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來:“你要說啥子撒?”
秋桐笑嘻嘻地說:“俺也會看相,不信,俺給你看看?”
我說:“哦……那你說說!”
“嗯……”秋桐站起來,看着我的臉,左看右看了一會兒,接着坐回去:“易大師,俺看你也是有福之人哦……”
我說:“你怎麼看的?”
秋桐一板正經地說:“俺是看你的鼻子和嘴巴……看一個人有沒有富貴相,先看他的鼻子長的怎麼樣,標準的好鼻相是鼻頭有肉、鼻翼飽滿。鼻子在相學上代表的是財運和官運。也是代表一個人的意志力和才幹,因此鼻子長的好的人財運也是相當不錯的……你的鼻子恰好就是這種哈……
“還有,你的嘴巴大,嘴脣厚,嘴型棱線明顯,門牙大且整齊。口能容拳,富者之相,若嘴脣太薄,不能守得住財,門牙要大而整齊,顏色潤白,若門牙有隙縫,代表漏財。”
我樂了:“嗨--你從哪裡知道這些的?”
秋桐抿嘴笑:“跟大師學的唄。”
“跟哪個大師學的?”
“易大師啊!”秋桐做認真狀,嘴角卻又露出忍不住的笑意。
“我什麼時候教你了啊?”我做驚詫狀。
“就是在這會兒啊,我現學現賣啊!”秋桐嘻嘻地笑起來。
“你學的是什麼?”我說。
“學的是你現編現賣的本事啊……哈哈……”秋桐終於忍不住開懷笑起來。
我知道自己剛纔的胡扯被秋桐看穿了,不由也嘿嘿笑起來。
邊笑我邊看着秋桐,此刻的秋桐笑的好開心,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
認識秋桐這麼久,難得見到秋桐露出這種發自內心的開懷的笑。
看着秋桐的笑容,我的心裡突然涌起一陣感動和寬慰,還有一絲酸楚……
人與動物的最大區別就在於笑,人能笑,而動物不會。
可人類的笑越來越少,現在那種澄淨的、舒展的、發自內心的笑似乎正在淡出我們的生活。
不是嗎?都市裡的笑正變得越來越功利,越來越成爲一種工具。
商場裡你看到的是經過訓練的“必須露八顆牙”職業微笑;單位裡你看到的是各種各樣的“笑”:“祝賀你評上了先進!”他用力搖着你的手,可他臉上的笑是冷笑;領導講了一個一點都不可笑的笑話,大家卻哈哈大笑,誰心裡都清楚這是諂笑;“來,幹完這一杯,我們都是兄弟了!”酒杯裡倒映的是皮笑肉不笑;“感謝領導批評,我馬上改正!”說話者臉上只能是苦笑;“沒關係,你我誰跟誰呀,這點小事我哪能計較。”心裡記下仇臉上卻不忘給個訕笑┅┅
“笑”被人們運用得越來越嫺熟,但原生態的笑越來越稀有,笑的基因在不斷變異,笑的水土在大量流失。而秋桐,基於她的身世,基於她的經歷,基於她的坎坷,基於她的人際環境,基於她的生存和發展,基於她的工作,基於她的內心世界,她很難再人前露出發自內心的開懷的笑。
“秋桐,你笑得好開心,真美!”我由衷地說了一句。
“是嗎?”
“是的!”我開心地笑起來。
“易克,你此刻的笑也很純……一看就是發自內心的,我很少見到你的這種笑呢。”秋桐說。
秋桐這麼一說,我驀然想起,自從企業破產我出來流浪,自己許久沒有這種發自內心的開懷的笑了。
想到這裡,我心底不由一聲嘆息。
秋桐說:“其實啊,笑是人的本能,是一種真情的流露,笑不需要理由,笑不應該是訓練出來的!在構築和諧社會的今天,我們要找回失蹤的真正屬於自己的笑,哪怕每天能開心的、孩童般的笑上幾分鐘……
“爲大自然的壯麗而笑,爲人間的真善美而笑,爲從心底涌上來的無緣無故的喜悅而笑……雖然這說起來很簡單,但對於現實中的我們,卻也是一種奢求……雖然是一種奢求,但我們還是要努力去實現。”
說完,秋桐明亮的眼睛看着我。
看着秋桐清澈的目光,我不由點了點頭,說:“有的笑包含着天真單純,有的笑包含着率直和豪爽,還有的笑,包含着成熟和滄桑……比如,江峰大哥柳月姐還有許晴姐,他們的笑容裡,我感覺到的更多是成熟和滄桑。”
聽我提起江峰柳月和許晴,秋桐的目光突然變得有些黯然,沉默了一會,喃喃地說:“其實,關於他們,我的內心很糾結,我知道我應該祝福江峰和柳月,可是,想起許晴,我的心又亂了,我不知道這個結果對許晴來說到底是公平還是不公平,江峰和柳月留給我的是感慨和唏噓,是欣慰和寬慰,可是,許晴帶給我的是悠遠的惆悵和落寞。”
我的心也起落起來,一會兒說:“或許,世上的愛情都不是十分完美的吧,留點缺憾,或許更能讓人感到滿足。”
秋桐看着我:“我不懂你這話的意思……雖然現實裡我無能爲力,可是,在我的夢想裡,我依舊幻想完美的愛情……我不要任何遺憾。”
看着秋桐的目光裡流露出的些許傷感和憂鬱,我的心揪了一下,突地冒出一句:“那天,江峰柳月許晴看我們的眼神你注意到了嗎?”
秋桐眼皮跳了下,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接着做鎮靜狀看着我:“什麼眼神?我沒看到!”
“你撒謊--”我說。
“我……我沒撒謊!”秋桐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不敢看我。
“你的眼睛已經告訴了我,你在撒謊!”我說。
秋桐低頭沉默了,我也不說話了,我心裡突然感到很不安,我這是在幹什麼?我硬逼着秋桐承認這個是要幹什麼?我已經有海珠了,我已經和海珠在一起了,我這樣做,到底要幹什麼?
我不由暗罵自己混賬。
房間裡一時很安靜,我和秋桐都沉默着,秋桐坐在那裡,我站在她的老闆桌前,我們之間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我心裡不停地責罵着自己,後悔自己剛纔的言語。
一會兒,秋桐擡起頭,眼神有些悵惘,而更深的則是憂鬱,她輕聲說:“易克,是的,不錯,剛纔我是撒謊了……其實,那天,江峰柳月和許晴看我們的眼神,我注意到了……這種眼神所包含的東西,我也模模糊糊明白……
“只是,我很惶恐,我很迷惑,我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這麼看我們……你是有未婚妻的人,你有海珠,而我,也是已經訂婚的人……何況,拋開我的訂婚不說,我心裡……心裡也是有自己傾心的人,雖然那人在空氣裡,但是,在殘酷的現實之外,我的心只屬於那個人,永遠也不會改變……
“所以,我寧願相信,他們的眼神只是一種錯覺,只是一種誤解,只是一種善良的美好的祝福……我知道你是一個優秀的男人,但是,我要提醒你,易克,愛情必須講責任,在雲朵冬兒和海珠之間,你最後選擇了海珠,既然做出了選擇,那麼,就要承擔一個男人的責任,就要好好去珍惜自己的女人,不要再有什麼非分之想……
“雖然在現實世界裡我得不到我渴望的愛情,可是,在另一個世界裡,我得到了,我已經知足了,我沒有更多的要求和幻想……似乎,我現在已經過了做夢的年齡,我也不應該再做夢,雖然我有時候不能控制住自己去想很多。”
說完,秋桐站了起來,走到窗口,怔怔地看着窗外並不清澈的天空……
聽着秋桐的話,我站在原地,心裡羞愧難當,還有巨大的糾葛在纏繞。
是的,我已經有了海珠,我必須要對得住海珠對我的一片深情和愛情,我不能朝三暮四,我必須努力從心裡將秋桐忘掉排除。
她在現實裡是屬於李順的,他們已經訂婚,很快就會結婚,最終和秋桐在一起生活的是李順。
而在空氣中,她是屬於亦客的,那個亦客永遠也不會從虛幻裡走到現實,走到她面前。
因爲,一旦現實和虛擬重合,不但現實不能實現,虛擬也成爲了泡影,現實中的易克更會成爲秋桐鄙視蔑視痛恨的對象,現實中的易克不但得不到秋桐,甚至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牢牢記着浮生若夢曾經告訴亦客的那句話:最痛恨最不能原諒的就是欺騙。
每當想起這句話,我就不由自主心驚肉跳。
我現在已經把自己逼到了懸崖上的刀尖上,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不跳,糾結糾葛,心緒難平;跳,死路一條,永不得超生。
這種狀態讓我覺得是一種煎熬,讓我覺得自己很悲哀,而更讓我悲哀的是,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
正悵惘間,秋桐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兩下,伴隨着一個清脆的聲音:“秋姐……”
聞聽此聲,我心裡一震:是海珠的聲音,她來了。
而海珠的聲音讓秋桐的身體也微微顫抖了一下,似乎海珠的突然到來驚擾了她剛纔的思緒,至於她到底在思緒什麼,我不得而知。
我和秋桐都迅速整理恢復自己的情緒,然後秋桐快步走到門口去迎接海珠,邊說:“海珠來了,快請進。”
說話間,海珠已經自己推門進來了。
“哈……秋姐,大白天的上班時間,關着門幹嘛啊……”海珠邊開玩笑邊往裡走,接着就是一愣:“哥,原來你在這裡啊……”
一聽這話我就明白,海珠剛纔先到我辦公室去了,沒見到我,纔來找秋桐玩的。
聽海珠的口氣,她似乎有些意外我和秋桐大白天在辦公室裡關着門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