡已經夠明白了,的確,蘇梅珍也漸漸反映了過來,滿面的怒氣僵了一下,隨後頹廢的坐回了沙發裡。
母女倆都沒有說話,但是懷疑已經從阮建平身上轉回到了自己身上,好一會兒蘇梅珍纔開了口:“不會是……時衍吧?”
洛芯芯臉色難看的很:“我也不想是他,但時間實在是太巧了。”
蘇梅珍還是不願意相信:“可我認識他這麼久了,他從沒對阮家動過手啊,怎麼這次竟然……”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己之前跟時衍見面時說的那些話,一時沉默了下來。
洛芯芯也沒有說話,母女倆已經達成了一致,這次阮家的事怕跟時衍脫不開關係,而至於惹得時衍對阮家出手的原因,兩人所想卻各不相同。
蘇梅珍以爲是自己當初一時嘴快將阮安汐的身世透露了出去,以至於時衍感覺被欺瞞纔要對阮家下手;洛芯芯卻滿心以爲是因爲那個孩子受了傷才讓時衍不顧她的面子。
阮安汐已經被從別墅趕出去了,可時衍還會去那間公寓,還不就是爲了那個孩子麼。
她當初怎麼就昏了頭了,非要對一個孩子動手呢。
兩人各懷心思,卻都不敢將心中所想說出來在,最後對視一眼竟達成了共識——都怪阮安汐!
如果不是阮安汐當初冒領了自己女兒的身份,當初嫁進時家的就是洛芯芯,怎麼會鬧到現在這種地步?
母女倆對視半晌,還是洛芯芯先開了口:“我那天其實見了阮安汐一面。”
那天阮小貝滿臉是血的樣子實在嚇到了她,因爲怕蘇梅珍問起細節,所以她一直都沒說,可這會兒是不得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