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黃楠 單身公害 2
以下是:
童太把腰桿挺了挺,調整了一下坐姿,伸手把上衣下襬理了理,遮住她多肉的腰腹,又清了清喉嚨,方開口說道:“你呢,年輕,讀過書,前途光明,自己不要因爲一念之差毀掉飯碗哦。”
這是什麼意思,我納悶地等待她的後話。
童太太盯着我,過了幾秒鐘,她的薄嘴脣邊陰陰地飛出點笑容。“女孩子要自重一點,現在社會輿論都是很唾棄小三的,你也知道。”
靠,這話說得太離譜了吧,是在說我嗎?我茫然地睜大了眼睛,像看G病毒感染物種一樣看着她,不知道她究竟意欲何爲。
見我沒話說,童太太又接着道:“我們童總呢,人很老實的,不會玩那些花頭,我們兩口子是患難夫妻,感情很好的。”
我還是沒開腔,此時此地,我暫時喪失了語言功能。正常人和不正常的人是無法溝通的,我懷疑對面這個人不是得了精神病就是患了妄想症。
見我一臉癡愚的樣子,童太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忻馨,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有人敲敲打打不是壞事情,我就是希望你自重點,不要有什麼非分的想法。”
這話也說得太重了,我霎時又驚又怒,急道:“童太太,我想你是不是誤會了,你說的這些我根本不懂是什麼意思。我一直很尊敬童總的,他是我的老領導,但也只是工作上的關係。”
“哦?”童太一隻嘴角斜着朝上拉了拉,怪怪地一笑,眼睛裡面一閃而過的光芒,竟讓我聯想到一隻午夜的飢鼠。喔,原來她真是長了點鬍子的,戳在鮮紅的嘴邊,顯得那濃濃的妝容特別詭異滑稽……
“我誤會了?那一次在杭州,童總怎麼會用你的手機給家裡打電話?我家裡電話都有來電顯示的,我也有能耐查到是你的號碼。儂勿要把阿拉當憨大!”
原來是這麼回事呀,我反而輕鬆了。“童太太,你真的誤會了,那天在杭州,浙江分公司的好多同事在一起呢,童總電話沒電了,我剛好在他旁邊就把我的電話借給了他,有很多人都看到的呀。”
我撒了個小謊,其實那天藉手機給童總,實在的只有我和他兩個在場。我簡直悔恨得肝腸寸斷,好端端的幹嘛要去拍童總馬屁呢,看來人不能有一絲奴顏媚骨,否則下場會很慘。後悔,極度後悔。
按說老公出沒出軌,做老婆的再笨也應該聞到點異味吧,照童太一貫的作風看,也許她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敲山震虎,嚇嚇我等潛伏在童總身邊,可能會有不軌之心的覬覦之徒吧。
嗨,她真是太低估自己的震懾力了。就算感情空得發慌我也不會去沾這種男人吧,吃錯藥了。鈔票全部捏在老婆手裡,圖不到財;家有悍妻,身體健康壽命長長,也圖不到人,搞不好還得身敗名裂,遺臭終身,何苦來哉?
童太太不轉眼地觀察我,頓了一小會兒,她似乎鬆了一口氣,語氣稍微地柔和了一點,說道:“小忻呀,沒事情就好。我呢是心疼我們童總,想當年我們剛結婚時多少艱難呀,你們這些年輕人是不懂的。你也不小了,總是不結婚容易讓人誤會,現在你這種年紀不結婚的女人,好多都是給人做情婦的。要把男朋友好好抓住,那些比你還小的小姑娘本事很大的,厲害得來。結了婚就保險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嘛,女人一輩子就是要把老公抓牢了纔有好日子過。”
她的紅嘴脣一開一合,隨着口周圍肌的帶動,深深的法令紋像一個八字掛在臉上。年輕時那雙眼睛應該蠻大,而現在厚重的粉底也掩蓋不了烏青的眼袋。頸項上那根鑽石項鍊活像一圈閃亮的絞索......
這個女人……她哪裡是嫁人過日子,是巴不得嫁給一個鑲金鍍銀的飯碗,窮其一生只想把這個飯碗捏牢了,一粒米都不能漏給旁人。她該去做一隻廚房的壁櫥或者消毒碗櫃。
情婦,小三……我不過就是三十歲了還沒結婚而已,我不偷不搶不奸不淫,我辛苦打工自食其力,我誠實正派與人爲善……今天卻無端變成了單身公害,好像下一秒再不結婚,直接就會墮落成全體已婚婦女的公敵。我這輩子從來沒受過這麼深刻的侮辱,偏偏還不能發作,不能反擊,只能坐在這裡咬牙強忍。
後來我渾渾噩噩回到了婚禮現場,雖然勉力保持着平靜,可是心裡一片激怒,灰敗。阿生夫婦過來敬酒的時候,我要很用力地吸氣,才能讓端酒杯的右手指尖不再發抖。
我心裡一團亂麻,只覺得怒氣上涌得非常厲害,要是不幹點什麼壓下去,馬上就會爆炸了。
於是我開始喝酒,一揚脖子就把一大杯啤酒灌了進去,接着再來一杯,再來......
沒多久酒氣就散了出來,頭開始眩暈,心臟也蹦躂得一下快過一下。我知道這種狀態再呆下去很快就會出醜,看看身邊沒人注意,乾脆拿起皮包,儘量保持步履正常地悄悄溜走了。
酒店門口停着好些空車在排隊,我坐進了第一輛,出租車還沒啓動,前門就被人打開了,有人徑直坐到了副駕座上。
司機叫道:“喂喂,有人了,去下一輛好吧。”
“我們一起的。”?那人說着從前座轉過頭來看我,“忻馨,我搭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