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許去找海珠!”秋桐的聲音。
“行,你說的,是你不讓我去找的,是你不讓我去撮合的,我正好不想去,我最煩的就是見女人,不去正好!”李順說:“還有,我要修正你腦子裡的一個錯誤意識,你不要以爲易克跟着我是走了邪路,我是帶着他走向了一條光明之路,一條爲理想而奮鬥的光輝道路,我做的事業是偉大的,跟着我幹,他是幸運的,我器重他,是喜歡他,是爲他好,是看得起他,我會讓他發財,會讓他實現人生的自我價值……
“我安排他做的一切,都是爲大家爲他爲所有人謀福利!是在爲構建和諧社會做貢獻……爲了這個偉大的目標,他必須繼續在你的公司裡幹下去,而且要更好的幹下去,要紮根,要打牢基礎,要發展進步,而且,他還必須接受我其他的指令,做好我安排的其他工作。”
“你這是混賬邏輯,你根本就是狡辯!”秋桐憤怒地說:“李順,你要是還有做人的良知,你就不要再繼續要挾易克,不要讓他繼續陷進去,你自己不能自拔了,你還要拖人下水,你到底還有沒有做人的基本良心!
“李順,我求求你,就算你讓易克在發行公司幹下去,那他就幹下去,只做本職工作,但是,你不要讓他去幹其他的事情好不好,不要他去涉足你的黑道領域好不好?”
“秋桐,你給我住嘴--”李順怒不可遏地說:“今天我已經給足你面子了,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給我提要求,敢這樣和我講話,我告訴你,我李順要做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法阻擋,我前進的步伐,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攔。
“看在你撫養小雪的面子上,我可以答應你其他的事,但是,關於易克,你想都別想,你知道易克在我的整個事業和棋局中佔有多麼重要的位置?
“你這麼要求我,等於是在挖我的牆角,拆我的臺,你在替我的敵人做他們一直想做而沒有做成的事情,你在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這是在替我自毀長城……我告訴你,只要我李順不死,易克就甭想脫離我的掌控……我有的是控制他的辦法。”
我渾身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李順,你太狠了,你太過分了……你……你……你是個十足的混蛋!”
“我是混蛋我不否認,這世界上不是混蛋的人多了,你幹嘛非要嫁給一個混蛋……當然,我們要尊重現實,人生是沒有回頭路的,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不管我稀罕不稀罕,你都得嫁,我都得娶,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李順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陰冷:“還有,你如此死心塌地地維護易克,爲了易克甚至不惜求我,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和易克到底是什麼關係?你到底安的是什麼心?你難道真的只是爲了什麼他的狗屁女友嗎?你說,你給我坦白交代。”
李順的話裡隱隱露出幾分殺氣。
秋桐突然不說話了。
“怎麼不說話了?難道是被我說中了?”李順氣勢洶洶地說着,口氣裡還有幾分得意,似乎他並不相信秋桐真的和我有什麼關係,但是他找到了堵住秋桐嘴巴的一個有力武器。
秋桐還是不語。
“其實,我還是相信你和易克的,不然我也不會安排他在你公司裡做事,我讓他在你這裡做事,也是給他找一個合法的身份和外衣,這樣對他本人的安全也是有好處的。”李順的口氣有些緩和:“剛纔我說的那話,你也不要多心,我只是提醒一下你注意說話和做事的分寸,不要一味偏袒他,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我李順的東西,不管我稀罕不稀罕,任何人都不得動一下,否則……”
李順的口氣又充滿了威脅。
秋桐仍舊沒有說話。
“哎,說話啊,有理你就講啊,我是不提倡獨裁和一言堂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有意見你就說嘛,一言不發算是怎麼回事?”李順似乎被秋桐的沉默弄得有些心裡發毛: “雖然你是沒有道理的,純屬無理取鬧,但是,我還是給你一個申訴和辯解的機會……我可沒堵着你的嘴巴不讓你說話。”
一會兒,聽到秋桐悲憤的聲音:“李順,你給我滾出去--”
“好,好,我滾出去,這可是你讓我滾的,可不是我非要走的,你看,我做的仁至義盡了吧,你讓我滾回來我就滾回來,你讓我滾走我就滾走,我是多麼聽話的小順子。”李順說:“好了,我走了,你帶着小雪好好過日子……抽空我會常回來看小雪的。”
說完,我聽到李順腳步移動的聲音,迅疾把身體往門邊內側的陰影裡一閃,貼緊牆壁。
接着,門打開,李順擦着額頭的汗出來,隨手一拉門,然後頭也不回,徑直轉身往外走,只是沒有了來時的大步流星,走的好像有些搖晃,甚至還踉蹌了一下。
李順走後,我悄悄移動身體,穿過沒有關死的門縫,看到秋桐坐在沙發上,神色發怔,眼裡充滿了無奈淒涼和悲楚……
我一動不動地看着秋桐。
一會兒,秋桐站起來,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抱着雙臂沉默地站在那裡,身體在微微顫抖……
窗戶一開,空氣頓時流通起來,一陣冷風吹過,門砰地被關死了。
我沒有進去打擾秋桐,呆立片刻,悄然離去。
當夜,我無眠。
當夜,我不知秋桐是否入眠。
第二天上班,集團黨委召開全體人員大會,會議的主題是宣佈各集團各部門的人事調整名單。
大會主席臺上,孫東凱坐在居中的位置,在他的左右,是集團其他黨委成員。
孫東凱顯得神閒氣定躊躇滿志,眼神裡帶着駕馭一切的自信和堅定目光。
在正式宣佈人事任命之前,一名黨委成員先就這次調整做了一些說明,無非是這次調整是局部調整,調整的原則是從集團發展的大局出發,是根據黨委整體工作的需要等等,本來是應該搞公開競聘的,但是因爲年底各項事務十分繁忙,搞公開競聘會影響集團的工作,佔用精力太大,所以決定由黨委直接任命。
其實我明白,從這些年各單位的實踐看,就是搞公開競聘也是走形式,競聘的分數也不起決定性作用,最終還得接受黨委調控安排,還是要貫徹好黨委也就是黨委書記一把手的意圖。
那位黨委成員接着又說了一條,那就是在人事調整中,還是沿襲原來的老規矩,按照事業單位企業化管理的原則,集團在編的和聘任制人員在人事調整中一律平等對待,享有同等的政治待遇,在編的不管此次安排什麼崗位,原來在組織部備案的級別不變。
這話意思很明顯,就是說你組織部備案的正科級幹部此次在集團或許什麼職務都不擔任,但是你在組織部的級別還是正科級,只是調整後在集團不再享受正科級待遇,按照實際在的崗位進行考覈。而聘任制人員也同樣是按照實際擔任的職務進行考覈,享受該崗位的待遇。
然後,集團分管人事的副書記開始宣佈集團各部門的正副職負責人。
會場裡靜悄悄的,大家都屏住呼吸聽着自己的此輪政治命運判決書。
我坐在秋桐旁邊,我們坐在會場的後排。
我側眼看了秋桐一眼,秋桐沒有看我,神情淡定,低頭看着桌面,手裡拿着一支筆在筆記本上隨意畫畫。
我看了看筆記本上的畫,秋桐畫的是七個小矮人和白雪公主。
似乎覺察到我在看她,秋桐擡起頭看了我一眼,低語道:“你緊張嗎?”
我說:“不緊張。”
“那就聽吧。”秋桐收起筆,抱起雙臂,身體往後一靠,目光平靜地看着主席臺,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
我於是集中精力看着主席臺,聽副書記念各部門正副職名單。
結果公佈完之後,我身體往後一靠,腦袋枕在椅背上,閉上眼睛,皺了皺眉頭,重重出了一口氣。
此次人事任命,有些人的安排不意外,但是有些人卻着實讓我出乎意料,甚至也包括我自己。
雖然是局部調整,但是涉及的任何 部室還是不少,行政、編務、經營都涉及到了。
一些無關的部門和人員不提,我關注的人員和部門說一下。
曹麗不再擔任集團經營管理辦公室副主任職務,被任命爲集團黨委辦公室主任,蘇定國不再擔任發行公司副總經理職務,被任命爲集團經營管理辦公室主任,原來主持廣告公司的副總經理被任命爲廣告公司總經理。
秋桐位置不動,還是發行公司總經理,趙大健也沒動,還是發行公司副總經理。那個搗蛋操總編輯未遂的日報總編室副主任被任命爲總編室主任。
而我,被任命爲集團發行公司副總經理。
原集團黨委辦公室主任被任命爲集團工會副主席,集團工會主席是副處級,黨委成員,他還是正科級,級別不變,只是成了副的。原日報總編室主任被任命爲集團新聞研究辦公室主任,沒事專門研究新聞。這二位都離開了重要的工作崗位,成了半賦閒狀態。
這些人員的變動或者不動,讓我在意料之內的同時又感到有些意外,看來,孫東凱的確是動了一番腦筋的。
公佈完調整任命名單後,會場裡一陣小小的騷動,各種反應都有,表情各異,看了來好似幾家歡喜幾家憂。
我坐在後排看不到坐在前面的曹麗趙大健曹騰蘇定國諸人的表情和反應,不知他們此時此刻的心情如何,我只看到秋桐帶着沉思的表情微微皺着眉頭,似乎她也在琢磨這次調整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