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他看到孫女那樣還覺得像是換了一個人,可現在看來,人還是那個人,是他一直沒看明白而已。
裴老爺子縱橫商場大半輩子,自認看人的眼光毒辣無比,卻沒想到在個孩子身上栽了跟頭,一直被瞞了二十多年。
就算他之前一直忙於工作,那孩子又大半時間都在國外沒怎麼多相處,可老爺子還是有些挫敗。
裴璟宸若是知道老爺子終於發現了自家孫女的真面目,指不定會法子在自己的婚事上動點手腳,只是現在他着實分不出什麼心來去關注自家的事。
隔着病房門看着病牀上的人,裴璟宸好半晌才推門進去,在對方看過來時勾了個笑容出來:“阿汐。”
不管阮安汐對裴璟宸的感情有多複雜,可畢竟做了四年的朋友,這會兒又是許久不見,她還是有些驚喜:“璟宸?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方纔她還跟時衍說起這人呢,幸虧方纔男人說有什麼急事先走了,否則要是被他碰上,那可又有的看了。
“聽說你住院了我就趕回來了,”他將果籃放在牀頭櫃上,又倒了杯熱水遞過去,“身體怎麼樣,恢復的還行麼?”
阮安汐不好說自己住院的具體原因,只能含糊過去:“沒什麼事了,其實早就能出院了的,還讓你來跑這一趟。”
“你這就跟我見外了。”
裴璟宸翻了個蘋果出來削,一邊略帶嗔怪得道:“生病了也不跟我說,要不是我從別人那兒聽到你是不是出院了也不打算告訴我啊?太不拿我當朋友了。”
這句話半是玩笑半是試探,畢竟就算知道裴錦微爲了讓他跟阮安汐分開會把任何事情都往壞了說,可那些話他還是不得不在意。
阮安汐卻沒有察覺他這話裡有什麼不對,直接道:“就是認你這個朋友,纔不忍心讓你在繁忙的工作之餘再爲這邊的事憂心啊。”
雖然不知道裴老爺子爲什麼突然將裴璟宸調走,但從當時這人匆匆離開就可以看出事情怕是緊急得很,再者,不管怎麼說開拓市場比守成還是難多了,她是真不忍心打擾。
可她知道,最根本的原因並不是這些。
小貝失蹤的事基本佔據了她全部的心神,之後時衍又強勢的闖入了她的生活中,她哪還能分得出心神去注意別的。
不管實際怎樣,裴璟宸總還是被她這些話安慰到了的,將蘋果切成小塊放在碗裡,遞過去之後他纔將一直憋在心中的話問了出來:“我還聽說……小貝怎麼樣了?”
阮安汐面上笑容一僵,裴璟宸沒來由的有些慌:“我聽說是因爲那天我走的匆忙,沒有去把孩子接回來纔出了事,我……”
“怎麼能怪你,”阮安汐忙打斷了對方的話,只是情緒到底還是有些低落,“我應該去接她的,如果不是拿着工作當藉口不把孩子放在心上,小貝也不會這樣懲罰我。”
看着阮安汐眼中的糾結痛苦,裴璟宸頓時後悔自己提起了小貝,可這件事總不能一直避着,他情不自禁的抓住了阮安汐的手:“你也別這麼想,小貝是個懂事的孩子,她知道你做那些都是爲了她好,不會生氣的。”
籠在手中的那隻手細弱秀長,彷彿他稍一用力就會折斷,裴璟宸不自覺的放輕了力道,卻被人巧妙地掙了開去:“我……”
裴璟宸的接近讓她想起了之前時衍那些譏嘲,被重逢的驚喜壓在下面的那些牴觸疏離也盡數翻了出來,她下意識的從對方手中掙脫,只是還不等再說什麼,病房門便猛地被人推開,一道歇斯底里的聲音夾雜在其中傳了過來:“賤人你給我……”
話說一半像是被房中另一個男人驚住了,發現不是時衍之後才放鬆了下來,不過之前的氣勢被打了岔,話還是沒接上。
阮安汐卻是皺眉,隨後收斂了表情道:“遲小姐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
遲蔓冷眼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不屑的嗤了一聲:“我承認是不如你,畢竟我沒法同時跟兩個男人勾勾搭搭不三不四,還能從時衍手底下活下來。”
裴璟宸面上笑意早已褪了下去,這會兒聽到遲蔓毫不客氣的話當即就要動怒,誰知卻被阮安汐拉了一下。
後者不再像之前那樣對對方的挑釁只是忍耐,而是勾了下嘴角露出一個譏嘲的笑,語氣也刻薄難聽:“遲小姐怕不止踩過兩條船吧?畢竟交際花的美名可不是白來的。”
遲蔓臉色頓時一變,當即就要上來打人:“果然是你!果然是你阮安汐!我殺了你——”
她在公司門口差點被人踩死,等遲建新的助理得知將她就出去之後,她之前的絕望才被方纔的恐懼壓了下去,隨之而來的便是憤怒與不甘。
她在時衍這兒明明混的還算不錯,如果當初不是阮安汐突然出現,她也不會失了方寸處處急於求成,反而打亂了計劃中的步調惹來時衍討厭;如果不是阮安汐將那些照片放在網上,成了壓在她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她也不會因爲急於找退路掉進時衍的陷阱裡。
全都是因爲阮安汐,她將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團糟,憑什麼還能無憂無慮的過自己的生活?
就算死她也要拉着對方一起!
只是裴璟宸一直注意着她的動作,這會兒只一隻手便將她拉住,稍一用力就將人甩到了一旁:“遲小姐注意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這裡是醫院!”
“控制情緒?”遲蔓血紅的雙眼直直瞪着他,“如果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條死路,而你眼前就是把你逼上這條死路的人,你倒是控制一下給我看看啊!”
裴璟宸微微皺眉,他回來是因爲小貝的事,就連阮安汐住院也是後來調查才知道的,沒心思注意別人,自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聞言幾乎下意識的看阮安汐。
只是後者臉色卻並未變幻,只冷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遲小姐您什麼身份,我哪來的能力逼迫您呢。”
遲蔓恨聲道:“你敢說那些照片不是你曝光的?”
“當然不是。”
“那你剛纔那些話是什麼意思?”遲蔓有些歇斯底里,“如果不是你,你怎麼知道我說的照片是什麼!”
“網上都是那條新聞,我不知道才奇怪吧。”
阮安汐面上是恰到好處的茫然:“說起來遲小姐您應該還得罪了別人吧,我現在人在醫院,哪有能力去曝光你的私人照片?”
最後四個字她特意咬重了音量,成功看着遲蔓面上劃過被羞辱後的惱恨,才又道:“事情沒查清楚還是不要隨便冤枉人的好,遲小姐。”
“我冤枉人?”
遲蔓認定了事情是阮安汐做的,卻偏偏沒法從她那些話中找出破綻,直到不經意瞥了旁邊站着的男人一眼,腦中才猛地閃過一個念頭:“你是廢人一樣躺在醫院,可這種事也用不着你親自去做!”
“只要你一句話,別人怕不是就要將事情做到百分之二百,是吧裴先生?”
方纔她對裴璟宸還是單純的蔑視,這會兒自認爲想通了這個理由,再看對方時便帶了怨恨與殺氣:“你們這對姦夫淫婦,什麼事做不出來!”
“你在這兒鬧夠了沒有!”
男人滿是不耐煩的聲音與她最後一句話同時響起來,三人幾乎同時循聲看去,就見時衍正站在門口,臉上終於不是一貫的冷淡,反而帶了明顯的怒氣。
許是被男人整治怕了,遲蔓見到時衍竟然先是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隨後才又忙往時衍身邊湊:“阿衍,時哥哥,都是阮安汐陷害我的,她還瞞着你跟別人混在一起,都是這對姦夫淫婦陷害……”
“把她帶出去,再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之前,還是先不要出家門了。”
不等遲蔓話說完便被時衍打斷,隨着他這句話音落下,外面進來了一個黑衣保鏢,不顧遲蔓掙扎直接將她拖了出去。
病房中驟然陷入了一片寂靜,因爲方纔要防備遲蔓傷害阮安汐,裴璟宸還保持着保護的姿勢擋在她身前,看的時衍莫名不爽:“裴總好久不見,美國的業務做的還順手麼?”
“習慣了就好了。”
裴璟宸回過神來,卻不知道清不清楚時衍的意圖,並沒有從阮安汐身前離開:“時總來這兒又是做什麼?”
“顯而易見,”時衍絲毫沒有要在他面前掩飾的意思,“來看看我的妻子有沒有被人欺負,以及——”
他拉長了音量:“被不必要的人肖想。”
裴璟宸在他說出“我的妻子”的時候臉色便難看了下來,聽到最後臉色更是黑了個徹底,好半晌才終於開了口。
“這陣子小汐多謝時總照顧,不過小汐早先跟我說過跟時總已經劃清關係了,那以後就不勞煩時總了。”
裴璟宸隔開時衍看向阮安汐的視線,“小貝的事還要麻煩您的人跟我交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