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羽的笑容有些艱澀,眉宇間有種蒼涼:“如果我們沒有官方的支持也能把木雕扶起來就好了,這樣靠時勢,總感覺不穩當。”
“能是能。”陸子安輕描淡寫地笑,擡起手晃了晃:“不過是時間線會被拖長而已。”
他有技藝,吳羽有資金,就算沒有官方扶持,他們也一樣能立起來。
但是就如陸子安所說,時間會大大增加。
吳羽想了想,嘆氣笑道:“是我想太多了。”
【問題是那個節瘤到底被雕成了啥啊?這樣斜着我根本看不到啊!】
【就是,我知道大師做的肯定好看,但是你們能不能把鏡頭切正一下啊啊啊!】
還是一直盯着屏幕的鄒凱看到了,想了想:“大家讓一讓啊,開水開水。”
然後他叫來應軒,把隔心慢慢地扶了起來。
那塊巨大的節瘤究竟被做成了什麼呢?
這是所有在電腦前苦苦等待的觀衆們最關心的問題。
當整個隔心被豎立,衆人迫不及待地將目光落到下面的節瘤處。
哪還有什麼節瘤?這分明是一塊裸露着的地面!
像是沙灘,又像是肥沃的土壤。
上面那些紋路在陸子安的勾勒下,平看只覺紋路與木料相似,但這樣豎起來看,才發現那竟然是淺淺的、用薄浮雕技藝雕琢而成的腳印。
最爲奇妙的是,與水交界處,還有細細的浪花。
這樣恰到好處的顏色,用普通的顏料是絕對做不出來這樣的效果的。
【這,太真實了……】
是的,它非常真實,真實到讓人懷疑自己的眼睛,感覺這好像真的就是泥土粘到了木料上。
實則厚重,虛則空靈,唯有虛實結合,方爲上品。
陸子安在實實在在的大片節瘤中也留出層次,透出氣韻,使流動、使呼應、使牽連。
所以纔會使得整幅畫面顯得協調,一點也不會覺得這大片節瘤多餘。
爲什麼在場衆人第一個會想到王維的那首詩?因爲這節瘤清清楚楚地將這首詩最精妙的“行至水窮處”給逼真地描繪了出來。
尤其是那扭曲在節瘤中的暗紅與深黃的曲線更是吸睛,讓人稍不注意,便進入了畫中意境。
從實到虛,再由虛至實。
無數人追求一生的虛實相映,陸子安僅僅利用了一塊節瘤便完成了。
跨過技法的門檻,平平而去是匠人,超脫拔俗纔是大師。
應軒扶着隔心展示一圈後,坐回了原位。
激動得手都在顫抖。
他明白了!
他終於懂了!
心裡的激動像是抑制不住的巨浪,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胸口,讓他坐立不安。
終於,他再也忍不住了,騰地起身,大步朝陸子安走去。
“師傅!”
陸子安正在跟任如畫聊天,聽到他的聲音轉過身來:“怎麼了?”
“師傅,我想回去!”應軒激動得臉漲得通紅:“我覺得我悟了!師傅,我的那個筆筒也可以用你這個辦法!”
夾着煙的手頓在半空,陸子安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頓了頓,掐了煙愉快地笑了。
他拍了拍應軒的肩,讚賞不已:“很好!我原想回去再好好指導你的,現在看來不用了!走,我帶你回去!”
旁邊的陸爸有些擔心,壓低聲音道:“這麼多人……你就這麼走了,不合適吧?”
“沒事沒事的!”任如畫連忙擺擺手,笑着道:“有我和李大師呢,剛纔我們都有進益,也想好好靜下心來研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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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聽到尾的李大師也連連點頭,認真地表了態:“陸大師這一手化腐朽爲神奇真的特別厲害,我也有所啓發,你放心去吧,這邊我們幫你照看着!”
“行,那就麻煩你們了。”陸子安琢磨着要把家裡剩下的紅椿木也搬過來,把裙板做完,然後組裝起來,這堂門就真正完成了。
他帶着應軒開車回去,現場的衆位木匠們也在欣賞完他的作品後,幹勁十足地忙活起來。
鄒凱帶着直播四處走動,現場忙碌的人們心裡更暢快了。
哇,也能入鏡頭呢!
“幫我瞧瞧,咳咳,就快過來了,我頭髮沒亂吧?”
“挺精神!哎我這後邊沒歪吧?幫我扯一下。”
雖然是個直播間,但這畢竟是陸子安的直播間啊!
其影響力已經不是他們現在開的直播所能比擬的,那差距根本都不需要想。
而直播間的粉絲們也給足了面子,沒一個刷負評的,都是各種誇。
【這位大師好有氣質啊……好認真的樣子……】
【哇,這麼多人,而且還沒什麼聲音!這才叫素質!】
【誰說我們傳統文化無人注重?看,不僅有我們,還有這麼多大師呢!】
【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傳統文化復興之路始於當下,壯哉我大華夏!】
【壯哉我大華夏!】
【壯哉我大華夏!】
這句話實在太符合衆人心境,直接刷屏了。
鄒凱非常大聲地將這些彈幕都讀了出來,不少大師偷偷地抹了把淚。
這一刻,他們等得太久,太久了。
現場的所有人勁頭都更足了,鄒凱也轉到了最後一排。
他快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外頭有人正風風火火地朝這邊快步走來。
馮小荀一擡眼就看到了他,高興地招手:“嗨!阿凱!好久不見!”
“小……咳,荀荀你好!”鄒凱也朝他走過去:“你怎麼來啦?”
“哦你在直播啊,各位好呀,我是馥安電視臺的記者,馮小荀,是特地來實地採訪的哦!請大家多多支持我們馥安電視!謝謝大家!”馮小荀職業病發作,順便給他家也拉了下人氣。
雖然有些多此一舉,但能刷好感度啊!
馮小荀長得討喜,說話又溜,粉絲們很是買賬,紛紛說很喜歡看馥安臺。
而現場的諸們匠師們在聽說馥安省電視臺的記者過來採訪後,更是一個個都激動得兩眼放光了。
這可是馥安臺!影響力多大!
他們這是真的要上電視了!
有人甚至在心中哀嚎:早知道上午回去的時候就該換套好一點的衣服!
當時淨想着過來要做事的,穿的都是厚實耐磨的……
衆人擡頭四顧,心裡又踏實了:好像,大家都是這麼想的,穿的都差不多。
爲了維持形象,更加沒一個人說話了,所有人都非常認真地低着頭做事,無比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