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出征之前,趙禎給工部與軍器局同時下了旨意。
合力建造三百艘戰船。
工部是海忠管事,攬下兩百艘戰船名額,其目的,是想給衛淵賣好。
軍器局一向都是大周最虧錢的部門,監造百艘戰船,還需等戶部撥錢,光是流程,就要十天半個月左右。
估計這會兒才建造一半。
有工部的兩百艘戰船,其實倒也足夠衛淵去用了。
只不過,如要建水軍,他認爲,至少需要上千艘戰船。
兩浙、東南一帶,有擱置很久的老舊戰船,翻新翻新,不是不能用。
湊一湊,再加上工部與軍器局製造的戰船,大概能有個六七百艘,足夠一支水軍的規模了。
只要建成水軍,將來海運這塊,無論衛淵在哪,就都能說的上話。
水軍一旦建成,必然是屬兵部管轄,而衛淵乃是兵部侍郎。
再則,待時機成熟,衛淵上札子,將水軍劃到馬軍司麾下,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關於練兵這塊,趙禎誰也不信,就只信衛淵。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說,如無我海氏助力,這兩百艘戰船,不可能這麼快就建好.”
“我”
海清一臉爲難。
衛淵豁然起身,揹負雙手,不耐煩道:
“海家主,本帥今日能坐在這裡與你交談,是在給你面子,本帥希望,你莫要不識趣。”
“你們海家每年給倭寇那麼多銀兩,都將成爲殺向我大周子民的兵刃。”
“實話告訴你,蕩虜軍平倭期間,每死一名將士,其背後,都有你們海家的‘功勞’!”
“而且,你們勾結倭寇這事,海忠海大人,並不知情吧?”
根據皇城司的情報得知,海家每年給倭寇銀兩這事,海忠的確不知情。
而盤踞在海州的倭寇,多半都是由大周山匪假扮。
實際上,不只是海家在幹這種事。
沿海一帶不少氏族,爲了不願被倭寇侵擾,都給過倭寇錢財。
如今朝廷要平倭,對他們來說,是好事。
這預示着,將來不用再給倭寇錢財了。
他們自然要上趕着捐錢,讓工部造船。
也算是給領兵前往東南的統帥示好。
海忠管家極嚴,以海家的門風家世來說,是絕不允許出現勾結倭寇這種事情出現。
但是不當家不知當家苦。
海忠的堂弟海清,也是實屬無奈。
“海家主,本帥言盡於此,一盞茶的功夫,本帥要結果。”
衛淵再次坐到椅子上,悠然喝起茶水。
海清眉頭緊皺。
良久。
衛淵將茶杯放下,看向守在門外的親衛江稷,下令道:
“告訴陳遠之,海州城內外,倭寇、山匪,一律格殺勿論。”
“與倭寇有染者,按通敵叛國罪論處。”
聞言,江稷深深作揖,“諾!”
此話一出,頓時將海清嚇了一跳。
他看到衛淵起身便要走,連忙攔道:“且慢,且慢!”
衛淵笑道:“海家主想明白了?”
江稷唉聲一嘆,“好,兩成,就兩成!”
“每年秋時,會將賬簿送到忠勇伯府,讓伯爺您,親閱。”
衛淵大笑道:“這就對了,今後,衛海兩家,同進退,共榮辱。”
對於他來說,最大的好處還不是錢財,而是與著名的清流名門海家綁在一起。
將來在朝廷上所得助力,會非同凡響。
“對了,以後若遇到漕幫船隻,你們海家,能幫的,就幫一幫。”
丟下這句話之後,衛淵就離開了海家。
海清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心中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片刻,海朝雲走來,看到自家叔父悶悶不樂,便是問道:
“可是忠勇伯爲難您了?要不侄女給父親寫封信,參他一本?”
海清連忙搖頭道:“不可!”
頓了頓,又語重心長道:
“今後,還需多仰仗這位忠勇伯,幫助我們海家的生意。”
說實話,如果沒有海氏二房這一脈。
海家大房也不可能在京城能夠穩住體面。
哪怕是位極人臣,所需錢財的地方也極多。
包孝肅至今爲止,還住在開封府衙裡。
他們包家就沒錢在京城裡買房子。
衛淵曾試圖送給包家一座宅院,不大不小,今後如果包家無人在京爲官,最起碼,仍能生活在京城裡。
只要還待在京城,就有無限希望與可能。
大多時候,一些品階較低的京官,如不貪贓枉法,僅靠着朝廷給的俸祿,壓根就買不起房子。
想要不貪污,還想要維持住體面,只能如盛家、海家這樣,有着自己的生意。
這就凸顯出勳貴的好處來了。
官員直系不可從商,說的是士大夫,沒說武勳。衛淵可以明目張膽,正兒八經的做生意。
當然,這也是文官看貶武勳的一個點。
但是話說回來,那些表面活得光鮮亮麗的文臣們,私底下,有幾個不官商勾結,希望家族中的旁支,能借助自己的權勢賺些錢財。
然後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
一些沒本事的名門,才需要貪污來得錢財。
所以,衛淵有時一直在說,什麼清流濁流,都挺下流。
尤其是清流,表面看着確實沒有貪污受賄,但是伱家族旁支,有人從商啊。
就連韓章也不能免俗。
平日裡,韓章說,自己乃寒門出身,狗屁的寒門,他老爹,官至開府儀同三司。
他老爹的弟弟,乃是相州首富。
到了相州打聽打聽,誰比他們韓家有錢?
當面一套,背地一套,身後有族人撐着錢袋子,當然可以若無其事的當個清官。
如今朝中那些大吏們,包括王安石在內,自詡清流的人,往上三代查一查,祖上要是沒當官從商的,衛淵能把頭卸下來給他們當球踢。
歷朝歷代都是如此!是歷朝歷代!
所以,誰也別說誰,好好當官,大家自然能夠相安無事,真要是撕破臉皮,搞個你死我活,誰還沒彼此一點兒黑料?
衛淵爲何敢敲海氏竹槓?
那是因爲,他們衛家往上三代一查,全特麼是窮人。
他光棍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又是衛氏初代權貴,怕個甚?
衛淵返回城防營住處時,江稷詢問道:
“除了海家之外,那些與倭寇有染的氏族商賈,是否都要嚴查?”
“經過海家這事,卑職竊以爲,當地商賈,要向衛帥您送好處了。”
他總是在向衛淵,有意無意間表現出自己很聰慧。
他越是如此,越容易讓衛淵不放心,
“除了海家之外,其餘人依法處理就好,將與倭寇有染的商賈氏族都控制起來,將他們的名字發給當地皇城司,由他們呈遞給陛下。”
衛淵這樣做的目的很簡單。
海家的錢財他已經賺到了。
至於海州當地的一些蠅頭小利,他就不要了。
是否要將他們抄家,就看朝廷與趙禎的意思了。
總不能錢都讓自己賺了,皇室與朝廷一份撈不着吧?
那就犯忌諱了。
江稷深深作揖,隨後離開此間,前去城外,向陳大牛等人說衛淵的意思。
經過當地皇城司協助,斥候已經探查出倭寇的幾個窩點。
都在沿海附近的深山老林裡,自成山寨。
平日裡出海或是在陸地上靠打家劫舍爲生。
規模很小,最小的僅有十幾人。
最大的,也就三四百人左右。
海家每年給倭寇錢財,也不僅限於海州沿海附近。
對付數量如此稀少的倭寇,衛淵根本無需親自出手,陳大牛一人即可。
他想讓陳大牛多賺些功勞。
除了徐長志之外,陳大牛與林兆遠,是衛淵最放心的人。
接到衛淵的將令之後,陳大牛二話不說,就率領兩千名士兵去打倭寇。
原本以爲,等待他的,將是一場惡戰。
規模最大的倭寇,在山坳間的一處寨子裡。
此地靠海極近,步行也就三刻鐘。
來到那寨子跟前,不少將士都主動請纓,
“將軍,末將可是您從代州一手帶出來的,說啥,這首戰,您得給末將!”
“將軍,用末將吧,最多一個時辰,末將必滅此寨!”
“將軍,末將願往!”
“.”
陳大牛聽到他們的聲音不爲所動。
此時,正值春季,天乾物燥,柳絮紛飛。
在山坳間安營紮寨。
若是用一場大火,將兩旁的山都給燒了,豈不省事?
陳大牛越想越激動,道:“不!放火燒山!”
燒山?
此言一出,衆將士頓時眼前一亮,如此,那些藏於山坳間的倭寇,不就成了待烤的鴨子?
從代州而來那名將士皺眉道:
“將軍.衛帥說過用火不詳,那日您在關外燒糧,是迫不得已之舉。”
“自那之後,衛帥曾叮囑過您,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再用火計。”
“而且,卑職聽說,這寨子裡,有不少被倭寇擄去的大周女子,她們可都是無辜之人啊!”
陳大牛冷哼道:
“少拿大哥壓我!大哥都沒指名道姓的說我,你算個什麼東西?”
“慈不掌兵!那些娘們早就被倭寇糟蹋了,就算活下來,只怕也是受人詬病,生不如死!”
“再說,你能保證,亂戰之時,不傷及那些女子?”
“燒山,燒山!”
那代州將士低頭不語。
或許就連陳大牛都沒意識到。
自從來到京城,被衛淵火速提拔之後,他的性格、心境,都在發生變化。
唯獨在衛淵面前,他還是那個常將‘俺太笨了’掛在嘴邊得陳大牛。
而在麾下將士面前,他是一個狠辣果決的猛將,是不惜代價,也要達成目的得陳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