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睡了個大懶覺,朦朦朧朧之間,彷彿每隔一段時間,就聽到一陣門鈴聲,接着是忽高忽低的說話聲,然後又安靜下來,這樣的情況似乎發生了幾回,不過我依然不願意醒來,因爲我做了個甜甜的好夢,我閉着眼睛,試圖讓好夢無限延長。
最後,我還是被葉晶晶叫醒了,她俯在我的牀前,非常誇張的對我說:“小諾,今天一大早有個酷似高澤的超級大帥哥來找你,他說請你在醒來後打電話給他。”
我還沒反應過來,卻看見楊柳俯在牀的另一爆她也幽默的對我說:“小諾,還有更搞笑的事兒在後頭,大帥哥走了沒多久,就有一個滿臉鬚根,極度萎靡不振的高澤來找你,呵呵!他那副尊容笑得我差點沒岔氣!”說完,楊柳自己撲哧一下笑出來。
聽了這話,我本能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我坐了起身,呲牙咧嘴,把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她們,楊柳失聲尖叫出來,葉晶晶狠狠地跺着腳,罵道:“高澤這混蛋真是好事多爲啊!”
我撇一撇嘴,沒好氣地評說:“不怕不識貨,最怕貨比貨,他們兩兄弟一擺在那裡,高低立顯。”
楊柳又湊了過來,饒有興致地問我:“小諾,看來你已經閃電移情別戀了?”
我毫不害羞地點一點頭,然後又失望地搖一,片刻,我秋風掃落葉似稻一口氣,說道:“只可惜那個高亮有點古怪,我懷疑他心裡愛着別人,他對我不是認真的,看來我又得另覓人選了,”
我的感言還沒發表完,葉晶晶就插嘴了,她滿臉迷醉地說道:“對了,小諾,大概是十分鐘前有一位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翩翩才子來找你,真是迷死人了!”
我驚訝得吐了吐舌頭,正要問個仔細,楊柳搭腔了:“他說他叫ADRIAN-HON,他約你到圖書館隔壁的書吧見面。”
我一聽,瞬即明白了,原來韓晨也來找過我,我隨口應了一句,正要下牀梳洗,葉晶晶又拉着我的衣袖,神秘兮兮的懇求道:“小諾,我很喜歡像他那種類型的,能不能把他介紹給我?”
我嚇了一跳,隨即戳了一下葉晶晶的腦門,輕聲罵道:“喜歡個屁,韓晨已經結婚了!你沒戲了!”
葉晶晶似乎很不樂意,她叉着腰,反過來質問我爲什麼和一個有婦之夫約會見面。我知道她誤會了,馬上向她解釋道:“葉晶晶,你誤會了,韓晨是我的舊朋友,我們昨天晚上在船上碰巧重遇……”之後,儘管我極度的不情願,葉晶晶還是死皮賴臉地要跟着我去書吧見韓晨。
出了門,我忽然記起一件事,那就是今晚我要出席高家的私人晚宴,地點在第七層的意大利餐廳,這讓我爲穿什麼衣服而傷腦筋,葉晶晶給我出了個好主意:“租禮服”想好了,於是兩人興高采烈的來到了郵輪的禮服店。
禮服店在郵輪的商場裡,面積很大,店內裝潢得美輪美奐,風情萬種,滿眼盡是奢華之極的設計元素,天花板上掛着流光溢彩的意大利水晶吊燈,光線照射在軟軟的金黃色地毯上,再搭配紫色的櫃檯,金色的試衣鏡,就連衣架子也是紫水晶制的,晶瑩剔透,令人愛不釋手。置身這個紙醉金迷的夢幻世界,我還真有點兒怯場,四肢不知該放在哪裡才合適。
在葉晶晶的幫助下,我很快就相中了一襲及膝的,手繪蝴蝶蘭的真絲旗袍,這時,一位華裔女售貨員走了過來,殷勤地接待了我們,當我從試衣間出來時,葉晶晶拍手歡呼:“太漂亮了,小諾,這件旗袍就好像是爲你而設計的!”
我眉開眼笑,一問價錢,隨即目瞪口呆,原來這件旗袍是全新的,只賣不租,售價相當於人民幣六萬多元。
就在這時,一個穿黑色西服,打蝴蝶領結的光頭外國人向我們走近,他斜着眼,打量了我們全身上下一遍,然後用英語輕慢地丟了一句:“!這裡的禮服價錢很貴,你們是付不起的。”
我斜眼掃了一眼他的胸卡,原來他是店面經理,我看出他是那種狗眼看人低的,我皺一皺眉,在心裡罵道:TMD!敢瞧不起我們人,等攆我有錢了,把你的光頭也買下來。
葉晶晶是個性情剛烈,直話直說的東北人,只見她大義凜然的昂着頭,用英文和老外論理,擬頭老外也並非善類,雙手抱着胸,和葉晶晶針鋒相對的辯論起來,這麼一來,惹來其他顧客的側目。
我感覺無趣,我掩住臉,低聲勸說葉晶晶別計較了,這時,我用眼角瞥見有五六個售貨員不約而同地朝店門方向跑去,於是,我條件反射地把視線調向店門,原來有七八個男女進來了,正被售貨員們簇擁着,其中的一個很惹眼的中年人居然是董事長高正先生,他好像也看見了我,隔很遠,揮手向我打招呼,我手忙腳亂的,騰不出手向他打招呼,只好咧嘴傻笑一個算是迴應了,然後回過頭,我勸說葉晶晶別跟那個勢利的老外一般見識。
葉晶晶氣得脖子都紅了,我眼珠一轉,提醒她道:“葉晶晶,你不是要跟我去書吧見韓晨嗎?”
果然,葉晶晶停止了理論,對我說了一句:“小諾,你還不把衣服換下來?”
這話提醒我了,我還穿着那條蝴蝶蘭旗袍,於是我對葉晶晶囑咐道:“你繼續抗爭,我去換衣服。”
我還沒試衣間,就被一箇中年女人叫住了,我定神打量着那個女人,她穿着綠色的洋裝,臉上化了一個頗濃的彩妝,把兩塊高顴骨烘托得鼓鼓的,看起來像是在裡面塞了兩個棉花球似的,她的額頭和眼角還有深深淺淺的紋路,貌似五十多歲的樣子,當我在打量她的時候,她也蹙着眉,一臉不屑的打量着我,然後,她指着我身上的旗袍,對一個男性售貨員說道:“我要她身上這一件旗袍,讓她立刻脫下來給我。”
一剎那間,我被她的傲慢態度激怒了,我衝口而出道:“很抱歉!這條旗袍是我先看中的,我買了。”
我的話惹來售貨員質疑的目光,他禮貌客氣地提醒我:“這件旗袍摺合成人民幣要六萬多。”
聽了這句話,我心裡又一陣燥熱和懊惱,彷彿被人抽了兩個耳光似的,我在腦子裡飛快的盤算了一下:這條旗袍雖然貴得令人吐血,不過爲了面子,我無論如何都要把它買下來!大不了用我爸爸給我的附屬卡刷卡吧!打定了主意,我底氣十足地回答售貨員:“我知道!我付得起!”
售貨員聽了,對我笑了笑,然後轉過臉去請那個高顴骨女人另外再選。這下子,那個高顴骨女人不高興了,她哼了一聲,嘴巴一張,正要對我說話,倏然之間,她的嘴巴又合上了,她的視線猛然落在我的肩膀上,與此同時,我感覺我的肩膀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我側着臉一看,竟然是高正先生!
高正先生對我微微一笑,說道:“程,你身上的旗袍非常漂亮,假如再配搭一條珍珠項鍊就更完美了。”
我覺得高先生的笑容和藹可親,像是慈父的微笑,於是,我回他一個孩子氣的笑容,我正要說話,卻聽見那個高顴骨女人對高正說道:“阿正,我很喜歡這裙子的花色。”她話裡充滿了撒嬌的意味,我意識到她和高正關係不一般。
果然,高正對我介紹道:“程,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女士是我但太。”這句話讓我感覺腦子轟隆一聲巨響,心裡暗道:糟糕!我這次把老闆娘給得罪了。轉念我又琢磨着,不知道她是高澤的媽媽,還是高亮的媽媽呢?這時候,我忽然想起高楓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高亮的媽媽是個刁鑽難纏的女人。”想到這兒,我大概能猜得出眼前這個高顴骨女人就是高正的二太太,不自覺地,我渾身汗毛倒豎,雙腿發軟,心裡叫苦不迭。
當我在“飯碗”和尊嚴之間舉棋不定時,身旁的高正先生卻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君子不奪人所好。”
我知道這句話肯定不是對我說的,然而,我感覺全身發冷,在心裡提醒自己:你就當是敬老吧,別跟這個女人計較了。就這麼想着,我衝口而出道:“高太太,既然你喜歡這條旗袍,那我就不買了。”說完,我飛快地鑽進了更衣室,一邊換衣服,一邊忍住幾乎要掉下來的淚水,這大概是我出生以來最難堪的經歷了。
我換好了衣服,捧着那條旗袍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自言自語的安撫自己:“無論如何,我總算是穿過你了。”說完了這句話,我感覺心裡好受多了,忽然,我的阿Q精神又擡頭了,暗自慶幸:這麼貴的裙子買回去肯定要被爸爸媽媽罵死的,幸好沒買!
這個念頭讓我微笑着走出了試衣室,我把衣服交還給售貨員,昂起頭,對高正夫婦簡單禮貌地說了一句:“再見。”也許是我的自尊心不允許我繼續逗留下去,於是,我沒有理會葉晶晶,自顧自,撒開腳丫子飛快地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