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保家衛國,活着的時候受朝廷軍餉養,戰死沙場,一般朝廷都會做法事超度亡魂。”
“沙場將士和其他人不同,這種人身上殺氣重,如果沒有活人超度亡魂的話,按照當年不太先進的功德評判體系,他們的戰功一般沒辦法抵擋身上的殺孽。”
判官翻找生死簿。
“所以,他們當時是被朝廷超度了的,朝廷超度經文寫的很清楚,是趙巍一人之禍,導致全軍戰敗,望將士陰魂不被牽連,能順利投胎轉世。”
“至於趙巍,生前戰功顯赫,功過相抵。”
“那超度經文,是有玉璽蓋章的。”
玉璽,也就是皇上親自認可。
皇上是誰,那是真龍天子。
姜寧寧冷笑,“玉璽蓋章?那您翻翻趙巍家人是怎麼死的?”
判官看了閻王爺一眼,閻王爺點頭。
判官立刻翻找。
不過須臾,找到。
“趙巍投敵叛國,害的全軍覆滅,那些將士的家屬難以忍受痛失親人,集結成夥,衝入趙巍家中,將上下三百多口人全都殺了。”
姜寧寧這人,活的糙,話也糙。
張嘴就是一句,“放屁!他家是被滿門抄斬!罪名是趙巍投敵叛國,這個,你們就沒有記錄?”
要是放在剛剛,閻王爺絕對啪的一拍桌子,呵斥一句大膽,或者一句放肆!
可現在。
趙家軍十萬大軍這麼慘死在眼前是事實。
姜寧寧憑一己之力,從黃泉路到閻王殿,接受一路鞭笞之刑,受一道九天玄雷劈下,只爲給這些將士討一個千年之後的清白。
他那話就說不出了。
只說,“查!”
判官一抹額頭汗,低頭在案牘間匆匆翻查。
可查來查去——
“當年記錄,是被亂民闖入將軍府,闔府上下三百多人被殘害滅門,當時朝廷還給做了超度,趙巍的家人,已經如數全都去投胎了。”
姜寧寧只想罵娘,“全都去投胎了?全部?”
“對!”判官點頭,但又補充一句,“當年記錄,的確如此。”
“趙兵德呢?”姜寧寧問。
判官低頭去查,“投胎了,因爲活着的時候紈絝不羈,不做好事,投胎轉世成了一個街頭乞丐。”
姜寧寧簡直無大語。
“你們隨便派個衙役去宣城陰界別墅區轉轉,打聽打聽去,趙兵德在不在。”
“你們去當年趙巍戰死沙場的地方看看去,那十萬冤魂是投胎轉世了,還是兜兜轉轉還在原處?”
“你們再看看,趙巍的兒子們,除了一個趙兵德,剩下的是不是全都戰死在那場戰爭中。”
“這幫爲國捐軀無謂生死的將士,全特麼的被困在結界裡,還投胎轉世,他們連魂歸故里都做不到!”
“拋頭顱灑熱血,是他們一腔忠勇,但卻換這麼一個結果,這事兒我不知道就算了,我既然知道,必定要爲他們討一個公道。”
“他們是怎麼死的,不是別人輕飄飄一句被憤民屠府就能扭曲的!更不是一個玉璽說他們投敵叛國就能定罪的!那玉璽配不配還是兩回事!”
要不說人閻王爺是閻王爺呢。
工作漏洞被人戳穿,一點惱羞成怒遮掩事實指鹿爲馬都沒有,直接一拍桌子就說:“必須查!”
怎麼查!
就從那在戰場上一箭射殺趙巍的人查起。
一千多年前的案子,查起來沒那麼容易,但姜寧寧有的是耐心耗着。
就等在這裡。
閻王爺親自帶着一大幫官差查了足足兩天!
甚至爲了查清楚當年原委,閻王爺自己搭上一些修爲功德開啓輪迴回溯。
判官捧着結果和姜寧寧宣讀。
“戰場上最後放冷箭殺了趙巍的。名叫遊濤,是個術士。”
“在趙家軍全軍覆滅三年前,他就在皇帝跟前做事。”
“趙家軍全軍覆沒,是他做的法事超度的。”
“將軍府的亡魂,也是他超度的。”
“以紙片人代替死者的命格,超度一次,這些紙片人被送入陰間,投胎轉世。”
“真正的陰魂,被他用法術封印,困在世間不得投胎轉世,或者,直接被魂飛魄散。”
這是能查到的,但是當年卻沒查到,是他們工作的巨大漏洞。
閻王爺朝姜寧寧說:“趙家軍十萬陰魂,我們會安排投胎轉世,重新評定功德善惡,給予一定的補償,至於趙巍趙將軍和他的家人……”
被當場魂飛魄散的。
哪怕是閻王爺也無力迴天。
“魂魄還在的,我們全力補償。”
姜寧寧就道:“那十萬將士,沒了的只是一個投胎轉世嗎?他們一千多年不得回故里,當年戰死沙場,親人落多少淚流多少牽腸掛肚,這是能計量的?”
“別和我說補償,補償是你們應該的,我就問,作惡的,怎麼處置!”
閻王爺嘆一口氣。
“罪魁禍首清算下來,一共兩人,一個當時的昏君,聽信讒言,殘害良將,他死後被術士遊濤封了陽氣在棺槨之中。”
“雖然有陽氣固守,陰魂不會落入投胎轉世,可這陽氣是由無數活人陪葬的陽氣帶來的,其中殺孽無數。”
“等到陽氣耗盡,那些陪葬的冤魂已經化作厲鬼,把他的魂魄撕了個魂飛魄散。”
姜寧寧怒罵一句,“魂飛魄散便宜他個孫子!那遊濤呢?”
判官便道:“遊濤利用道術封印屈死亡魂,原本是要利用這些怨氣煞氣殺氣修煉,但不知道中途出了什麼亂子,這個實在查不到了,他在修煉前夕,忽然迫不及待頂替了別人的命格,投胎轉世了,輪迴幾代,現如今……”
他低頭看手裡的輪迴簿。
“投胎在宣城,名叫牛雲泰,是個單身漢,小學畢業,從小偷雞摸狗,現在已經被抓了。”
姜寧寧:……
“這個牛雲泰,你們怎麼處置?”姜寧寧就問。
判官看了閻王爺一眼,“雖然當初遊濤作惡多端,但已經是投胎轉世許多代,這……按理說是不能再進行清算的。”
“那不按理說呢?”姜寧寧轉了一下手腕,問:“我來這裡,就沒打算完全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