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一直有人盯着國際組委會的官網,時不時刷新一下。
當成功刷出來這次的名單後,連他們自己都不敢相信。
就一個人?
不過敬業心還是讓他們放下了驚訝,第一時間便轉載到了國內各大論壇。
短暫的沉寂過後,整個藝術界都幾乎瘋狂了。
唯一的名額!
這代表着,在近期內,在同一批名單裡,他們認爲,僅僅有陸子安是真正的大師!
他們只承認陸子安一個人!
如果說之前有人不解爲什麼華夏官方會給工信部施壓,那麼,此時此刻,所有的疑問都得到了最好的解答。
“只有陸子安!”工信部管理人怔怔地看着,冷汗涔涔。
難怪,難怪上面給的期限如此緊急,難怪手段如此強硬,甚至不惜直接取締他們的權限。
他當時還以爲陸子安是有多麼強大的背景,現在看來,他根本沒有背景。
當一個人足夠強大,他根本不需任何外力的扶持。
這時候,他才感覺到後怕。
官方是不會直說的,他們肯定是拿到了內部信息,知道今天國際組委會會宣佈這個消息,所以才及時彌補他們的錯漏。
還好他當時沒有頑固到底,如果他當時虛與委蛇,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許多人也猜到了其中的因由,有人只是私底下與人議論笑笑,有人就匿名上網開啓了嘲諷模式。
【忽然就明白了爲什麼大師的評選不再由官方認證了。】
【來,我給大家說個笑話啊,國際認證的大師,在國內還啥都不是……哈哈哈哈。】
【樓上的你什麼意思!陸大師本來就不夠格參與XX大師的評選好嗎?畢竟這一批的大師都超厲害的呢!手動狗頭。】
【我現在只想知道,與陸大師同一批參加國際大師評選的國外藝術家們,都有哪些人……】
【同好奇,搬小板凳坐等大佬科普!】
有業界大V非常應景地推出了一條微博:【求爆求扒!#國際大師名單#】@木?藝@玉雕修行者@……求各路大佬指點,小透明求支持!【心】@微博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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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連艾特了好幾名著名的大師,吸引了無數關注,這個話題,被硬生生推上了頭條。
而這位大V更是藉着這陣龍捲風,粉絲直破百萬大關。
雖然好奇心害死貓,但是不怕死的貓實在太多了。
一片喧囂之中,所有人的關注點都放在了同批入選名單上,竟都忘了。
陸子安呢?
此時的陸子安正在爬石梯,送走了沈曼歌后,他直接來爬山了。
春日正好,鳥語花香。
漫山遍野都是盛放的杜鵑花,蔓延成了豔麗的錦鍛。
之所以會來這裡,是因爲昨天去祭拜沈叔他們的時候,他在山頂遙遙望到了這邊的嫋嫋青煙。
他纔想起,這裡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廟,天門山寺,當即便決定前來。
他走的是條小路,人際罕至。
青石板一塊一塊壘成的道路,穿越於雲層之中,俯看望不到底,擡頭看不到邊。
其實也有修繕大路,雖然不能開車上來,但能開到半山腰,路也比小路緩很多,走起來很輕鬆。
但是陸子安幾乎沒有思考就選了這條小路,他之所以來這裡,就是不想隨波逐流,又怎麼肯混在人羣中,渾渾噩噩地登到山頂。
取下揹包,陸子安席地而坐,準備喝點水休息一下。
坐在這石階之上,觀遠處雲涌,果然有天門仙山的感覺。
陸子安眉眼舒展,微微一笑:“能看到這樣的景色,這一趟就不是白來。”
短暫的休整過後,他便再次啓程。
偶爾會遇到腳步輕健的僧人,錯身而過時會向他行禮。
陸子安也很自然地回禮,隨着海拔的提升,山上漸漸沒了杜鵑,只偶爾會遇到一兩叢不知名的白花,開得煞是好看。
反正只有他一個人,他也不趕時間,一路爬爬停停,到正午的時候,才終於到了山門前。
山門上高書“天門仙山”四字,兩邊楹聯爲“天外有天天不夜,山上無山山獨尊”。
噶,這氣勢!
陸子安忍不住駐足欣賞片刻,脣角帶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果真有天門的感覺啊,天門山,這名字取得真好!
“這位施主。”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讚歎。
陸子安循聲望去,發現是一個僧人,朝他微微行禮:“方丈大師已等候您多時,請隨我來。”
嗯?陸子安有些奇怪,他明明是走小路上來的,而且確定自己行蹤沒有暴露,怎麼……
莫非是這方丈大師算到的?這麼玄妙的嗎?
他心微微一動,不動聲色地跟着僧人走了進去。
果然香火鼎盛,哪怕太陽這麼毒,又是吃飯時分,人依然非常多。
不過真正來敬香的倒是少數,許多純粹是來遊玩的,不時發出嬉笑聲,尤其是觀景池前的人特別多。
路過觀景池的時候,陸子安瞥了一眼,發現他們都是拿錢幣在逗弄池子裡的烏龜。
雖然是跟着在走,但是陸子安倒也沒有錯過周邊的風景,他發現這個寺廟還挺有意思的。
有幅宣傳畫更是很貼近生活,上面一身着現代服裝的青年與一禪師對坐,禪師手裡拿着兩個蛋。
畫下面有行小字,陸子安略頓了頓腳步,饒有興致地看了一遍。
【一日,一青年不遠萬里而來,憂心忡忡問禪師:“大師,核污染、全球變暖、地震、海嘯等自然災害不斷,人類將何去何從?”
禪師拿出一個生鴨蛋一個鹹鴨蛋,將蛋砸在青年頭上,問青年:“哪個比較疼?”
青年答:“鹹的蛋疼!”】
略一思忖,陸子安會心一笑。
在他前面引路的僧人倒也不急,只安靜地等待着他看完,才微笑道:“許多遊人對宗教與旅遊界限有認識上的模糊,住持便說與時俱進,以此爲警。”
倒真是難得。
這樣委婉的提醒,比直接說出來的拒絕要來得巧妙得多,這住持倒也挺有意思。
不過這也說明,天門寺裡的住持與方丈,並不是同一人。
在前進的途中陸子安也瞭解到,想見他的這位方丈,竟是極有名氣的戒虛大師。
這讓陸子安感到更加疑惑了,他與這位戒虛大師真的沒見過面,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如此精準地算到他會今日前來並且確定這個時間的。
一路穿過人羣,繞過大殿,最終,僧人引着陸子安來到了安靜的後園。
古木參天,不遠處有七級浮屠,堪稱古雅清幽。
而僧人停在了石階前,微微合手低頭行禮:“請。”
陸子安看了眼石階盡頭的古亭,將揹包放在地上,拾步上階。
環境清雅,他終於走進亭中。
“陸施主。”戒虛大師朝他微微一笑,擡手指向對面的石凳:“請坐。”
陸子安在他對面坐下,倒也沒隱瞞自己的疑惑:“戒虛大師,請問您是怎麼測算到我來的?”
世上,真有掐算如此精準的人嗎?
垂眸倒茶的戒虛大師動作未見絲毫停頓,擡頭遞茶過來後,才平靜地道:“事實上,是一位弟子下山時,遇到了陸施主。”
原來事實竟然是這樣的嗎?他還以爲……
陸子安笑了起來,倒是鬆快了不少。
他不說話,戒虛大師也不着急,兩人就着松風竹音喝了半盞茶。
見陸子安心情逐漸沉澱下來,慢慢品味着茶的滋味,戒虛大師才正色道:“陸施主何故愁眉不展?”
果然被他看出來了。
放下茶杯,陸子安倒也沒想過隱瞞:“我有一件事,想請教大師。”
“願聞其詳。”
略微停頓了一下,陸子安慢慢地道:“如果,我能預測到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我該怎麼辦?”
戒虛大師沒有急着回答,而是靜靜地思考片刻,才凝視着他:“得看這件事,影響力有多大,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這一次,陸子安思索的時間長了些。
他的手指緩緩摩挲着杯沿,只覺口中一片苦澀:“影響力,非常大……堪稱第三次玉厄。”
“最壞的結果……”陸子安垂眸,淺淺啜了一口,有些無奈地道:“明中晚期雖然經歷了第一次玉厄,但也出現了陸子岡等一批琢玉高手,其一些形制仍然影響着現在的玉雕界;針對第二次玉厄,乾隆帝提出了師古與畫意等良方,以克其厄。而現在……”
無計可施。
他雖然一直埋頭做着自己的雕刻,卻也沒有放鬆對外界的觀察與研究。
觀察着玉界的各類現象越來越嚴重,眼看着玉雕逐漸走向一個死衚衕,他實在是擔憂得很。
玉厄。
原來是說玉雕界的事情……
戒虛大師神色平靜,慢慢地道:“何爲玉厄?”
不在玉雕界,不知玉厄是什麼倒也不奇怪。
陸子安認真地爲他解釋道:“明末時期,當時的商品玉在追逐利潤的經營思想的影響下,劣質粗工的玉器常常充斥着市場,其工藝、藝術水平大爲降低,在玉壇上出現了重大缺陷和第一次扭曲,這就是第一次玉厄。”
他指尖在桌面輕輕叩點,慢慢地道:“第二次玉厄,發生在清代。
乾隆皇帝由於自身是玉癡,十分關心玉雕,他曾六下江南,每到蘇州均要去了解玉器加工行業的發展。
在這個過程中,他發現專諸巷玉器有裁花鏤葉,極其繁縟,或以玉之輕重論價,不肯多去瑕疵等特點,乾隆帝稱其爲“玉厄”。
楊伯達先生把這個階段稱之爲我國玉器史上第二次扭曲失常。”
以兩次玉厄爲基準,當下玉器行業的一部分現狀,竟與明清時所謂的玉厄現象極爲相似,有些甚至達到了高度重疊的境地。
陸子安皺着眉頭,目光定定地看着戒虛大師:“所以我在想,我們現在是不是正在經歷華夏玉器史上第三次“玉厄”?再過幾百年,後人手裡握着這個時代的玉器,又會如何評論這個時代的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