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慕凝才稍微覺得身上沒那麼軟了,就聽見門外嘀嘀咕咕的,一點都不安靜。
“不是都打發她們走了嗎?本宮身邊暫且不需要這麼多人伺候着。”岑慕凝喝下了苦澀的湯藥,有些不耐煩的皺着眉頭:“怎麼還在這裡吵嚷?”
“娘娘有所不知,她們是惦記您的身子呢。”冰凌好言寬慰。“您一日痊癒,她們就要掛心一日。自然是少不得過來候着您的消息。”
說話的同時,冰凌給青犁使了個眼色。
青犁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利落的將那些人都給打發了。
再進來的時候,她臉色溫和,笑容裡透着暖:“娘娘想吃點什麼?奴婢去給您準備。”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岑慕凝只問了這一句,便咳嗽起來。
“自然是沒有了。”冰凌趕緊給她撫背:“娘娘,眼下什麼都不及您的身子要緊。若是不能好好保全自己的身子,說什麼都是假的。”
岑慕凝順勢握住了冰凌的手:“你說,若這時候有人想要本宮的命,如何下手最爲穩妥?”
冰凌饒是一愣,隨即意識到了什麼。“奴婢這就出宮。”
青犁有些不安,雖然沒將後宮發生的事情稟告皇后,但不難看出,蒼憐已經忍不住出手了。如果真的把手伸向了宮外,很多事情可能就不能挽回了……
“梓州好些了嗎?”岑慕凝艱難的支撐着身子坐起來。
說到這個,青犁臉上才露出了喜色:“皇后娘娘放心就是。皇長子殿下的身子逐漸在康復。這幾日,再沒有高熱,且乳母也說了,殿下比前幾日吃的多些,也睡得更好。虧得此時臨近秋日,不會冷也漸漸涼爽,殿下睡的比較舒坦,精神恢復的不錯。”
“那就好。”總算是有一件欣慰的事。岑慕凝不覺勾起了脣角。“娘娘若是惦記殿下,得空讓乳母抱來給娘娘瞧瞧可好。胡神醫不是說了,痘疾這種惡疾,終身只會得一次,一旦治癒,就再不會染上。”
“還是別了。”岑慕凝仍然擔心:“等我的身子也好利索,再見他也不遲。眼下只希望皇上凱旋而歸了。”
這話意味深長,岑慕凝轉身望向窗櫺:“也不知道御駕現在到哪了……”
冰凌趕到褚府的時候,這裡果然有一場浩劫。
羽林衛似乎是遇上勁敵了,不少受了傷倒在地上,疼的齜牙咧嘴。
“出什麼事了?”冰凌皺眉問那首領。
首領見她是皇后身邊的人,有些詫異,卻還是如實回答:“方纔有人送了一車果蔬來,可是送菜的人卻不是平日裡見到的那個。奴才們只是查問了幾句,誰知道那人竟然狂性大發,和咱們動起手來……”
“糟了。”冰凌容不得他把話說完,風一樣的往府裡闖。“你們這羣蠢貨,什麼叫聲東擊西不懂嗎?”
首領一聽這話,緊跟着她也往裡闖。
只是當冰凌闖進了護國公居住的東廂房時,院子裡一切正常,絲毫沒有任何不妥。
這讓冰凌更加不安了。她緊着推開了房門,恭敬道:“奴婢冰凌拜見護國公老爺。”
“是憐月身邊的那個丫頭吧……”護國公緩緩的坐起了身子,伸手撩開了帷帳。只是隔着屏風,他看不到外頭的人。“進來說話。”
“是。”冰凌聽到護國公喚小姐的閨名,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硬生生的憋着。“老爺。”
“一晃這些年,出落成大姑娘了。”護國公看着她的眼神很溫潤:“你比憐月小許多,倒是比憐月的閨女大不了幾歲。”
“老爺好記性。”冰凌哽咽的說:“奴婢沒用,沒能好好保護小姐。”
“唉!”護國公衝她搖了搖手:“當年的事,她也是無奈之舉。你不必自責。憑她的本事,想逃未必不可。可她能逃,褚家如何能逃,她的閨女又如何能逃?”
說到這,護國公坐直身子,往她身後望了一眼:“對了,怎麼不見慕凝呢?她可好?”
“回老爺的話,皇后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宮裡的規矩嚴,娘娘輕易不能出宮,這纔沒能來探望您。”冰凌不敢說皇后病了的事,以免護國公難受。
“說的也是。”護國公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眼神也跟着明亮起來:“一眨眼的功夫,慕凝都是咱們的皇后娘娘了。真是歲月催人老,老夫總還記得自己爲朝廷效力的時候呢。”
“老爺老當益壯,待養好身子,還能再……”
“怕是不能了。”護國公輕輕搖了搖手,不禁咳嗽起來。
冰凌趕緊上前給她順背:“老爺,沒什麼比您的身子要緊。您可千萬保重啊。”
這時候,外頭的婢子端上了一盞熱茶。
冰凌從她手裡接過茶盞,含着笑送到護國公手邊:“老爺,您喝口茶潤一潤。”
“唔。”護國公伸手接過茶盞,可是手有些抖,那茶水不慎滴落在薄被上。
那一瞬間,冰凌彷彿看見了一縷煙飄起來。“老爺,且慢……”
她有些焦急的從護國公手裡奪過那盞茶,一股腦扔在地上。果然,一縷煙請緩緩的飄起來,這一回她看的清清楚楚。“好大的膽子,你竟敢下毒。”
那婢子當即就被門外的羽林衛首領給扭住。“老爺,奴婢冤枉啊……奴婢不敢下毒。”
“放開他。”護國公輕咳了一聲,皺眉道:“不是她。”
冰凌雖然不信那奴婢,卻還是衝羽林衛點了下頭。
“老爺,褚府已經不安全了。皇后娘娘就是怕有什麼不妥,才讓奴婢過來看看的。”冰凌繃着臉,有些生氣的說:“奴婢這就帶老爺去別處暫避。絕不會讓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傷害您半分。”
“替老夫,多謝皇后娘娘美意。”護國公饒是一笑:“老夫哪也不能去。”
“老爺,您這是……”冰凌看他容顏憔悴,心頭酸澀的不行。
“褚府是老夫的家,褚家人無論做錯了什麼事,都是老夫沒有從嚴馭下之過。老夫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會承擔到底。丫頭啊,老夫大半輩子在馬背上過來,刀尖舔血,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臨老了,土埋到脖頸子了,難道還會怕死嗎?”護國公嘆了口氣:“就算他們想要老夫的命,老夫也要挺直脊背在自己的家裡等着。避,又能避到何處去?”
“是奴婢錯了。”冰凌含着淚,聲音顫抖的說:“奴婢就在這裡陪着老爺,誰也別想動老爺一根汗毛。”
“傻丫頭,你呀,得趕緊回宮去。”護國公眉心凝重的說:“連老夫這垂垂老矣的人,他們都不放過。皇后娘娘豈不是更危險嘛。與其,你花費力氣來救老夫這個不中用的人,倒不如好好保護皇后。只要皇后沒事,老夫對憐月也有個交代。”
“若是老爺有半點閃失,那奴婢如何能對得起小姐對得起皇后娘娘……”冰凌沒忍住,淚如雨下。
“褚家做錯了,是沒有辦法回頭的事。”護國公咳嗽了好幾回。“培源不爭氣,榮志更是悖逆,老夫萬萬也沒想到,原來老夫上的了戰場斬的了敵人,卻管不好自己的子孫。這麼瞧着,褚家到底……到底是女兒更聰慧,比這些臭小子們強得多。”
“不是的,並不是這樣。”冰凌不知道怎麼寬慰一個病中灰心的老人,他曾經那般驍勇單槍匹馬斬殺賊匪,一連數月馳騁沙場,那股子英雄氣概,如今卻消糜不見。這滋味,着實叫人難受。“老爺,您別多思,養好身子纔是要緊的。”
“我有件事,想託你求皇后娘娘。”護國公握住了冰凌的手,凝重道:“如果可以,求他千萬保全褚家子孫……”
渾濁的眼淚,從老人的眼眶裡緩緩滑落。
冰凌覺得心都要碎了。“您放心,皇后娘娘一定會保全褚家的。皇上已經答應了娘娘,這件事情,會用最緩和的方式處理。”
“當真?”護國公的眼底燃起了一絲希望。
“當真!”冰凌連連點頭:“您一定好好的保重,看着皇后娘娘做成這件事。”
“好!好!”護國公笑着答應:“老夫就說麼!憐月的閨女是孫子輩最聰慧的。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陪着護國公又說了許多話,老人睡了,冰凌才趕緊收拾了局面。
шшш ⊕тt kán ⊕c○
正是今日送來的那一車東西被人下了毒。
她來之後,赫連也匆匆趕來。冰凌這才放心不少。“宮裡有胡神醫照應着,褚府就勞煩副院判大人了。”
“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不會有事。”赫連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讓皇后娘娘安心便是。”
“我這就回宮裡覆命。”冰凌朝他端正的行禮:“一切就拜託了。”
哪知道,她從褚府出來,就被人給盯上了。
冰凌加快了腳步,往偏僻的小路去,就是想看看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想要取她性命。
尾隨的人似乎並不怕被發覺,跟的越發的緊些,一路隨着她往那偏僻之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