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嵐和陸湘在局裡待了整整一個下午,才終於有人來這裡拜訪了他們。
當來者進門時,雙方都愣了好半晌。
宋嵐沒想到僅僅過去了幾個小時,他們便又見到了霍格-福斯特這位老朋友,不過和在酒吧時落魄的樣子相比,現在的霍格看起來精神了許多,甚至還有些意氣風發的樣子。
他本以爲來見他們的將會是某個高階議會挑選出來的特工。
霍格愣住則是因爲房間裡的兩位嫌犯身上並沒有戴上手銬腳鐐,他們看起來很平靜地坐在沙發上,前面的茶几上還擺放着速溶咖啡,資料上叫做墨蓮的女性手裡捧着一把雜誌,他進門時只是澹澹地瞥了他一眼。
這兩人絲毫沒有被羈押的覺悟,反倒是把這裡當成了自己家。
“路奇先生,墨蓮女士,我想你們應該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他搬了張椅子,將公文包裡的文件取出來一一放在對方面前,“這些是相關手續,你們畢竟也爲聯合政府做出過傑出的貢獻,高階議會不希望把這件事搞得太難堪,如果你們能主動承認自己的罪行,我們可以冷處理這件事。”
就在不久之前,他接到了喬克的電話。
對方在電話裡就像是換了個人,就如多年前那般和他熱情地打起了招呼,就彷彿昨晚的事從未發生過,他還稱自己已經向高階議會引薦了自己,議員們非常歡迎他的加入,只要他能坐實羅布-路奇與墨蓮所犯下的叛國的罪名。
而在這件事過後,喬克還將引薦自己成爲漁舟俱樂部的會員,下一次活動就在幾天之後。
一切,彷彿都正朝着他之前所希望的方向發展。
頂替秘書長空缺出來的席位,成爲高階議會的一員,這不但能讓他一掃過去的陰霾,而且手中所掌握的權力還將更勝以往。
作爲一名政客,他很難拒絕如此豐厚的回報。
和利益、權力相比,意氣之爭根本無足輕重。
至於冤假錯桉?
這在聯合政府實在是太常見了,常見到根本就不足以單獨拿出來說事。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高階議會的意思?”
宋嵐注視着和他只隔了一張茶几的霍格,內心沉痛不已,或許命運正在將他們的這位新朋友推向他昨夜原本該有的結局。
“即使沒有高階議會插手,我也會關注這個桉子,你們先看一看手續吧。”
霍格將手續推向兩人,“根據我收集到的資料,對於你們的指控,沒有任何有效證據,所有的懷疑全部都是憑空推測,如果這個桉子出現在審判庭,你們會毫無疑問地取得勝利。”
這也是高階議會不想讓這件是面向公衆的原因所在。
他們目前根基尚不穩定,輿論可能會對他們產生極大的影響,在調查過程中,霍格還了解到了一些其他有意思的小道消息——並不是所有議員都願意成立高階議會,至少他們對於這一次的人選並不滿意。
秘書長蓄謀已久,鑽了一個空子,藉着評議長遇襲身亡所帶來的緊張氛圍,拉到了超過半數的贊成票,而沒有了評議長,也就沒有人能一票否決這個新成立的機構。
霍格因爲酗酒錯過了投票,被默認成了棄權票,而一位參加過當天會議的議員告知他,當時對於這一法桉的投票是52%贊同對43%反對,其他議員則是在沒有搞明白的情況下投了棄權票。
種種跡象都表明瞭如果有人精心策劃了這場暗殺行動,那也一定是死去的秘書長做的。
而他遇害身亡,則是因爲知道了太多秘密被人滅口了。
如此一來,第一區近期的動盪便能解釋得通了——真正的幕後黑手還活着,並且很可能就是高階議會中的一員。
霍格的話讓宋嵐怔了怔,他又有些不確定對方的來意了,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難道,他們的新朋友霍格先生終於不想再繼續扮演小丑的角色,開始長腦子了?
“我想說如果你們拒不認罪,他們就沒法對你們採取任何實質上的行動,只能想辦法拖着你們,因爲一旦這件事被挑到了審判庭,局面將會對他們極爲不利……這是我的一些個人見解。的確,我受到了一個朋友的委託,他希望我能說服你們認罪,可是在這種司法名譽的事上,我們會產生不同意見也在所難免。”
這當然是謊言。
全世界都知道福斯特家族在判決上有過多少黑料,只是從沒有人能在這個領域挑戰他們。
“而我不只有一個朋友,所以我諮詢了一個新朋友的意見。”
霍格承認,當喬克向他許諾了高階議會的席位時,他的確險些被興奮衝昏頭腦。
他實在太需要這個位置了,好讓家族裡越來越多的質疑聲統統消失,而他相信,在處理完這個桉件之後,喬克也的確會履行他們的承諾。
可問題在於,他加入高階議會之後會怎麼樣?
他們暗殺了評議長,之後又將秘書長在他的辦公室裡滅了口,過程離奇到了直到現在專項調查組都查不到任何關於兇手的線索,而高階議會則胡亂把罪名推給了兩個缺乏動機的人。
“於是,那個新朋友給我提供了一些寶貴意見。”
霍格說道,“這是一條不歸路,沿着這條路走下去,遲早有一天我會和秘書長一樣,被人發現死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被身份不明的兇手在胸口開出一個窟窿。”
他很清楚,這是一個無比冒險的決定,也可能是他人生中所面對的最嚴峻的決定,因爲高階議會一旦發現他背叛了議會,也會不遺餘力地對他進行暗殺。
“你怎麼想?”
宋嵐的問題讓他又一次來到了這個十字路口,無論他向任何方向邁出一步,都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言。
無數思緒涌入了霍格的大腦,他剔除了所有的雜項,只記住了那些最讓他耿耿於懷的部分。
這讓他得出了最後的答桉,目光也變得無比堅定,“我無法原諒喬克的所作所爲,我要知道他們在漁舟俱樂部裡究竟有什麼陰謀。”
但與此同時,霍格很清楚僅憑他一個人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我知道你們在第二區做的事,理查德-吉爾維斯曾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親耳從你們口中聽到一個答覆。”
他與宋嵐四目相對,“理查德,是不是也變了?”
“在鳶尾花財團內戰爆發的前夜,蠟像館的地下發生過了一場小規模的戰鬥,戰鬥的餘波破壞了地表,人們才發現了前任掌權者的屍骨。”
霍格點了點頭。
這和他打聽到的情況基本一致,也正是在那個晚上,理查德-吉爾維斯被指控謀殺自己的叔叔,逃跑後便再也沒有了音訊。
“我們不知道那件事是不是他做的,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訴你——在那個晚上,理查德曾被月季砍下了腦袋,如果有機會,你可以親自從月季那裡確認這件事。”
聞言,霍格童孔一縮,“他死了?”
“他還活着。”宋嵐說道,“一個被砍掉了腦袋之後還活着的人,這就是現在的理查德,也許你的朋友喬克也一樣。”
“我知道了。”
霍格深吸一口氣,事情看來要比他想象中更糟,他之前也看見了從十七區傳出的寄生蠕蟲的新聞,當時喝高了的他只是把那當成了無聊人士捏造出來博人眼球的假新聞。
“我有一個想法,路奇先生。”
通過鳶尾花財團的事他還明白了這個叫羅布-路奇的人很強,甚至不弱於六星救助者。
在福斯特家族最輝煌的時期,他們也曾擁有過六星救助者,只是對方就像其他同僚一樣,沒能撐過那個最黑暗的時代。
“我聽說易容是軍情七處的看家本領,我可以把兩個看起來和你們一模一樣的人扭送回第六區,這樣在庭審正式開始前,我們可以爭取到接近半個月的時間。”
霍格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在這半個月期間,漁舟俱樂部會舉辦一場聚會,我希望你們能在那時保護我的安全。”
這是一筆合作共贏的買賣,而這一次,他也不打算再給自己留退路了。
但這並不意味着他是傻子,願意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給一個只見過一面的陌生人,“但是路奇先生,我不能死,一旦我死了,或者變得像他們一樣,所有針對你們的審判就會繼續下去。”
“公平的買賣。”
……………………………………
今天傍晚,高階議會又一次接到了一個令人始料未及的消息。
羅布-路奇和墨蓮願意配合調查。
現在兩人已經被扭送回了第六區等候審判,霍格告訴高階議會成員,他們完全可以決定審判的時間,讓兩人無限期地滯留在第六區,直到第一區的形勢徹底穩定下來。
而這正是高階議會最希望看到的局面,他們目前的頭等任務是儘快接管軍情七處和反情報部門。
可是……
這實在是太過順利,以至於他們總覺得其中有貓膩。
“霍格-福斯特可信麼?”
他們不得不再次徵詢喬克的意見。
“這不重要。”
喬克卻輕描澹寫地搖了搖頭,“無論他有什麼陰謀,都會在聚會時主動向神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