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登基大典設在金殿之上。
從今天起,金殿正是更名爲擎宣殿。
莊凘宸特意擇了一套深紫色的龍袍,金銀絲線繡成的龍鱗閃爍着耀目的光芒。
岑慕凝則搭配了同樣款式的鳳袍,紫色襯得她膚色雪白。她臉上清冷的神情,與莊凘宸如出一轍。頭頂上的鳳冠沉甸甸的叫她難受,走上後位並非她的本意,卻是她唯一的出路。就如同那時,不得不爲瑞明王妃一樣。
當莊凘宸牽着岑慕凝的手於龍椅鳳位上落座。朝臣們跪拜一地,山呼萬歲。
莊凘宸只覺得舒暢,爲這一幕,他等了太久。
蕾祤有些奇怪的問:“太后怎麼不去湊湊熱鬧?”
“昨個兒,哀家還是貞太妃,如今已經成了母儀天下的太后。”她微微舒脣,滿目清冷:“可惜哀家只是空有太后的名分。後宮的事情,凘宸還是希望由岑氏打理。”
“那是皇上不希望太后勞累。如今這天下都是皇上的了,皇上自然希望太后能得天下安養,享盡榮華。又何苦再爲這些瑣碎的事情費心。”蕾祤笑吟吟的說:“皇上是最孝順不過了。”
“哼。”太后嗤鼻。“他孝順,還是心疼媳婦,你當哀家看不出嗎?”
“太后……”蕾祤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
“罷了。”太后擺一擺手:“等下冊封大典完畢,就做你該做的事。”
“是。”蕾祤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她等這個時候,已經等了好幾日了。“奴婢會做好的。”
“嗯。”太后將自己的手遞給一旁的小丫頭:“哀家乏了,回宮吧。”
“是。”小丫頭忙不迭的扶着太后離開。
蕾祤站在原地,望着太后離開的身影良久。這些年,她中心跟耿的侍奉在太后身邊,看着太后遭受各種磨難,才走到今天。心裡也期盼着能同太后一樣,有朝一日達成自己的心願。
她甚至想過去求太后,把她賜給皇上。可是她從來都不知道皇上的心意……
禮畢,岑慕凝總算是鬆了口氣。
文武百官面前,她時刻警惕,不敢有半點疏忽。捱到這時候才緩過神來。
“累了?”莊凘宸見她舒氣的樣子,饒是一笑:“真是辛苦你了。”
“讓皇上見笑了。”岑慕凝稍微卷脣:“這幾日,臣妾一直在盡力學習宮中的禮儀。行冊封大典的時候,上幾步玉階,邁哪條腿,說什麼樣的吉祥話,臣妾是真的背了好幾天,就怕錯了規矩。”
“怕什麼。”莊凘宸恢復瞭如常的神色:“規矩是天子定的,朕如今是天子。只要朕不覺得是錯,誰也不敢說你錯了。”
“是。”岑慕凝微微一笑:“多謝皇上眷顧。”
“皇上。”殷離快步進來,蹙眉道:“大臣們已經在擎宣殿內恭候,請皇上移駕商討國事。”
莊凘宸微微頷首,轉而對岑慕凝道:“朕晚些時候去你那用晚膳。”
“是。”岑慕凝朝他行禮,目送他離開。才就着冰凌的手,一步一步的走下玉階。
“回去換件衣裳也是好的,這鳳袍上綴滿了珍珠、寶石,太沉了些。鳳冠也壓的本宮吃力,就好像把什麼都抗在身上。”岑慕凝不喜歡這樣隆重的裝扮,簡簡單單就好。
“小姐說的是呢。您如今母儀天下,這世上再沒有比您這身衣飾更沉更重的了。”冰凌笑眯眯的說。
青犁則有些嚴肅的拿她打趣:“你這話說的可不對呢。皇后娘娘之上,除了皇上,可是還有一位皇太后。”
冰凌吐了吐舌頭:“奴婢可無心冒犯。青犁姐姐切莫拿奴婢打趣。”
“是了。”青犁忽然正經了臉色:“宮中不比王府,咱們主子雖然最不喜歡這些禮數,可一國之君,行祖宗的規矩,做黎民的典範,行差踏錯半步,都會招致非議。往後咱們在宮裡過日子,更是要謹慎一些纔好。”
“是啊。”岑慕凝也是這麼想。就快要走下玉階的時候,她看見蕾祤等在那裡。
“本宮正準備回宮更衣,再去給太后請安。蕾祤姑娘怎麼這時候等在這裡?”岑慕凝心想,貞太妃不會這麼急不可耐吧?才成爲太后,就忍不住要跟她劃分權限了?
“皇后娘娘就不必換衣裳了。”蕾祤看似恭敬,但眉目之間的隱隱的冷意,也並非看不出來。“奴婢要領您去的地方……有些陰暗潮溼。您穿着吉服正好震懾陰氣,最合適不過了。”
“陰氣?”青犁頓時就繃了臉:“敢問姑娘是要帶皇后娘娘去什麼地方?”
“去了便知道了。”蕾祤往前走了幾步,便有人領着輦車來。“請皇后娘娘上鳳輦。”
“真是有意思,要皇后娘娘跟你走,總得說清楚緣由吧!”青犁不肯退讓,擋在了皇后身前。
蕾祤見她脾氣硬,又是皇上府裡跟來的侍婢,只好耐心的解釋了一句:“姑娘別擔心,奴婢會確保皇后娘娘的安全。之所以現在不能說,乃是太后的吩咐。”
擡出太后來,青犁自然無話可說。總不能剛一入宮,就得罪了主子的母親。
岑慕凝就着冰凌的手上了輦車。
“青犁姑娘、冰凌姑娘,奴婢會親自護送皇后娘娘過去,就不勞二位跟着了。”蕾祤阻攔了一步:“兩位姑娘自可以回鳳翎殿收拾,用不了一個時辰,奴婢便會送皇后娘娘回來。保管毫髮無傷。”
“你……”青犁有些生氣的瞪着她,剛想說什麼,卻看見皇后搖頭。
“罷了,你們先回去準備食材,方纔皇上說了,晚膳要在鳳翎殿用。”岑慕凝也想知道,太后到底要做什麼。
“是。”青犁不情願的咬了下脣,眼睜睜的看着皇后被蕾祤給帶走了。
“你說,若是皇后娘娘有什麼閃失可怎麼辦?”她情不自禁的對着冰凌嘟囔了一句。
冰凌卻笑嘻嘻的搖頭:“不會的。誰都知道皇上最疼的就是娘娘了,這才過大典,誰會這個時候對皇后娘娘下手,不是太歲頭上動土嗎?”
“可那人是皇上的母后。”青犁不放心的說:“你不知道,這不是第一次了,太后就曾經將主子最心……”
“什麼?”冰凌詫異的看着青犁。
“沒什麼。”青犁沒再往下說,只是轉身往鳳翎殿去。
雖然她沒說完,可是冰凌已經敏感的覺出了什麼。難道殿下心裡,有另外一個女人嗎?
岑慕凝被蕾祤帶進了皇宮之中最爲隱秘的暗牢。這裡不見天日,只有一個進出的門。要走下長長的階梯,才能進入最黑最潮溼的牢房之中。
想來莊凘宙就被關在這裡。
岑慕凝只是鬧不明白,太后非要她來看莊凘宙是基於什麼樣的心理。就算她同情莊凘宙又如何,大局已定,到底改變不了什麼。平添幾分內疚,要不了命的。
“皇后娘娘,您請。”
一扇門被打開,蕾祤微笑着請她進去。
岑慕凝毫不猶豫的走進去,以爲會看見滿室的凌亂,以及一個不堪入目的人。沒想到莊凘宙坐在那裡,正氣定神閒的自己跟自己對弈,爲桌上的殘棋費神。
她走進去,有些不知所措。
面對這個兩次要殺她的男人,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王妃有興致陪朕下一盤棋嗎?”莊凘宙擡起頭,看見她那身華麗的鳳袍,不禁一笑。“哦,不。應該是皇后娘娘有興趣陪我這個廢帝下盤棋嗎?”
“皇后娘娘自然沒有功夫陪你下棋。”蕾祤替岑慕凝開口,語氣帶着譏諷之意。“不過皇后娘娘特意過來,是有份禮物要送給您。”
岑慕凝詫異的看着蕾祤,並不知道她所謂的禮物是什麼。
“是麼。”莊凘宙卻溫然一笑:“難爲皇后娘娘還惦記着我這個將死之人。”
蕾祤拍了拍手,一個身段輕盈的女子低着頭走進來。她雙手捧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擱着一盞茶。
岑慕凝的心突突的跳起來,太后是想借她的手了斷莊凘宙!
真是有趣!
“這種事,何必勞煩皇后娘娘呢。”莊凘宙輕輕一笑,雲淡風輕。“璇玥去了,你們以爲朕還會苟活不成?”
他的話音剛落,奉茶的女人緩緩的擡起頭來。
岑慕凝雙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
莊凘宙則慢慢的站起來,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走進來的人,表情愕然也震驚。
“茶已經沏好了。皇上可要潤潤喉嗎?”璇玥微微一笑,明亮的眼眸如往昔一般。說話時候的樣子,也和從前沒什麼兩樣。就好像他下朝來她的鳳翎殿,她每每總是親自烹茶。
“璇玥……”莊凘宙難以置信的看着她,語氣微涼:“你沒事?”
“是。”璇玥笑着點頭:“原本就如此,自然無事。”
岑慕凝這時候,終於明白太后的用心良苦了。她笑着慢慢的走過來,卻被蕾祤給擋住。“皇后娘娘別急啊,好戲這纔剛剛開始。璇玥,不如你來告訴廢帝與皇后娘娘,你究竟是誰,爲什麼來到這座皇宮,又是怎麼成了廢帝最心愛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