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什麼清流 濁流,都挺下流
自興大獄以來,兩王幾乎毫無動作,似乎已經認命了。
如果不是衛淵主審此事,或許兩王還會搏上一搏,畢竟左右都是一個死。
但如今,衛淵參與進來,禁軍就亂不了。
此刻,衛淵負責查抄邕王府,至於兗王府,則交給了燕達。
在京皇城司傾巢出動,就是要確保當中不會出現任何紕漏與亂子。
不多時,衛淵就已帶人來到邕王府。
門戶洞開,並未封鎖。
衛淵徑直帶人入內。
而王府中的侍衛、下人、婢女,乃至邕王的子嗣、家眷等。
都已經規規矩矩的站好。
不由分說,皇城司就已經將她們團團圍住。
在那些人當中,衛淵還看到了邕王的女兒——嘉成縣主。
正值妙齡,模樣俊俏。
論地位,與張桂芬差不多。
她原本可以相夫教子,悠然渡過一生。
只是,今朝過後,她將淪爲階下之囚。
今日的嘉成縣主,沒了往日的囂張跋扈。
更多的,是展現着身爲女子的柔弱,心中膽怯不已,也在爲自己將來的命運而憂慮着。
衛淵看着王府中的每一個人,卻唯獨沒有發現邕王的蹤跡。
直至有名皇城司幹吏在他耳邊呢喃一番,他纔算是放下心來。
此時,邕王正在後院亭中獨自飲酒。
衛淵幻想過查抄王府時會發生的一幕。
可能爆發較大的衝突,也可能會有一番爭執,但無論如何都不曾想到,竟是會這般平靜。
衛淵將要前往後院去尋邕王時,嘉成縣主不知哪來的勇氣,竟是開口道:
“我見過你,王師凱旋時,你騎馬遊街.”
“張家姑娘是個有福氣的。”
衛淵沒有迴應。
王妃拽了拽嘉成縣主的衣袖,示意她慎言。
不久,衛淵獨自來到後院。
這時,已經有幾名皇城司差吏圍住了他。
衛淵看到他還在淡定吃酒,身旁有兩名美妾服侍,道:
“王爺還真是沉得住氣。”
邕王見到衛淵走來,皺了皺眉頭,揮了揮手,讓身邊早已嚇到臉色蒼白的美妾退下。
隨後,又飲了口酒,道:“是送我上路,還是.”
衛淵道:“還未審您,何來上路一說?王爺言重了。”
言重?
邕王哼了一聲,“左右都是個死,早死晚死罷了。”
衛淵道:“還可能是除爵,貶爲庶民,不一定是死。”
邕王道:“那就是生不如死了?”
衛淵無言。
以邕王的地位,一旦倒臺,必有昔日仇家羣起而攻。
豈不就是生不如死?
邕王將壺中酒水一飲而盡,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上書‘陛下親啓’四字,
“能否將這封信,代孤轉交陛下?”
衛淵道:“陛下或能再見你一面。”
邕王搖了搖頭,“昔日你初來京時,是何等意氣風發?當時孤就在想,似你這等英才俊傑,孤定要攬於麾下,委以重任。”
“只是你來京之後,少年意氣似是沒了,倒是多了幾分爲官的圓滑世故,沒了意氣,也就少了幾分銳進,孤認爲,不是好事。”
衛淵眉頭一皺,他不明白,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邕王說這些,又有何用意?
他沒有迴應,而是繼續聽邕王說着,
“你我都心知肚明,哪怕是我被革爵,陛下只怕也不會放心。”
“他兒子的死,與我有何干系?”
衛淵臉色一變。
邕王繼續道:“我不死,我的孩子,能活嗎?能活得很好嗎?”
衛淵默不作聲。
他活着,邕王一脈子嗣,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死了,或許陛下會顧及親族之情,予其留有幾分香火。
“將這封信,交給陛下。”
“孤這一脈,後世子孫,都會感懷你衛家大恩大德。”
邕王說至此處,突然從腰間拔出匕首,插入自己腹中。
立時流血不止。
衛淵拿起沾上血漬的信封,靜靜地看着這一幕。
方纔,邕王拔刀速度太快,他阻攔不及。
此人既已有求死之心,無論如何,都是救不活的,也不能救。想必,前些時日,那中山侯也是抱有着這種想法。
君臣一場,做臣子的,不讓當君主的爲難。
但是,希望能放孩子們一條生路。
衛淵讓身旁的皇城司侍衛發射煙火信號。
是要告訴身在兗王府的燕達,此間事了。
不久。
顧千帆也來到後院,看到邕王身死,眉頭一皺,向衛淵作揖道:
“馬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衛淵道:“命仵作收斂邕王屍身,待兗王府事了,我即刻入宮面聖。”
“至於邕王家人,暫且原地囚禁,不得出府半步,違令者,斬!”
顧千帆鄭重作揖,“諾!”
隨後,衛淵想起一事,看向顧千帆,笑問道:
“聽說伱也是清流之後,家中出過尚書。”
“這年頭,棄武從文的名門望族數不勝數,但棄文從武的,本帥還是頭次見到。”
“爲何來皇城司?”
顧千帆抱拳道:“於卑職而言,沒什麼清流濁流,都是爲陛下做事,盡忠職守,便是清流。”
衛淵笑了笑,“說的不錯。”
他看着仵作開始收斂邕王屍體。
心中不由得思緒紛飛。
邕王與兗王,都自詡爲是清流代表。
可什麼是清流?什麼又是濁流?
不過都是些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下流罷了。
如若今日是邕王與兗王得勢,甚至能殃及到趙禎的地位,那麼趙禎的下場,絕不會比這二王好過。
更遑論是趙禎的兒子,當今國之儲君趙曦了。
很快,燕達已將兗王等人緝拿歸案。
歷時月餘之久的,本朝第一大通敵叛國案,也預示着將要結束。
就只差皇帝親口御言直判了。
趙禎早就得知今日皇城司的計劃。
他顯得心情很不錯,畢竟,今日過後,國朝再無大事。
遂也不稱病不上朝,而是讓各部尚書,帶着近日囤積的政務,前來宣政殿。
其中,也有韓章。
衛淵選擇在這個時候面聖,並不恰當,但茲事體大,也容不得拖延。
待他與燕達來到宮中,趙禎直接讓他們走進宣政殿。
並讓他們坐在了一個偏僻角落裡。
各部尚書、中樞大臣們見到這二人走來,心中頓時也明瞭,看來是事情結束了。
衛淵與燕達靜靜地聽着百官奏報。
所言都是各地一些難事、急事,因汴京大案,有所耽擱。
譬如,前些時日,汴京等地接連幾日幾夜的大雨,恐使某地河堤決口,想要錢財修補河堤。
又比如荊湖南路那邊,又出了什麼動亂,土匪猖獗。
還有各地邪教滋生壯大之事。
都是一些老生常談的問題,即使今年解決了,明年依舊會出現。
君臣之間,不知就這些瑣碎之事討論多久。
直到衛淵屁股都已坐麻的時候。
忽然被歐陽永叔的一道聲音吸引,
“陛下,因通敵叛國之案查的太久,各司官吏空缺,就連原吏部尚書都誤了事。”
“臣議,需提拔一些官吏,補充各司,否則朝中大事,千頭萬緒,實難進展。”
緊接着,富彥國等人也是陸續開口道:
“吏部尚書乃緊要之職,需由陛下信任且不會誤事之人擔任,陛下,不知範純仁如何?”
“蘇老尚書之子蘇轍也不錯,或可助範純仁將吏部的差事儘快理清,避免誤事。”
“.”
衛淵聽他們左一個誤事右一個誤事,眉頭逐漸深皺。
嫌自己查案查的太久?
你們怎麼不主動請命去查啊?
現在結束了,再說這些?
誤事,誤事,耽誤你們尋花問柳找小妾了?
衛淵深呼吸一口氣。
如今案件剛要結束,你們就迫不及待的開始安排人上手了?
吃相是真的難看啊。
果然,什麼清流、濁流,都挺下流。
一旁,燕達也聽出了那些文臣們的話外之意,不過他倒是沒有過多在乎,畢竟,差事辦好,讓陛下滿意,纔是最重要的。
只是他忽然看着衛淵那不悅的神情,心中突然生出一個想法。
衛將軍,是不是罵人了?
好像,還罵的挺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