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霍殷容手一抖,酒杯裡的酒全部灑了出來,順着桌面流到了他幾萬塊一條的手工縫製西褲上,冰涼的液體滲透布料黏在他溫熱的肌膚上,涼意漸起,可他卻像沒感覺到一樣,只愣愣的盯着霍殷玉,“你說什麼?你說餘清微她……她沒死?她還活着?”
“她真的還活着。看你,知道她還活着激動的連話也不會說了,”霍殷玉戲謔的看着他,“不過我還以爲你會更激烈一些呢,比如跳起來什麼的?”
霍殷容已經做好跳起來的準備了,聽到她這麼說又坐了回去,極力做出一副鎮定的樣子說到:“餘清微沒死,最激動的人也不會是我,最開心的,就更輪不到我了。”嘴上這麼說,可心裡其實已經樂開了花吧,自從回來之後就一直緊蹙的眉頭終於送來,緊繃的下顎也有了一絲鬆懈,連帶嘴角也不可抑制的揚了起來。
霍殷玉輕笑一聲:“哥哥你還真是深情,只要她還活着,不管那幸福是不是你給的就都很滿足是嗎?難道哥哥你不想再貪心一點?不想讓她永遠留在你身邊,每天都可以看着她,抱着她,光明正大的愛着她?”
她每說一句,霍殷容的眼神就亮一分,說到最後已經是目光灼灼。
愛情就是毒藥,不知不覺上癮,然後越來越渴望,直到有一天再也離不開。
可是……他卻不是餘清微的毒藥,沒辦法讓她愛上自己。
璀璨如星光的眸子一點又一點的黯淡了下來。
他搖了搖頭:“她快樂,比留在我身邊更重要。”
霍殷玉一怔,沉默半晌,輕笑着說了一句:“哥哥你還真是個情種,我知道怎麼做了。”
她會去赴約,但是會改變決定。
第二天餘清微按照約定好的時間到達花岸咖啡館。
爲了讓陳夫人對她眼前一亮,她還特意改變了一下穿衣風格,平時那些露胳膊露大腿的衣服一件沒敢穿,裡面穿了一件冬款連衣裙,配個打底褲,外面再穿一件白色暱子大衣,保守又不會太古板,依然美麗動人。
她進了咖啡館,慢慢的走着,每一張有人的桌子前她都會刻意停頓那麼一兩秒,有人擡頭看她她也看過去。
一直看到第五張桌子的時候,陳夫人出聲喊了她一句:“殷玉,這邊。”
霍殷玉優雅的笑了一下:“伯母,我沒遲到吧?”
陳夫人心想,還對自己有笑臉,那就說明她真的沒有把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可真是個心胸寬廣的姑娘。
這麼想着,她又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沒有,你很準時,喝點什麼?”
有服務員過來,霍殷玉點了一杯和陳夫人一樣的咖啡,這明顯就是討好的意思啊。
陳夫人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嗔了一聲,說到:“你這孩子真是,救了勵東這麼大的事也不說,怎麼,難道你還真想當活雷鋒。”
霍殷玉笑笑:“我的確是不想承你們的恩情,畢竟,大家的關係太尷尬了,我要是巴巴兒的把人給你們送了回去,你們可不就要誤會我了?”
“這……這怎麼可能呢。”陳夫人立刻一臉堅定的說到,“其實我可喜歡你了,真的,雖然我們無緣做婆媳,但我真把你當自己的孩子看。以後有空的時候就到伯母家裡來玩,伯母給你做好吃的。”
霍殷玉笑笑,沒回答。
陳夫人摸不透她的意思,話頭一時就停在那裡,沒有繼續,氣氛略略有些尷尬。
陳夫人咳了一聲,然後試探性的看向霍殷玉,又說:“其實我們勵東也不是冷血的人,你多來家裡走動走動,多和他親近親近,他自然也就會對你慢慢的熱起來的。”
霍殷玉端起咖啡杯,淡淡的呷了一口,這才擡眸,不緊不慢的說到:“伯母您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您兒子已經結婚,可我還未嫁,讓我們兩個多親近,這不太好吧?”
“這……”陳夫人心想,這霍殷玉看來還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啊,是自己說的還不夠透徹嗎?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故意露出一副很傷感的表情說到,“不瞞你說,其實餘清微她……也活不了多長的時間了,醫生說至多還能再活三個月。可能,她沒這種命吧。可是她走了,我們勵東也不能守着她的牌位過一輩子啊,他還是要結婚的,與其到時候又娶個來路不明的,還不如娶個知根知底的,你說是吧?”
霍殷玉轉着咖啡勺的手一頓,眉心不可抑制的皺了一下,她擡眉,眼角閃過一絲疑惑:“餘清微……不是已經救過來了嗎?怎麼又說她要死了?”
“不是馬上要死,不過也快了,醫生也說沒得治了,其實這孩子也挺可憐的,就是命不好。”說着還假惺惺的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淚水。
霍殷玉怔住,其實餘清微是死是活對她沒有太大的影響,可是一個生活在自己眼皮子的底下那麼多年的人就這麼消失了,還是有點難以適應。
本以爲她已經好了,卻沒想到又陷入一場未知的生死。
所以,大喜即大悲嗎?
她沉沉的嘆了一口氣,感慨生命無常。
見她又不說話,還一臉的高深莫測,陳夫人心裡更沒底了,後來想了想,她覺得肯定是霍殷玉不願意,要不然她那麼聰明的姑娘,怎麼可能聽不懂她的意思?
“你……是不是嫌棄我們勵東結過婚?”說到這兒陳夫人有些急了,她急忙說到,“雖然我們勵東是二婚,但二婚的男人更知道疼人是不是?”
霍殷玉已經皺起了眉頭,心想這陳夫人到底是有多不喜歡餘清微啊,這她還沒死她就張羅着給陳勵東再找一個,而且還是這麼明目張膽的。
她心裡不禁有點厭惡,陳夫人做人太不厚道了,真叫人寒心。
想到這兒她連表面功夫都做不下去了,神色淡淡的,毫無笑意:“沒有,我只是……”
她在想一個可以正大光明的拒絕陳夫人的理由。
“只是什麼?”
“只是……想起了我爺爺,經過昨晚,我想他大概……短時間內都不會再想見到……昨晚那些人了,你也知道,他昨晚是被人推回去的。”
“這個……”陳夫人有些尷尬,“都是誤會,誤會,霍瀝陽的事不應該影響我們兩家的關係啊,再說餘清微不是快不行了嗎?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的。”
霍殷玉已經喝不下去了,陳夫人是長輩,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都無需她來指責,不過讓她欣賞的話她也實在欣賞不來。
她擡起手腕看了一下手錶,然後故作吃驚的說到:“啊,竟然都這麼晚了。伯母真是不好意思,我一會兒還有個約會,要不您看……?”
沒談攏,陳夫人覺得有些可惜,她問霍殷玉:“你那約會什麼時候結束,要不晚上再一起吃個飯吧,到時候我讓勵東去接你。”
霍殷玉心想,你可千萬別,現在陳勵東的整顆心都撲在餘清微身上,這個時候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離開一步的。他們兩個好不容易纔到了一起,你就別再作孽了,讓人家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三個月吧。
她笑着伸手把包摸了出來,掏出三百塊放在桌上,然後說到:“估計要很晚,下次吧,這次就我請了。”
陳夫人哪有付錢的習慣,見狀也沒客氣,兩人並排往外走。
陳夫人還一副極其親熱的樣子,拉着霍殷玉的手,說到:“以後要是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你對我們陳家的恩情我不會忘記的。”
意思就是她只欠她個人的恩情而和霍家沒什麼關係了?
這陳夫人算盤打的可真是叮噹響,遇到這麼愛算計又斤斤計較的婆婆,餘清微可真是命苦。
想到還處在生命危險中的餘清微,霍殷玉腳步頓了一頓,嘴角的冷笑也立刻收了起來,然後裝出一副乖巧可人的樣子說到:“伯母您真是太客氣了,能救到勵東那也是緣分。您想,要不是那天我剛好出去採風,又剛好是在河邊,我怎麼能救到勵東呢?”
連語氣也恭敬了幾分。
陳夫人眼睛一亮,覺得這事有戲,難道說霍殷玉忽然又想通了?
對此,陳夫人很是滿意,拉着霍殷玉的手連連誇讚:“你這小嘴兒可真會說話,句句都中聽。”
霍殷玉笑了笑:“伯母過獎了。”
“那勵東的事,你再考慮考慮?”
霍殷玉立刻嬌羞無比的說到:“哎呀伯母,你怎麼……怎麼這麼直接,人家都要不好意思啦。”
陳夫人心想,得,這事肯定是能成了,她拍了拍霍殷玉的手背,笑眯眯的說到:“放心,等你嫁給我們勵東了,伯母不會虧待你的。”
霍殷玉露出一個明瞭的笑容,一邊幫陳夫人打開車門,一邊說到:“我知道了伯母,那下次見啊,路上小心。”
忽然峰迴路轉,陳夫人樂不可支,坐上車滿心歡喜的回醫院去了,她要去找陳司令,跟他說一下這個好消息。
看着陳夫人的車子開遠,霍殷玉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的一乾二淨,恢復成那張木然的臉。
噁心,真噁心。
她忽然又同意了陳夫人的意見不是因爲她真的想嫁給陳勵東,而是想到,如果她不同意,陳夫人肯定又會不停的給陳勵東介紹女孩子,那個時候他和餘清微肯定再無寧日,與其那樣,不如她先頂一陣子,至少,也該讓餘清微離開的時候,毫無遺憾。她這麼做不是爲了誰,只是爲了那一點點不怎麼值錢的良心。
深吸一口氣,霍殷玉走到自己車邊,打開車門正準備開車走人,車門卻一下子被人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