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還好說,可聽過了她那些話的時夫人卻還能將她們兩人湊成一桌,這又是什麼打算?
她這邊腦中思緒紛亂,Levis看起來卻是平靜的很,只露出些恰到好處的驚訝,很快便換上了笑容:“遲小姐也在啊。”
有笑着轉頭看時夫人:“早就聽說時夫人很喜歡遲小姐,看來你們感情是真的很好。”
時夫人笑笑,看向遲蔓的目光中滿是慈愛:“蔓蔓這孩子一貫貼心,我身邊兩個孩子又都沒那個關心人的心思,我是很想收了慢慢當乾女兒呢。”
“那到時候可一定要告訴我。”
Levis笑着與時夫人走過來,到遲蔓身前時頓了下步子:“遲小姐,下午那一面匆忙,我還沒有自我介紹……”
“Payne小姐,久仰大名了。”
遲蔓打斷了面前人的話,一張笑臉看起來沒有什麼異常:“下午我有點事,怠慢您了可千萬別見怪。”
時夫人在旁笑道:“原來你們兩個早就認識了,那正好,都是好孩子,年輕人多交幾個朋友是好的。”
說罷便引着兩人去了餐廳:“阿衍硬是說在忙,我也管不了他,你們倆今晚上只能陪陪我這個老婆子了。”
“時阿姨您別這麼說,阿衍都是爲了公司嘛,年輕人有點幹勁纔好。”
遲蔓狀似平常的接上了話,隨後又擡頭衝Levis露出了個笑容:“Payne小姐,你說是吧?”
“對,時先生這樣的人才更有魅力。”Levis笑眯眯點頭,“對了,遲小姐別跟我客氣了,叫我Levis就好。”
“對嘛,大家都是朋友,你們又是平輩,這麼客客氣氣的聽着也彆扭,”時夫人笑着端起杯子,“是吧蔓蔓?”
“時阿姨說的是。”
桌上兩個年輕人都端起杯子跟時夫人碰了,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酒杯,一個賽一個的優雅。
這頓飯看起來倒是優雅和美,但就算旁邊站着伺候的都能感受到氣氛詭異,更別提身處其中的人了。
遲蔓本來就不是遲鈍的人,時夫人幾句話的功夫她就明白了對方的態度。
車上那番話時夫人不是沒聽見,相反,對方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也明白了她對這位Payne小姐的敵意。
但之所以要叫她過來,不過是想讓她明白一點。
Payne小姐不比阮安汐,這人相貌身材能力哪一點都不輸她遲蔓,背景更是超她許多,兩相對比,她竟是隱隱有被對方壓一頭的意思。
時夫人的態度很明確,時衍不缺身家相貌頂尖的人來追,也不是他們遲家的囊中之物,如果遲蔓再冒冒失失闖出什麼禍來,那時家大可以放棄這門婚約。
反正當初也只是幾個長輩定下的口頭約定,說廢了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明白了這一點後遲蔓只覺的渾身發涼,可面上還是要笑着應酬,以至於離開時宅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有些暈。
酒喝多了。
車是沒辦法開回去了,她索性給司機打了電話,等車的時候被風吹了幾下,漸漸清醒過來。
她自認這些天跟時夫人相處的還算愉悅,雖說的確有利用對方長輩的身份朝着時衍施壓的打算,但是也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怎麼時夫人突然就想起來敲打她了?
遲蔓當然不會明白,她自以爲自己做下的事情天衣無縫,卻不知道時夫人活的歲數是她的一倍,她那些小算盤早就在對方眼中看的一清二楚。
別的不說,就這次將阮安汐趕出別墅的事兒,雖說當時也是時夫人自己的打算,但後來時衍爲此幾乎與她反目,她便將這件事完全推到了遲蔓身上。
這樣幾次下來,心中自然會有芥蒂。
至於Levis,時夫人早就需要這麼個人了,只是之前她給時衍張羅的幾次相親全都被兒子臭着臉破壞了,以至於在圈子裡還真難找到幾個門當戶對又心甘情願帶着女兒過來的。
而Levis則是一個例外。一個家世相當,甚至對時衍的事業有幫助的,各方面都拿的出手的女人。
時夫人倒是沒想過真拿這位大小姐把遲蔓的位子替了,但是接機敲打敲打她也是好的。
且不說這次“家常晚飯”之後兩個年輕人是怎麼想的,時夫人可是自覺達到了目的,以至於第二天起牀時心情都比以往高昂的很。
難得今天陽光不錯,時夫人用完早餐去花房裡轉了一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林姨:“這段時間公司忙麼?”
林姨在她身後伺候着,聞言搖頭道:“前段時間的一個案子上了正軌,這段時間只有跟Payne集團簽約的事算是大事,其他的都還好。”
“那這孩子怎麼也不知道回家一趟。”
時夫人眉頭微皺,絲毫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只沉着臉埋怨兒子:“真是翅膀越來越硬了,這都快過年了也不說回家來一趟。”
這種話林姨沒什麼好接的,時夫人也沒有聽別人附和埋怨自家兒子的意思,折了幾朵鬱金香又道:“中午打電話給他,說老太太這幾天的功夫就回來了,讓他多回來幾趟。”
馬上過年了,老太太跟時仲勳自然會回來,到時候若是知道時衍許久不回家,還是因爲阮安汐的事兒,指不定又要鬧什麼不痛快。
林姨應了聲便出去了,時夫人從旁邊拿了瓶子插花,沒多久的功夫就見林姨回來了,面色卻不是很好:“夫人,少爺他……”
“怎麼?”
林姨從她年輕時就在身邊伺候着,這會兒見對方的樣子她就隱隱猜到了什麼,本還不錯的心情頓時有些低沉:“不打算回來?”
“少爺說老夫人回來的時候會去接機。”
“那就是不打算見我了?”
時夫人插花的手依然穩,語氣中卻夾雜了怒氣,林姨抿脣低頭沒有接話,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花房中沉默了一會兒,時夫人猛地站起身來:“他現在在公司?”
林姨搖搖頭:“應該在家裡。”
她隱約聽到了那位阮小姐的聲音,不過顧及自家主人這會兒的心情,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時夫人冷哼一聲就往外走,幾步之後又頓住,轉頭看向身後人的目光中滿是怒火:“什麼家裡,這纔是他的家!”
今日一早時衍便醒了,阮安汐還在睡夢中,眉頭微微皺着,但呼吸還算平穩。
昨晚趁人睡下之後他又回到了客臥,畢竟一天的反常並不能說明什麼,他還是不放心放這人自己待着。
等他早鍛鍊完回到家,卻發現人已經醒了,正在廚房跟王嬸做早點,見他回來還笑了笑:“回來了。”
時衍應了一聲,待她轉身才轉身去看王嬸,後者微微搖了搖頭,眼中有些憂慮——意思是阮安汐還是迷迷糊糊的狀態,不是很正常。
與她相比,聽到這個消息的時衍卻是怪異的心安。
依舊是早飯,去喊小貝,收拾行李——行李昨晚時衍又拆開了,阮安汐也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收拾完便迷迷糊糊要睡的樣子。
時衍索性將人拉到客廳沙發上,開了電視給人看:“白天不要老睡,省的晚上睡不着。”
方纔毫無防備被他一把拉到懷中,阮安汐面上帶着些不正常的紅暈,目光也不敢往他身上落,語氣還偏要裝着正常:“現在不但教訓小貝,還要教訓我了是吧?”
時衍許久沒有看到她這麼乖順的樣子,一時間有些發冷,回過神來才發現懷中人已經靠着他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頓時無奈。
這些天阮安汐一直處於焦慮驚憂的狀態,本來就不怎麼豐腴的身形又瘦了幾分,襯的面容更爲精緻,彷彿稍稍用力就會碎掉。
可這樣的人卻全心信賴的靠在自己懷中,時衍忍不住低頭點了下懷中人的鼻尖,反應過來自己做什麼時候不由愣了一下。
他好像從未像現在這樣,迫切的希望一切都過去,只想跟懷中這人安安穩穩平淡無趣的過完下半輩子。
只是不等他再多想什麼,懷中人突然動了一下,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懷中人並未因此安靜下來,他一低頭就見阮安汐本來平和的臉上這會兒滿是驚恐,口中還喃喃着什麼,低頭細聽之後旖旎的心思頓時散了個一乾二淨。
阮安汐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能看得出來她的夢境並不平和,身子抖得越來越厲害,夢囈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走開……不要……小貝快跑,小貝……”
時衍略略收緊了雙臂,將人整個攏在懷中,低聲開口:“小貝在這兒呢,別怕。”
語氣是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輕柔誘哄,在這樣的聲音中,阮安汐像是終於找到了安全感,抓緊他胸前的衣服漸漸平靜了下來。
雖說市內有暖氣,但是繼續在客廳睡下去總歸不好,時衍見人睡的沉了,索性輕手輕腳的叫人抱起來,準備回房間。
只是沒等他走幾步,門鈴便突然響了起來,他來不及皺眉,懷中人已經動了動眼皮,有醒過來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