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開,yīn陽未判,法則化靈,古神出世。
五行法則,化靈而出,火神之祖名“祝融”,水神之祖名“共工”,金神之祖名“金母”,土神之祖名“黃遵”,木神之祖名“東華”。五大神祖,唯有金母一人是爲女xìng,太古神族億萬族人中,能證得高位,被世人所稱頌的女xìng神明,也是非常之稀少的。
不過,在玄離界中,世人所祭祀的,那位主宰大地山川,掌管人道輪迴的至高神明,卻不是土神之祖“黃遵”,而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太古水族神明。此神名曰“玄冥”,和金母一樣,都是女xìng尊神,同時也是這個世界主宰河海湖泊的第一水神。
“太古末,神人降世,勢分水火。我揚州洪氏一脈,皆爲太古神裔,乃洪荒神庭水部天君玄冥娘娘的直系子孫……”
此段上古秘辛,見於本朝太祖實錄。每一個洪氏子弟在初學文字之時,第一次接觸的通用神文,就是這一段話。多年來,洪毅早已將這句話是銘刻在心了。
早在上古之時,玄冥娘娘就是三大天朝共同敕封的大地女神,一般說來,侍奉女神的廟宇,應該隨處可見纔是,可是,在這南荒九省境內,供奉玄冥娘娘的神廟,卻是十分的罕見,想來,女神香火如此衰敗的原因,與五百年來,南荒子民極度仇視洪氏皇族的心態,有着直接的關係。
昨rì,抄錄雨霖書院至今保存的那些古縣誌之時,洪毅無意中得知,城外小寒山上,曾建有一座玄冥神廟。獲知這一信息之後,洪毅當即回到家中,和母親高氏說了一聲,就一個人獨自出門去了。
雖然,還有幾天,就是郡試之期,但是他所在的雨霖城,既是郡城,又是省治,也是此次雨霖郡郡試開考之地,他也不必像其他府縣的考生那樣,千里迢迢,舟車勞頓,需要老長一段時間來修養疲累的身體,所以,趁開考之前的這段時機,出去祭拜一下祖神,虔誠還願,調節心神,也是無妨。
出城之後,洪毅翻了翻腰間的錢袋,臉上一紅,自感囊中羞澀,於是放棄了乘馬的打算,僱傭了城外農戶家的一架破舊牛車,向幾十裡外的小寒山趕了去。
牛車的速度,非常緩慢,當然不比馭馬飛奔來得快。城外小寒山,距離雨霖城北門還不算很遠,但是也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堪堪抵達。
此刻,洪毅心裡不禁感慨道,“看來,當初選擇棄武從文,是有點可惜了!”
“哎,先皇早亡,太子失位,大皇子登基爲皇,不想連我們這些皇室旁系,都被牽連進了此等滔天禍事。如果爺爺沒有被剝奪郡王的爵位,父親也沒有當上‘太子府詹事’,他們就不用這麼早死,我們一家也不至於落到這副田地。”
“如果母親當初不是高太師的侄女,我也不會選擇這條儒修之路。如果在這時候,我的修爲已達武聖之境,那麼,也不會爲了幾十里路而長吁短嘆了。”
城外小寒山,乃是浮玉山邊緣的一座小山,大概只有兩百丈高下,地方不大,約莫有五里方圓。山腳之下,便是都督府近幾年新修的官道,人流如cháo的官道旁,建着一座九米見方的,可供行人閒時休憩的小石亭。
離石亭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不小的茶水攤,擺着幾十張簡陋的粗木桌椅,在官道邊經營小生意的,是一對上了年紀,慈眉善目的老夫婦。攤子前,還立着一塊六尺來長的大木牌,上面寫着“一碗一文”四個大字,想是,路上的行商旅客,若是渴了累了,只需花上一文錢,就能買杯粗茶解渴,還能在這裡歇上一會。
烈rì炎炎,無論是黃土官道上,還是露天茶攤前,都是熱浪襲人,逼人汗下。那石亭周圍,卻是綠蔭如林,水光如鏡,好不yīn涼。不過,走到這裡的行人客商,雖然一個個汗如雨下,熱得不行,但此時沒有一人靠近石亭,也無人敢去打擾亭中衆人的雅興。
原來,亭子裡面,如今正站着一羣儒生,爲首的那一位,卻是一個年約五旬的中年儒士。周圍的十來個儒生,像衆星捧月一般,簇擁着那位中年儒士。不時聽人稱呼他爲,“老師”、“夫子”、“歐陽大人”等等,不盡其名,顯然,此人身份非同小可,極有可能就是今年省試及郡試的主考官——“歐陽修”。
即便是圍在此人身邊的儒生,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郡士或孝廉,論及身份與地位,比起待罪之身的洪毅來說,還要高上許多。所以,不管亭中之人是不是那位主考官,但有一點準沒錯,此人必是都督府的在職官員,洪毅現今已非洪京城的皇族貴胄,而是邊境之地的一介罪民,當然不敢上前打擾。
轉過頭來,不再觀望那座石亭,洪毅輕移腳步,走到槐樹下面的茶攤前,找了一個空位坐了下來。一手在錢袋中摸索了許久,洪毅掏出三個“大洪通寶”放入袖中,向那正在爲幾位過路客商續水的老頭,要了一杯三文錢的冰鎮涼茶。
這竹筒裝的冰鎮涼茶,可是從槐樹下的水井裡面提出來的,自然不是隻賣一文錢的加鹽粗茶可比。一口喝下,熱氣頓消,洪毅只覺體內忽然生出一股涼氣,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絲酸梅的清香,雖說遠遠比不上住在洪京城那會,郡王府中可以無限享用的,名目繁多的消暑飲品,但是,此時卻是非常難得的一種奢侈享受了。
不遠處的石亭中,遙遙望到,那爲首的中年儒士,拿着一張寫滿了字的宣紙,似乎正在給身邊的儒生講些什麼大義之理。遠遠地聽到,“都督”、“公主”“本科郡試”、“試題”之類的字眼。
此刻,洪毅心裡雖然是急切地想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但是卻沒有膽量去接近那座石亭,也不願動用幾年來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玄冥神力,行那竊聽的不軌之事。
亭中的郡士孝廉,對那位大人極盡奉承之事,想必此人的身份甚是重要,即便不是外叔祖的衣鉢傳人“歐陽修”,也必定是都督府麾下,文士最多的歐陽家一脈。萬一不小心,讓這些儒門前輩,發覺到自己這一介儒生竟身懷神鬼異力,取消了今後參加郡試的資格,那十幾年來的辛勤苦讀,恐怕就要化作一朝流水了。
想來想去,洪毅覺得,還是少管閒事,不去趟這趟渾水爲妙。一杯茶盡了,洪毅放下茶錢,立刻起身上山。
小寒山地勢不高,林木稀疏,比之浮玉山這等靈山勝景自是遠遠不如,不過,因爲離大城近,此時又臨近大考之期的緣故,前來遊山的書生仕女,依然不在少數。山腳往上,乃是數千條長短不一的青石石階,洪毅先向四周張望了一陣,尋了個沒人的空隙,沿着青綠石階,快步走了上去。
兩畔皆是茫茫青山,時有一些妍紫奼紅的野花,點綴其間。曠野廣闊,小寒青青,似有一種奇異的綠意生機,苒苒展現在人的面前。
可是,道邊無人,花草自開,卻讓洪毅驀然生出了一種說不盡的寂寞,和一股油然而生的深深自憐。眼前這些肆意盛開的奇花異草,今rì不賞,明rì就會凋零,好像自己的前半生一樣,如夢如影,如電如露,美好的事物,總是太過短暫。
正當洪毅暗自感慨之時,山下走來了一老一少兩個儒士。年老的儒士,正是原先石亭中站着的那位大人,年輕的儒士,本是衆儒生中的普通一員,現在不知爲何,但卻走在那位大人的前面。
看到前方駐足之人,眉目深鎖,印堂發青,似有枷鎖臨身,前途一片晦暗,可是,仔細一看,天門之上紫氣升騰,又似貴不可言,頗有成龍之資,年輕儒士心中好生奇怪。
只見那年輕儒士面sè沉凝,思索了好一會,似乎依然不能定論,於是,便迴轉身形,向身後的中年儒士問道:“夫子,以你的望氣之術,是否可以看清,前邊那位少年人,今後的運程?”
“哈哈哈!文侯,想不到你也有犯難的時候!”
“嗯!咦?怪哉!此子也是我儒門中人,若只觀其文華之氣,最多不過三尺,郡士可望,孝廉難成。可奇怪的就是,此子的本命之氣,紫華縈繞,直衝天宇,化作‘聖水麒麟’之態,隱隱然,竟有一國潛龍的氣象。想來,此人必是皇室遺脈,若是渡過了眼前難關,往後必有一番作爲。”
“不過,現在的大洪王朝,絕不是洪氏一族說了算!此人將來到底是龍是蟲,還要看大人最終的決定!”
數息之間,中年儒士臉上的表情,從高興變爲驚疑,由驚疑轉爲平淡,來回變換了好幾次。最後還是趨向於平淡,一臉認真地望着面前的南荒霸主,如是說道。
“哈哈哈!有趣,有趣!連流放邊疆之地的皇室旁支,一介尋常罪民,竟也有潛龍之命格,看來,當今聖上,註定是要絕嗣了!歐陽夫子,你不要趁我不在,就只顧着和那幫儒生遊山玩水,吟詩作對,總要關注一下京師方面的情況嘛!”
念及洪京之事,歐陽夫子淡然回道:“東海滅,靖海亡,洪京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大宇天朝如今撕破了臉皮,不管什麼荒古協議,誓要追究洪姓修士擅闖崑崙天門的大罪,當今聖上是有口難辯啊!幾年間,東海上的皇族隱修之地,洪氏靖海王一脈,已經一一告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輪到他。說實話,我真期待這一天早點到來!” шшш● Tтká n● c ○
“歐陽,本尊好不容易纔出來散一下心,不要把氣氛搞得這麼嚴肅嘛!…,呵呵,將來的事誰知道,不過,前面那小子,還真是有趣,你有空就多多關注一下。”
年輕儒士輕聲笑笑,不再多言。可憐那洪毅,一直處在自怨自艾之中,根本不知道已經有人注意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