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布袋容量雖不算大,卻也能裝一個成人。
若說把林覺的所有行囊都裝進去,定是勉強得很,畢竟光是榔頭山山神贈予的熊皮毯就已經要佔很大的體積了,那玩意兒蓬鬆舒適得很。
可是這些東西也無需隨身攜帶。
甚至那些從鼉龍王那裡得來的一些不那麼珍稀的天材地寶,都無需隨身攜帶。
莫說自己如今已經在京城安定下來,城內有院落,城外有小師妹的道觀,就算是又要外出遠行,這些東西也自然有紙驢馱。
真正需要隨身攜帶的是瑤華娘娘贈予的螺鈿盒子、古書、煉製金丹的藥材、裝有食銀鬼的木雕、各種丹藥、自己給三師兄留的法術,還有別的珍稀的東西,以及金銀財物。
若放這些東西,這個布袋是綽綽有餘了。
如今有了這個布袋,自己就無需每次都將它們藏好,又擔憂別人將之竊去了。
而林覺也基本確認,這個布袋定然不是那瘦高道人所有,應是景雲觀的道人借給他的,用處便是用來裝女子。
狐狸坐在桌上,與那盤白銀坐在一起,便歪着頭看着林覺拿着布袋,在那自言自語:
“好東西啊。”
自言自語完後又開始忙上忙下,將各種東西都放進布袋中。
放進去又取出來,取出來又放進去。
狐狸趴了下來,愣愣的看着他。
過了許久,林覺這才放心,將布袋掛在門邊,隨即又取出木雕。
“足下可在?”
白煙頓起,食銀鬼逐漸顯身。
一眼就看見了桌上的白銀。
“讓足下久等了。”林覺行禮說着,又向它道謝,“多虧足下的提點,我們才搞清楚那害人者的目的,又找了過去。”
“哪裡哪裡……”
“請用吧。”林覺說道,“足下未來大半年都不會捱餓了。”
“多謝真人!”
食銀鬼立馬捧起一塊白銀,嘴角扯了扯。
以往林覺得來的銀子,最多也就是十兩二十兩一塊的,更有很多碎銀,吃起來很方便,如今這五十兩一塊的官銀,對它來說便有些大了。
不過這難不倒它。
只見它將銀子放在嘴邊,就像人間行商吃很硬的乾糧一樣,用力一咬,就咬下一塊來。
“這銀子味道如何?”林覺看着它。
“咯滋咯呀……”
食銀鬼嚼着銀子,將之嚥下去,弱弱的瞄了林覺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如實答道:“香還是香,只是不如以前的香。”
人家辛辛苦苦給你找飯吃,你還嫌飯不好吃,是確實該有些不好意思的。
可林覺聽了,卻只是點頭,若有所思。
也許是這件事情到景雲觀還不算完,瘦高道人只算採藥人,景雲觀只算製藥人,還有服藥人,只是不知這服藥人是否同時也是委託人,還是說只是製藥人自發製藥,獻給服藥人,用以換取別的東西或是單純討好,總之還沒有完。
自己還差最後一步,就拿了銀子,導致銀子沒有以前的濃香。
也許是禮部的官員出於某種考慮,比如畏懼自己的道行法力,顧及自己或是樊天師的地位名聲,多給了自己銀子,從而導致香味被分散。
其中的原因太過玄妙,他也拿不準。
別說他了,食銀鬼自己都說不準。
寫出古書的林中仙同樣說不準。
只知丹鼎也好,靈法也罷,乃至香火神道,但凡能夠修行,能夠悟道證道,無疑都是契合大道真理的,食銀鬼,靈元丹,都該如此。
若是自己能夠知曉這其中的深切道理,對於食銀鬼、靈元丹背後的這條大道,自己就算是瞭解透徹了。可要做到這一步,怕是要當初那位造出食銀鬼的丹道大能纔可以。
不過哪怕只是淺層道理,只是簡單的思索和些許感悟,也依然能幫助他對這條大道多一些瞭解。
食銀鬼吃完三十兩,吐丹三枚。
林覺沒有讓它一次性吃完七十兩,吐完七顆靈丹,那樣太爲難它,只是收起這三枚丹藥,打算先拿給小師妹,給她和彩狸吃。
待食銀鬼回到木雕,林覺倒是沒有把它裝回布袋,而是擺在窗戶附近能吹到風曬到陽光的位置,暫時關了窗,點起守夜燈。
坐到牀上,手中古書自動出現。
林覺將之翻到最新一頁。
“譁……”
寄杖,避災之法也。
此法古老,傳自上古。
上古修士不善爭鬥,若遇病痛刀災,常以此法轉寄杖中,自身得以無災無礙。
初學者唸咒施術,可寄自身病痛傷難以靈木,轉寄傷病之輕重,皆看造詣之深淺。再學,可使手中木杖替自身染病受災,可防突然之難。修至高深,意動則施術,但凡身周之木,皆可轉寄,甚至可替旁人轉寄病災。
不可轉寄雷火之災。
“靈木……
“木杖……
“身周之木……”
看來那位青泉子於此一道的造詣還不淺,應該已經半隻腳邁入“高深”的境界了,他已經可以將災難轉寄給身旁的柱子,只是仍需唸咒。
若是可以不用唸咒,隨意轉寄病災,毫無限制,那還真的有些麻煩。
而從介紹中也能看出,這門法術隨着造詣越深,不僅可以應付的傷病災難越大、越突然,所受的限制也越少。
最開始學的時候甚至要找靈木,隨着造詣精進,手中木杖就可以,學到高深隨便身邊什麼木頭都可以替自己受災。
這門法術,自己要學的話,肯定不能只學到入門。
入門的“寄杖”無法應付突然到來的傷災,只能在受傷染病之後再施法將之轉寄,可是自己本身就幾乎不生病,若是受了傷還能活下來,既有五師兄傳授的封氣法封住傷口,也有療傷的丹藥,這門法術用處是有,可卻很有限。
而且靈木多珍貴,用來承傷受災,可是可以,卻難免讓人有些心疼。
因此入門的寄杖註定只能用來應急。
要學就得學得精深一些。
林覺如是想着,目光也看到了最後。
“原來弱點在於雷火。”
這是絕不可以輕易告訴人的。
林覺捏着書頁,往下一翻。
“譁……”
移魂術,陰陽法術也。
古有宮觀寺廟門前石雕銅塑,時日太久,漸生靈性魂魄,竟然成精成活,後有人苦研此理,悟出法術。
雕塑以秘法祭煉,可以使之行動,將魂魄移入其中,可以使之聽命。
造詣越深,魂魄與雕塑融合便越融洽,行動靈活,思維敏捷;道行越高,祭煉越久,賦予雕塑力量越強,雕塑可越大越重;魂魄越強,可以驅動的雕塑越大越重,行動越自如。
“看來那確實不是神靈下界。
“而這門法術……”
看起來和刻豆成兵、剪紙術都屬於同一類,也有許多共通之處。
同樣是在法術上造詣越深,做出的兵將質量越好,兵將的力量則取決於祭煉者的道行和祭煉時長。同樣需要魂魄驅動。
只是豆兵多用殘魂,這移魂術似乎只能用完整的魂魄。
豆兵也能這樣用,只是完整的魂魄便相當於鬼,將之整日封在一個小小的豆子中,不能動彈,不能說話,未免過於殘忍,時間一長,這樣的豆兵也容易生出異變來。
這麼一想,林覺忽然又想到,也許最開始的刻豆成兵也是如此,用的也是完整的魂魄。
只是這畢竟是道家正統法術,源自神仙用的撒豆成兵,時間一長,就有人發現不對,然後就此鑽研出了使用殘魂的辦法。
這移魂術則沒有。
若是那兩尊護法武神立在別的宮觀寺廟門口,林覺還可能會認爲它們是曾經受了宮觀寺廟先祖恩惠的人,或者是被收服的惡鬼魂魄,總之因爲種種原因自願呆在道觀,或贖罪,或修行,或守護,而它們立在景雲觀的門口,林覺難免會覺得,這是被強迫的。
若是強迫,便與邪法無異了。
而相比起來,這三門法術各有優劣,不過當屬豆兵最易攜帶,剪紙術次之,移魂術則完全不便攜帶,只適合做宮觀寺廟和洞府的守護者。
林覺暫時也沒有學它的意思。
倒是今後若有合適的機會,可以將之交給師妹或師兄們,比如恰好有強大的鬼魂願追隨效忠他們、爲他們守護山門的時候。
林覺思索着,伸手一翻,看見下面已經沒有了,便又翻回了上一頁。
餘光一瞄,狐狸還在盯着自己看。
“你看什麼?”
狐狸聽見他說話,將頭一歪,依然盯着他,似是無聲的回答。
林覺想了想,便又開口問:“你跟小花會認幾個字了?”
可聽見這話,狐狸卻是將頭一扭,依然不答,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了。
“……”
這小東西還挺有性格?
林覺想了想,開口說道:“小花天天都和師妹呆在山上,你要是不好好學習,暗地裡偷偷用功,等下回再見到小花的時候就會發現,人家已經會寫駢文能中舉人、舉貓了,你還大字不識兩個。”
“嚶?”
狐狸這才轉過頭來,神情嚴肅的回道:
“它不學!”
“有沒有一種可能,它騙你呢?”
“?沒有!”
“它明面上給你說它不學認字,其實在暗地裡偷偷用功,想要比你進步得快,而你還不知情。”
“不會!!”
“反正我也是猜的……”
林覺說完,用餘光悄悄瞄它一眼,又迅速收回,不多說了,只用手捏住書頁。
腦中頓時響起聲音,講述“寄杖”的玄妙。
不過未來一段時間,若是前面幾天的事情沒有引來麻煩的話,林覺的主要心力還是會放在祭煉飛劍、雕刻豆兵上。
狐狸則是用後腿撓頭。
而在楓山之上,紅葉觀前,一隻彩狸貓獨自躺在古鬆的松枝上,看似懶洋洋,其實是在認認真真守着道觀,時不時還往山上看一眼。
可不知爲何,它卻忽然打起了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