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府裡。
衛淵親自牽着追風來到一處略顯空曠的院子內,並且還命人將‘麒麟甲’與‘御賜關刀’統統放在這個院子裡來。
他甚至還給這個院子取了一個名字,叫做追風院。
此時,明蘭、海朝雲、趙小娘子均在春意閣那邊陪着張桂芬。
趙小娘子的茶藝已經教她們教得差不多了,但就是教她們茶藝期間,幾人卻有了往來,關係愈發密切。
所以,平日裡若是茶鋪不忙,張桂芬就會請趙小娘子來侯府做做茶,幾人聊聊天。
今日,她們正閒聊時,突然聽寶珠前來彙報,
“夫人,侯爺回府了,還帶了一匹馬,看侯爺的樣子似乎很高興。”
“侯爺將那匹馬帶到了一處空曠院子裡,還給那院子取了個名字叫‘追風院’。”
馬?追風院?
張桂芬緩緩起身,好奇道:“我這官人愛馬如命,能被他親自帶回侯府的馬定非凡品,明丫頭,你們幾個隨我去瞧瞧?”
明蘭點頭一笑,“閒着也是閒着,正好去看看。”
說着,順勢將海朝雲拉了起來。
張桂芬瞧了一眼趙小娘子,“同去吧。”
後者拱手,“是。”
待這四名女子來到追風院裡時,卻見衛淵用着絲綢做的絹布給追風用心擦拭着身子。
張桂芬來到此間,守在四周的侍衛齊齊低頭作揖,“見過夫人。”
她點了點頭,好奇地來到衛淵跟前,“還從未見官人如此愛惜過一匹馬。”
衛淵雖然愛馬,但像是給馬兒擦身子這種事,一向都是交給旁人來做。
倒是很少見他親自上手。
衛淵一邊用心給追風洗澡,一邊看向張桂芬以及她身後的那些女子,笑道:
“你們不懂,追風乃是當世良駒,須用心對待。”
明蘭湊上前來,看到衛淵身邊一個木桶裡竟都是‘血水’,不由得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
衛淵解釋道:“是追風身上的汗,這是一匹汗血馬,流的汗近似於血。”
汗血馬?
明蘭頓時眼前一亮,“這就是傳聞中的汗血寶馬?據說當世都沒有幾匹了。”
說着,她還想伸出手觸摸追風。
結果還沒摸到,就似被追風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打了個噴嚏,似哼了一聲。
明蘭嚇了一跳,連連後退兩步。
衛淵拍了一下追風的額頭,“那是自己人。”
追風像是聽懂了,朝着明蘭走了兩步,示意她可以撫摸自己。
見到如此一幕,幾女都是詫異無比,就連自幼常去軍中接觸戰馬的張桂芬都是略感驚奇,
“這馬當真是有靈氣,官人從何處尋得?”
衛淵直言道:“董氈所贈。”
張桂芬更好奇了,“未來的吐蕃之主?他爲何要贈官人馬?”
衛淵道:“等過了年關,官家要封唃廝囉爲王,今日朝中那些士大夫們爲了想唃廝囉尊號,差點兒爭吵起來。”
“最後用了我的建議,要賜唃廝囉爲藏王,董氈知道此事後,爲了感謝我,特意贈了此馬。”
張桂芬釋然,伸出手也去撫摸追風。
奇怪的是,無論明蘭還是其他人撫摸它,它都是擺出一副臭嘴臉,似乎並不喜歡。
但唯獨衛淵與張桂芬上手撫摸,它似在享受。
雖然此間不只是有張桂芬在,還有明蘭等人,但無論是給唃廝囉上何尊號,還是董氈贈馬,都算不得什麼秘密,說也就說了。
衛淵見過海朝雲幾面,對她並不感到陌生,只是這趙小娘子雖有幾面之緣,但也只是聽說,她來府中是爲了教張桂芬茶藝。
可來侯府來得勤了,衛淵都不免好奇起來,
“趙小娘子也來了?你那茶鋪是沒生意還是怎麼回事?”
張桂芬白了他一眼,“哪有這樣說話的?”
衛淵笑了笑。
趙小娘子恭敬迴應道:“如今正值淡季,茶鋪裡的茶,也都是春分清明後留下的茶,算不得上品了,故而最近來喝茶的人少了。”
衛淵點頭,問道:“我記得在杭州初見你時,當時在場的,還有皇城司探事司指揮使顧千帆?你自來到京城後,可與他見過一面?”
趙小娘子如實道:“倒是來過我那茶鋪幾次,說過幾句話,只是最近沒有瞧見他去。”
衛淵笑道:“他被我派到代州去了。”
“代州?”趙小娘子雖然好奇,可也不敢繼續問下去。
在她印象中,平日裡,忠勇侯夫婦看似和藹可親,但真要是動起怒來,好似神仙發火,讓人驚駭不已。
所以,她在衛淵與張桂芬身前一直都是戰戰兢兢,生怕自己說錯了話。
她也知道,自己與杭州來的幾位閨中密友,之所以能夠極快的在京城立足,離不開張桂芬的幫助。
這就是有背景的好處。
她很清楚,自己的背景,就是盛家六姑娘與張桂芬。
“官人,明日華蘭、如蘭她們會來家中賞梅,還有還有輔國公家的女兒秦蒹葭,到了明日,官人讓大牛來家裡,讓他們見上一面。”
張桂芬忽然想起這事,索性就說了出來。
衛淵點頭說了聲‘好’。
明蘭開口道:“這秦家姑娘我見過一面,長得當真是可愛小巧,那陳將軍可是極爲魁梧,二人站一起,多少是有些不般配。”
衛淵大笑道:“你懂什麼?這叫反差。”
大牛如果是熊的話,那麼秦家姑娘就是兔子,甚至比兔子還要小巧。
“什麼是反差?”明蘭不解。
衛淵擺了擺手,“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張桂芬又道:“還有個趣聞,官人可知榮家姑娘榮飛燕?就是當今富昌伯的親妹妹,他們家要爲榮飛燕說親,似中意了我睿哥哥。”
張睿?
衛淵皺眉道:“你父親怎麼說?”
張桂芬道:“還能怎麼說?富昌伯家打得什麼心思,咱們是再清楚不過,父親大人自是不願,可也不好直接拒絕,索性,就商量着與母親同去大相國寺躲幾日。”
衛淵鄭重其事道:“躲不是個法子,還是儘快給張睿找個婚事,打消富昌伯府的計劃。”
——
翌日,衛淵前往蕩虜軍裡,想要親口告訴陳大牛有關秦家姑娘的事情。
途中,突然遇到蘭兒攔住了忠勇侯府的馬車。
蘭兒給衛淵傳遞了一句話,“魏姐姐說,有位姑娘想要見您。”
姑娘?什麼姑娘?
衛淵皺眉道:“那姑娘什麼身份?爲何要見我?”
蘭兒直言道:“聽魏姐姐說,那姑娘來頭不小,乃是一位鄉主。”
鄉主?
難道是邕王之女?
她自被官家降爵之後,就極少在京城裡活動了,平日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怎麼突然想要見自己?難道是,不想那麼安分下去?
衛淵道:“有空再說吧。”
他沒有直接拒絕,更多地,是想看看那趙鄉主還能折騰起什麼幺蛾子。
有意思,富昌伯那邊迫不及待的要嫁女,緊接着,這趙鄉主就開始有所活動。
甚至,還專門找了魏行首。
來到軍中以後,衛淵讓大牛去了侯府。
而他則安排過年等事宜。
爲了能讓蕩虜軍的將士過個好年,特意給了他們十日休沐的時間,可以讓他們回家陪伴家人,當然也可以留在軍中。去年這個時候,衛淵是給了將士們肉食。
今年倒是沒有大肆採買肉食,而是提前將他們的兵餉發放,並且每人還多給了他們一些銀錢,雖然不多,但是能讓他們過個好年。
衛淵將過年事宜安排下去之後,着實是讓楊懷仁等人有些吃驚,
“往常都是分批次讓將士們返鄉,特定時日內歸營,今年直接讓全軍將士回家過年,是不是有些不太妥當?”
衛淵道:“蕩虜軍是新軍,一些安排,自是不能按部就班,還與其餘軍營裡的將士一樣。”
“今後每三年,就要讓蕩虜軍的將士集體離營返鄉過年,將士們都有妻兒老小,幾日休沐根本不夠。”
十日休沐,他都覺得有些少了。
楊懷仁道:“既然衛帥已經決定,那末將這就着手安排下去。”
衛淵點了點頭。
楊懷仁又問道:“那延邊軍改一事,如何了?”
衛淵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不再說起此事。
這兩日,他接到了消息,說是西夏的六大軍司已經成立。
卓囉和南軍司,與大周重鎮蘭州相呼應,猶如掐住了大周西南一切軍政要事;
西壽保泰軍司,防禦大周懷德軍;
靜塞軍司,將西夏幾座重鎮保護的如同鐵桶一般;
嘉寧軍司,矛頭直指衛淵在延邊的一切部署;
祥祐軍司,如同一柄寶劍,狠狠插進了大周軍事防禦力量最爲薄弱的地域;
左廂神勇軍司,猶如後援,可以源源不斷的支撐其餘五大軍司的輸出。
六大軍司,總計三十萬兵馬,幾乎是西夏所有的精銳之師。
李元昊這麼做,是擔心,若有一日自己不在了,西夏內患不絕,可能會讓大周尋得伐夏時機。
也是想着,有生之年,能再有一次討伐大周的機會。
不管怎麼說,六大軍司的成立,直接讓西夏有了攻守兼備的能力。
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朝中很多大臣,包括武將在內,還都認爲,西夏只是虛張聲勢或是爲求自保,想要偏安一隅而已。
可他們也不用腦子想想,李元昊不是守成之君,人家是開國皇帝,地位直逼前朝的松贊干布,人家會想着只偏安一隅嗎?
“實在不行,等過了年,送走藏王一行人,再上札子吧。”
除此之外,衛淵也沒什麼太好的法子了。
——
忠勇侯府那邊。
春意閣院子裡。
華蘭、如蘭、明蘭、海朝雲,甚至就連墨蘭也來了。
榮飛燕相邀賞梅的日子,也在今日。
她起初還在猶豫,兩家究竟要去誰家。
後來,她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林噙霜以後,林噙霜直接對其破口大罵,
“這些年,你怎麼越活越糊塗?”
“無論是榮飛燕還是與富昌伯家,如何能比得了忠勇侯府與那位雁門郡夫人?”
“聽聞,有次皇后娘娘賜宴,邀請了雁門郡夫人,但並未邀請榮飛燕,她要不是有個姐姐在宮裡受寵,那日連去赴宴的資格都沒有!”
“而且,據說,雁門郡夫人還‘頂撞’了皇后娘娘,娘娘不僅未曾氣惱,甚至還出言安慰雁門郡夫人。”
“伱竟還在爲要去誰家而猶豫?真是愚蠢!笨!”
被自家孃親那麼一罵,墨蘭直接恍然大悟。
所以,就來了侯府這邊。
張桂芬對於她的到來並不感到意外或是有其它情緒,無非是午膳時加雙筷子而已。
她現在滿腦子的重心都放在了秦蒹葭的身上。
當對方一來,她就拉着對方到一間亭子裡小坐,隨後二人噓寒問暖起來。
期間,她一直在等着寶珠的消息。
不久,當見到寶珠朝着她點頭時,她頓時會心一笑,向秦蒹葭開口道:
“妹妹,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你跟我來。”
秦蒹葭很好奇,遂跟着前去。
今日張桂芬邀請衆人來賞梅,其實只是個由頭而已,其目的,是要讓她與陳大牛見上一面。
她將秦蒹葭帶到了正堂,隨後又以取禮物爲由,讓秦蒹葭在正堂稍坐。
其實,那禮物,張桂芬早就準備好了。
是一支精美無比的簪子。
她也並未去別處,而是在正堂後面的屏風處靜坐着,不時小聲詢問身旁寶珠,
“大牛怎麼還沒到?”
寶珠輕聲迴應道:“方纔府裡的人告訴奴婢,陳將軍已經快到了,算算時辰,這會兒應該已經與秦家姑娘見面了纔是.”
話音剛落。
張桂芬就聽到了正堂那邊的動靜,
“陳陳.陳將軍.”
陳大牛見到秦蒹葭這丫頭,便是傻笑起來,
“秦小娘子.我.我知道你喜歡吃美食,也喜歡吃雞腿”
“這荷葉雞是我剛買的,耽誤了點兒功夫,讓你久等了.”
秦蒹葭一愣,左瞧右瞧,不見張桂芬蹤跡,心中哪裡還不知,自個兒這是被‘算計’了,
“陳將軍我.我不是等你.”
說着的同時,還聞到了荷葉雞的香味,盯着陳大牛手裡的荷葉雞,不由自主的嚥了口唾沫。
陳大牛注意到她的表情,連忙將荷葉雞放到她的跟前,然後又站回原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略顯尷尬的開口道:
“俺知道”
“那個.上次去你家裡尋你,帶來了一些延邊纔有的風味小吃但你父親忒可”
話還沒說完,就見秦蒹葭皺着眉頭瞪了他一眼。
他連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脣,道:“俺說錯話了,秦姑娘勿怪。”
“這荷葉雞得趁熱吃.秦姑娘快吃。”
秦蒹葭依舊是瞪着他不說話,彷彿再說,你在這兒看着,我怎好意思吃?
陳大牛瞬間明白她的意思,轉過身背對着她,
“俺不看,秦姑娘安心用食,吃好了給俺說一聲。”
聞言,秦蒹葭看着他的背影噗嗤一笑,遂將包裹雞肉的荷葉緩緩打開,香味頓時撲鼻而來。
秦蒹葭用纖細的手指拿了一塊被切好的雞肉放在嘴裡咀嚼起來。
沒過多久,她忽然聽到陳大牛嚥了一口唾沫。
秦蒹葭頓時掩嘴一笑,“要不.一起吃?”
一聽,陳大牛連忙轉身,一臉期待道:“能與秦姑娘一起吃?”
說罷,他又轉過身去,“還是秦姑娘吃吧,俺不餓。”
秦蒹葭嘟嘴道:“呆子。”
陳大牛沒聽太清,“什麼?”
秦蒹葭沒在迴應,而是挑着帶骨頭的一些雞肉塊放在嘴裡,盡情地享用起來。
輔國公府家規甚嚴,平日裡,她的母親爲了讓她能夠保持苗條的身材,不讓她吃一些過於油膩的物甚。
張桂芬成婚時,陳大牛有留意過她,發現她很喜歡吃肉,尤其是雞肉,於是就將這點兒記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