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心想,青犁不愧是跟在瑞明王殿下身邊的人。皇后娘娘不便發作,她這口氣替娘娘出的極好。正好讓軟珥知道厲害。
岑慕凝微微蹙眉:“青犁,向太后盡孝乃是本宮與後宮妃嬪的本分。不可無禮。”
青犁略點了下頭:“是。”
岑慕凝的目光這時候卻落在軟珥臉上:“倒是那藥方,可問過御醫嗎?宮裡用藥,最要緊便是謹慎,你雖然是好心,但並不熟悉太后的鳳體安康,貿然用藥,只怕不怎麼妥帖。”
“皇后娘娘教訓的是。”軟珥連忙跪下:“臣妾一時心急,便將藥拿了過來,給太后用了一些。只是臣妾的藥的確是針對太后的鳳體所調製,必然不會出錯。若太后有任何損傷,臣妾甘願受責。”
“太后玉體損傷,你受責又有什麼用?”青犁沒好氣的說:“皇上待太后至孝,必饒不了你。”
“罷了,先去請御醫過來。”岑慕凝對青犁使了個眼色。
“是。”青犁轉而望了一眼門邊的內侍監:“還不快去。”
“你先起來吧。”岑慕凝見軟珥還跪着,少不得多說一句。
冰凌則走到藥爐邊,細細分辯了方纔那碗藥熬出來倒掉的藥渣。看樣子,這個纓妃也不簡單。她是太后擡舉的人,這時候冒險獻藥,必然是不想失去太后這座靠山。
蕾祤端着清水一樣的米湯進來,憂心忡忡的朝岑慕凝請了個安。“皇后娘娘萬福。”
“免了。你手上端着什麼?”岑慕凝不解,這個蕾祤怎麼就這麼放心,把太后交給纓妃照料。
“回皇后娘娘的話,是臣妾讓蕾祤去端了一碗米湯過來。米湯有米的養分,又不如粥那麼濃稠難以消化。服藥後給太后喝一些,可以暖胃,也避免因爲服藥造成的不適。”軟珥從蕾祤手上接過米湯,轉身走到牀邊盡心的爲太后服下。
這時候,太后仰靠在軟墊上,絲毫沒有反應。
軟珥則很有耐心的用小勺子,一點一點的喂太后服下米湯。喂一勺還拿絲絹仔細的擦拭流出來的湯水,不讓太后覺得難受。
光憑她這份細緻,岑慕凝便知道她有多珍惜眼前的榮華。
只可惜,太后調教她的時間一定不長。或者說,太后一開始根本就沒打算將她送進宮。只不過是一個替補的棋子罷了。
“皇上駕到——”
樑寶的聲音震耳欲聾。
岑慕凝剛回過身,莊凘宸已經大步走進來了。
“給皇上請安。”岑慕凝朝他行禮。
皇后都行了禮,軟珥纔將手裡的湯碗遞給了一旁的婢子環佩。“給皇上請安。”
青犁瞧着御醫跟在主子身後,於是急忙道:“皇上,御醫來了,還是先請御醫給太后請個脈吧。纓妃擅自將太后的湯藥換了,奴婢擔心太后的玉體有損。”
莊凘宸的目光略微鋒利的劃過軟珥的臉,這才伸手扶了皇后一把。“御醫去瞧瞧。”
“是。”御醫哪裡敢耽擱,迅速的摸出了脈枕。
握着岑慕凝的那隻手,挺暖和的。和他素日裡冰冷的樣子反差極大。
軟珥卻因爲瑞明王的那個眼神,心跳加快。那種恐懼,就是你自以爲和他很親近,可他卻隨時會要你的命。她瑟瑟的後退了一步,謹慎的看着御醫的手搭在太后的腕子,屏着呼吸。
“如何?”莊凘宸見御醫起身,便直接問了一句。
“回皇上的話,太后的脈象仍然細緩,但是好像細緩之中又略有沉穩之相。體內的毒似乎也有所減少。只是微臣聞着房裡的藥氣,似乎並不是微臣的方子。不知這其中有什麼緣故。”御醫心想,難道是皇上嫌棄他的方子不夠好,讓人改了?
“你給太后用的什麼藥?”莊凘宸繃着臉問軟珥。“可有藥方?”
“有。”軟珥從腰間摸出了一張藥方:“這是臣妾母家一直流傳的藥方,最大的功效就是能清楚體內的毒素。臣妾年幼的時候,曾經被毒蛇所傷,就是靠這張方子撿回了命。只是臣妾一時心急,未能在此之前稟明皇上,擅自爲太后換藥,還請皇上恕罪。”
“把房子給御醫過目。”莊凘宸沒搭理她的那些廢話,直接了當的說了這麼一句。
軟珥利落的將藥方遞給了御醫。
御醫謹慎的接過,細細的查看,好半天才恭敬的朝皇帝道:“啓稟皇上,這的確是一道化解體內毒素的藥方。只是這方子溫和,只怕需要些時日調理才能確切見效。若是搭配太醫院調製的清心解毒散,效果會更好。”
“那就給太后用。”莊凘宸仍然面無表情。
“是。”御醫恭敬的行禮:“微臣這就去準備。”
軟珥還想要再給太后喂些米湯,豈料她纔要往太后那邊去,就被皇帝喚住了。
“你可知罪?”莊凘宸的語氣透着瘮人的冷意。
軟珥當即跪下,頭垂的很低:“臣妾一時心急,纔會如此。還請皇上恕罪。”
“你以爲你是在救太后?可若是這方子有一點不妥,後果你承擔得起嗎?朕最厭惡自作聰明的人,你以爲你的那點小心思,能瞞得了誰?”莊凘宸的語氣十分嚴肅,眉目之間沒有半點溫存。
這還是昨日和他在一起卿卿我我的人嗎?
軟珥嚇得心都在顫,她的確是想要保住太后這座靠山,但實際上,她也確實救了太后啊……他竟然完全不念她的半點好。
“太后這裡,不必你過來伺候。”莊凘宸蹙眉,一字一句說的相當清楚。“你才入宮,對宮裡的規矩全然不知。皇后,擇兩個年長的姑姑,好好調教着。再不許出錯。”
“是。”岑慕凝溫和的笑了下。心想,莊凘宸已經足夠的仁慈了。若不是因爲她的容貌,恐怕這回就讓她丟了性命。
“朕有些話想同皇后說,這個時辰了,鳳翎殿可有準備晚膳?”莊凘宸看向岑慕凝的時候,眼神裡似乎有那麼一絲溫暖。岑慕凝自己沒覺得。可是軟珥卻看得一清二楚。
這便是天壤之別吧。
“什麼都準備妥當了呢。皇上只管同娘娘共進晚膳就是。”青犁嘴快:“皇后娘娘寬心,擇姑姑的事情就交給奴婢去辦。太后這裡,奴婢也會讓人仔細照顧的。”
莊凘宸握着她的手腕,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出去。
軟珥連忙行禮:“恭送皇上皇后。”
青犁見主子和皇后都走遠了,才笑吟吟的上前一步:“纓妃娘娘,奴婢奉勸您一句,千萬別自作聰明。皇上心裡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你不過是憑着容貌矇混進來侍奉的妾室罷了,還妄圖用自己的小聰明討皇上的歡心呢嗎?別偷雞不成蝕把米,把命搭上了。”
軟珥被她這樣的訓斥,眼眶頓時就紅了。
“怎麼?這就委屈了?”青犁饒是一笑:“你也別太在意,畢竟委屈的日子還在後頭呢。您放心,奴婢一定會給您擇兩個極好的姑姑,保證您一定學得會這宮裡的規矩。”
話說完,青犁往牀上掃了一眼。太后仍然昏迷着,她才稍微安心:“來人,送纓妃回飄纓苑。”
軟珥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她又故意嘀咕了一句:“飄纓,不就是落纓嗎?都落了,還有什麼可得意的?”
鳳翎殿中,岑慕凝爲莊凘宸佈菜。“今兒的晚膳都是後廚準備的,皇上吃着可還好?”
“還行,只是不如你做的可口。”莊凘宸如實的說。
“皇上擡舉臣妾了。”岑慕凝微微一笑,給他斟了酒。“太后的事情,皇上還怨纓妃嗎?”
“朕並非怨她擅自做主,而是討厭她自作聰明。”莊凘宸輕蔑的說:“後宮裡的女人有什麼樣的心思,朕怎麼會不知道。越是喜歡算計的,越是愛使手段的,朕越不能縱着。”
“皇上昨日還說要臣妾有手腕呢。”岑慕凝吃了口菜,緩緩的說:“今兒又變了?”
“你是你,她們是她們,如何能一樣。”莊凘宸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深情的說了這麼一句。
岑慕凝的心突突跳動,剛想着怎麼回話,就又聽見他補充了一句。
“你那麼笨,若是再沒有些手段還得了?”
岑慕凝菜沒嚥下去,就被他這樣嗆了一句,少不得咳嗽起來。
“你看看你,吃飯都能嗆到。”莊凘宸順了順她的背:“看着挺精明的,沒想到這麼笨。”
“……”岑慕凝都想把他臉按在碗裡了。就你聰明,就你精明。當然,她沒敢。這位皇上陰晴不定的,誰知道他啥時候高興,啥時候就動了殺心……
這麼一想,還是安分點好。
“對了,朕有件事想問過你的意思。”莊凘宸給她倒了杯酒,壓壓咳嗽。
岑慕凝喝了下去,蹙眉問:“什麼事?”
“你表哥替朕出征的事情,你應該聽說了吧。”莊凘宸有些凝重的問。
“嗯。”她點頭。
“真想着他也是個人才,算得上褚家的新秀,將來必然有一番作爲。”莊凘宸話鋒一轉:“姿陽也到了出嫁的年齡,朕倒是有心撮合他們,你意下如何?”
“皇上是要爲表哥和姿陽公主賜婚?”岑慕凝滿頭黑線,還保持着臉上的平靜:“只是不知道姿陽公主是否願意呢。這事情,也總要問過公主纔好。”
“那便讓姿陽明日入宮,你替朕問問。”莊凘宸凝眸看着她:“這會,朕是想問你的心意。可覺得這樁婚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