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名湛靠在路燈杆子上,指尖難得地夾着煙。
星星煙火在路燈的光芒下,照得並不明顯。
小小的畫面裡,嫋嫋升起的煙霧是唯一流動的東西。
煙快燃盡了,陸名湛彈了彈菸灰,精準地把菸頭扔進不遠處的垃圾筒裡,才掏出手機。
一堆未讀信息。
他大致掃了一眼私人信息,沒有常青的。
他便沒有什麼興趣看了,點開朋友圈的信息,一羣人點贊。
突然,他的目光頓住了。
在一羣點讚的人裡,有常青的回覆。
“我想抱抱此時此刻的你。”
陸名湛從未有過一刻如此感動,如此慶幸。
不知不覺中,他們之間的關係本是他在主導,到了現在他們一起往前走,甚至她在主導他們之間的關係。
沒有幾個人會像她做得這般好。
陸名湛把電話撥了過去。
這次一打通就有人接了。
“名湛,晚上好。”她的聲音與以往無異,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晚上好,你吃過飯沒有?”
“跟莎莎姐吃過了。你怎麼不在醫院陪爸爸?”
“爸爸的狀態不錯,有媽媽陪就好了。我在那邊還礙他們的眼。”陸名湛擡頭望着天空,說道:“你別害怕,你所擔心的意外不會發生,我的家人不會因爲你的出現就有不好的事。”
常青捂住眼睛,忍過那陣淚意之後,才輕聲說道:“莎莎姐第一次去她男友家那天晚上,她男友的奶奶沒了。昨晚也許不是巧合,下次可能就發生意外了。”
陸名湛第一次知道他能爲人心疼成這樣,“我永遠不會相信我的親人會因你而死,如果你身上真有這麼懸乎的東西,最早出事的會是我。我還活得好好的,我的家人又怎麼會有事?爸爸的身體之前就不好,昨天因爲要見你和大嫂,中午沒有按照平時的作息午休,加上情緒激動,身體抱恙住院也可以理解。你不該把鍋背到自己身上。”
“我怕你會難受。”
“我要不難受就不是人了,就算難受也不會隨便給你扣鍋。你要有這種力量,我們倒是挺開心的。以後有什麼重案大案的犯罪嫌疑人不老實招供,讓你跟他們接觸,讓他們生病,我們審訊也省事。”
常青聽他這麼說,嘴角微微上揚。
陸名湛垂下眉眼,聲音放得更輕了,“心裡舒服點沒有?”
“嗯。”
“以後跟我有關的事直接來問我,別我們的問題你把我給扔一邊自己解決。”
“對不起。”
陸名湛沒有任何停頓地回道:“我原諒你了。你和莎莎姐在哪裡?”
常青報了酒店名,“我們在雲頂看殷城。”
“女朋友,你這一擲千金的行爲什麼時候用在我身上一次?我們男人不值得你撒錢嗎?”陸名湛的聲音裡帶了明顯的笑意。
“下次帶你來。”
“我等着。”
常青放下手機之後再看同樣的景緻心境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她赤着腳踩在地毯上,撲到房間裡鬆軟的大牀上。
李莎正閉着眼睛,被她的動靜嚇了一跳,“什麼情況?”
“我心情好了。”
“陸名湛跟你聯繫了?”
“嗯,他說爸爸住院跟我沒有關係,也不讓我亂想。”
“我就知道他跟別人不一樣。”李莎揉了一把她的頭髮,“心情高興了就洗澡睡覺,你的黑眼圈太重了。”
常青無比認真地看着李莎,“莎莎姐,你以後會遇上比陸名湛更好的人的。”
“爲什麼要比陸名湛更好?”
“你是很好的人,得有更好的人才能配得上你。”常青說完跳下牀去洗澡了。
李莎睜開眼瞪着天花板,她得把過去扔了,像常青一樣真誠、熱鬧地活着。
常青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這幾年的生活如一潭死水沒有變過。
與其說她是沉浸在過去的感情裡,不如說她因爲害怕同樣的情況再次發生,從而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包裹起來。
常青很幸運,遇到的人是陸名湛,她沒有被愛情傷害過,她可以天真,可以無畏,害怕了她會直接說。
陸名湛也給她營造了非常好的氛圍,讓她把她心裡所想的都告訴對方。
不說別的好不好,至少她心裡沒事可藏這一點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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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頂傳說中的五十萬一張的牀墊確實舒服,常青一覺醒來整個人都輕鬆很多,睡眠質量也相當好,一睜開眼睛就能神采奕奕。
李莎還沒醒。
常青輕手輕腳地下牀,刷牙洗臉完之後,就坐在落地窗前看朝陽升起,燦爛的陽光覆蓋整個殷城。
這座城市又鮮活了起來。
從這裡看遠處,不只是人看不清,連樓都跟火柴盒似的。
她以前再難受的時候,坐在樓頂的花園裡,看着陽光灑在她的花園裡,她就重新有勇氣了。
現在也一樣。
只不過她小小的樓頂花園已經無法滿足她了,得坐在殷城最高的一家酒店的房間看這座城市才行。
她覺得她膨脹了。
李莎醒來之後,她們叫了餐點到房間裡,吃過豐盛的早飯後纔回白事街。
車子一開進白事街,常青就聽見狗叫聲。
她的車子停在家門口,就看到白色的影子從門檻躍過,輕盈地落地。
李莎問道:“陸名湛的狗?”
“它叫車輪,很親人的。”
她們做白事,幾乎不養狗,養狗也不在白事街的房子養。
有種說法死人不能沾貓狗的毛,她們做這一行儘量遵守。
常青並不認爲不能沾,她去過很多主家的家裡,有不少人都養寵物,貓毛狗毛滿天飛,也沒什麼事發生。
李莎逗了車輪一會兒就去開店了,夥計去送貨了,她不在家就只能關門了。
常青跟莫爺爺打過招呼之後,就帶着車輪上樓。
陸名湛正坐在沙發上看社會新聞,見她回來了,笑道:“女朋友,過來抱抱。”
常青連鞋子也沒換,連人帶鞋地撲向他。
陸名湛被她撞得往後倒,直接貼着沙發靠背了。
雙手捧着她的臉仔細端詳,“嘖嘖嘖,五十萬的牀墊就是好啊,情緒波動這麼大都沒有黑眼圈。”
常青傻笑了一下,“趙光和小祿呢?”
“一個在樓上,一個去上補習班。”
“我們要不要換輛車?我那輛車都坐不了我們全部人。”
“什麼事讓你突然想換車了?”
“以前就有想法,換個七座的。我們、小祿、莎莎姐、莫爺爺和趙光,一起出門坐車不方便。”
“暫時不用換,要出門開兩輛車也是可以的,我那輛小破車雖然破,還能開幾年。你要想換車,回頭我把家裡的七座車開過來讓你試試,喜歡就開。”
“車庫裡的車太貴了,我開着慫。我先琢磨琢磨,到時候買個二三十萬的七座就行。你那幾百萬上千萬的車還是留着,碰一下方向盤我都感覺扔了幾把錢出去。”
“車本來就是拿來開的,多貴的車都是。”
“果然還是財富懸殊巨大。”常青抱了他好一會兒才放開他,“我要不要去看看爸爸?”
“中午我帶你過去。”
“那我去買菜。”
“這種事讓家裡的保姆張羅,你對他們的口味偏好不了解,做起來費事,他們還不一定喜歡吃。等以後對他們瞭解了再做也不遲。”
“還是你想得周到。”
陸名湛伸手碰觸她的眼睛,在她的眼睛上親了親,低聲道:“還好,你回來了。”
“你昨天在想什麼?爲什麼會那麼想?”
“昨天傍晚回到家發現你不在家,回來這邊你也不在,不知道你會怎麼想,會不會不給我個解釋的機會就跑了。”
“我不會跑的。”常青很認真地說道,“哪怕我們以後不在一起,我也儘可能體面的跟你分開。”
陸名湛將她重新擁在懷裡,“別想着分開了,我只能忽悠你上鉤,你努努力,爭取被我忽悠一輩子。”
“只要你一直這麼好看,我保證可以。”
“你個顏狗。”陸名湛捏了捏她的臉。
常青沒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