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舟川大師的猶豫和懷疑不同的是,這個人顯然是非常瞭解織紋雕金的。
他用激動的聲音,請求將這枚戒指轉動一下,最好拿得更近一點,好讓他看得更清晰。
看着他這樣的反應,舟川大師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逐漸浮現,讓他都忍不住有些懷疑:難道,這陸大師說的是真的?
不可能吧……
白木由貴的手也有點抖,他見識過陸子安的各種神奇的能力,如果說他的徒弟做出如此奇異的事情,他感覺自己心裡……竟然是有點相信的。
他對百工門,也越來越感到好奇了。
難道在陸子安的帶領下,所有人都會擁有如此神奇的能力嗎?
與他視頻的那名意大利人經過各方面的仔細觀察,神情逐漸變得肅穆。
他端坐片刻,忽然猛地站起身來:“抱歉,請稍等一下。”
說完,他也不等白木由貴的迴應,就直接起身出去了。
與此同時,陸子安的電話響了。
所有人都瞬間望了過來,陸子安見是卓鵬的,便朝他們點了下頭:“抱歉,我出去接個電話。”
沈曼歌自然是立即跟了上去。
出了茶室,迎面吹來涼爽的風,木質的地板踩起來倒也頗有意趣。
“喂?卓鵬,怎麼了?”
之前纔打過電話,按理說沒有特別重要的事,卓鵬不會又打過來纔是。
電話裡,卓鵬其實也一頭霧水:“安哥,我剛纔接到了一個人的電話,他自稱是華夏黃金的總經理,想和我們洽談合作的事宜……”
華夏黃金?
這個品牌在華夏是一個響噹噹的大牌子,陸子安自然是知道的,當下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合作?”
“是啊,他們說,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只要您願意合作,提什麼要求他們都會盡量滿足……”
對於卓鵬來說,這自然是一個好機會。
他們雖然一直有在研究各種技藝,展覽、市集、各種規模的創意合作,但無疑的是,雖然入賬頗豐,但是依然不夠上檔次。
如今的人們生活條件變好了,工作輕鬆,腰包裡有了錢,物質的提高,也逐漸改變着他們對精神層次的要求。
他們迫切地需要提高傳統文化的檔次,不管是在物質還是在精神層次。
而與華夏黃金的合作,可以說是一個改變的契機。
畢竟,華夏黃金是國內的一個標杆,可不是誰都能與其合作的。
所以雖然不明所以,但他還是答應給陸子安打電話問問他的想法。
陸子安略一思忖,這事在之前並沒有出現過,也就是說,是近期的事件導致了這件事情的發生。
他想起剛纔趙崇杉發的那張照片,若有所思:“他們想怎麼合作?”
“他們提出要你入技術股,說你給他們提供技藝,他們支付薪酬……最奇怪的是,他們說薪酬由你提?”卓鵬感覺非常不可思議:“……他們哪來的這麼大的財力啊?”
要知道,如今陸子安的一件作品,價格已經飆升至天價。
別說是他親手做的,哪怕是有人複製了陸子安的作品,哪怕有其形無其神,也能賣出高價。
曾經就有一個人,照着玲瓏塔做了一座塔出來,雖然不能動,也沒有機關,但一樣賣了三十多萬。
隨便想想都知道,聘請陸子安,需要多麼強大的財力支撐。
可是華夏黃金就是這麼提了,他們不僅提了,還真的這麼來協商了。
儼然一副勢在必得的味道,不答應就誓不罷休。
“我想,如果換成是我,我也會這樣做的。”聽了卓鵬的話以後,陸子安已經能夠肯定自己的猜測了。
看來,華夏黃金是盯着織紋雕金來的。
華夏黃金是我國黃金行業中唯一一家中央企業,雖然有強大的財力支撐,但不得不說的是,隨着時代的發展,如今的人們對各種珠寶類的飾品要求越來越苛刻,華夏黃金的設計已經逐漸跟不上時代。
但是他們沒有退路,爲了提升華夏黃金在消費者和投資者心目中的價值和地位,他們迫切地需要尋求更好的創新與發展。
有什麼,比送上門的織紋雕金更合適的呢?
如果能夠擁有這一絕技,曾經連個透雕鏤雕都顯得有些死板的黃金飾品,將迎來全新的人生。
以華夏黃金恐怖的流量和業界獨一無二的地位,這項絕技的加入,於他們是如虎添翼!
更何況,這是一項技藝,百工門的門規是有教無類,陸子安加入華夏黃金後,只要他們的工匠學會了這一項技藝,那麼他們可保華夏黃金百年興盛!
在這樣的前提之下,給陸子安的那一筆天價酬勞,簡直不值一提。
不過,華夏黃金能僅憑着一張照片,就如此快速果斷地做出決定並立即執行,這種態度陸子安倒是頗爲欣賞。
他沒有考慮太久,很爽快地答應下來:“不過你得告訴他們,這個作品不是我的,是我徒弟陸阿惠的,所以如果他們要聘請,得聘請陸阿惠。”
“行。”卓鵬將手機夾在肩上歪着腦袋聽:“你稍等一下,我座機響了。”
卻是華夏黃金的人打不通他手機,急切地把電話打他辦公室了。
卓鵬冷靜地將陸子安的迴應告訴了他們,因爲他們的電話還沒掛斷,所以陸子安清清楚楚地聽到,對方毫不猶豫地道:“沒關係,無論是誰,我們的條件依然不變!”
很好!他喜歡這種態度!
所謂一拍即合,大概就是這樣子了。
陸子安甚爲欣賞做事不拖泥帶水的人,當場就拍了板,他會徵詢一下陸阿惠的意見,只要他本人同意,這項合作等傀國考察結束就可以立即開始。
對方歡天喜地地掛了電話,隱約聽到最後電話那端傳來的歡呼聲。
很顯然,他的這個決定,是經過不少人的協商達成的一致。
陸子安彎脣笑了笑,心情很好。
真好呀,國內風氣果然有了很大的變化。
如果換到從前,一項決定從提議到拍板,需要走無數道程序,開無數次會議,等到最後確定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從內心來說,他是非常樂意看到國人這樣的轉變的。
重新回到茶室,他的心情依然非常愉快。
然後就看到舟川大師正糾結地盯着陸阿惠看,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爲什麼?這麼好的機會,你爲什麼要拒絕呢?”
“爲什麼?”視頻裡的男子也一臉焦急:“Why?是條件不夠好嗎?還是陸先生您有別的要求?都可以提出來的嘛,我們都可以商量的!”
看那架勢,若不是隔了山長水遠,他恨不得扒着網絡直接爬過來把陸阿惠好好搖一番,把他腦袋裡的水搖出來。
真是想不明白,這麼優渥的條件,他們本國人都未必有這麼好的待遇,他一個小學徒有什麼不滿意的?
衆弟子也不好直接攔着,只能嘀咕着:“哎呀,師兄不願意就是不願意呀,哪有那麼多爲什麼。”
“對呀,而且師兄最近正撩了一個小妹坨,哪捨得跑去意大利啊……”
“哎?不是說是朋友嗎?”
趙崇杉梭了一記白眼兒過去:“你懂啥子喲,凱哥可說過,先朋友,後表妹,然後就是小寶貝!”
衆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可以的,劃個重點,凱哥教我們的順口溜,以後要考的。”
被他們一打岔,舟川先生都哭笑不得了:“到底是什麼原因呢……我想不明白。”
真的是爲了愛情嗎,這麼膚淺的嗎?
被他們盯得喘不過氣的陸阿惠緩緩擡起頭,看到了走進來的神色平靜的陸子安。
很多畫面在腦海中閃過,一些過往又重新涌上心頭。
這個想法,他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如此在衆人眼前坦白地說出來,會有人理解嗎?
會不會有人,認爲他太狂妄自大,進而嘲笑他?
可是,作爲陸大師的徒弟,他不想讓別人以爲他是因爲兒女情長才輕率做出的決定。
漫長的沉默裡,陸子安始終一言不發,對舟川大師的勸告和白木由貴的疑惑,他選擇相信他的弟子。
絕對的信任,將選擇權全盤交到陸阿惠的手裡。
看着他沉靜的眼神,陸阿惠感覺受到了鼓勵,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道:“我之所以進百工門,跟我師父學習,不是爲了錢,更不是爲了名,僅僅是因爲,當初我師父說的那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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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陸阿惠挺胸擡頭,目光端正:“傳承。”
舟川大師微微退了一步,目光彷彿在看怪物。
察覺到他的動作,陸阿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明明兩人身份地位,按年齡來推算,也該敬他爲長,但這一刻,陸阿惠在舟川大師眼裡,恍若壓在他心頭的一座富士山。
“師父傳揚華夏傳統文化,我,是爲了繼承我師父的衣鉢。”陸阿惠挺直脊背,字正腔圓的聲音迴盪在這茶室之中,壓下了所有人的聲音:“教,上所施,下所效。我師父一直在爲傳揚華夏文化而努力,我作爲他的徒弟,絕對不可能爲了名利拋棄我的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