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蔚藍,深邃而又純淨。
飛機緩緩升高,雲層變幻着顏色,忽而白,忽而黃,忽而亮。
突然,眼前豁然開朗,太陽照進窗口,灑下斑駁的光。
風景再好,看多了也會膩。打量幾眼,李定安蓋好薄毯,閉上了眼睛。
於徽音和舒靜好坐在後排,兩人盯着一個小玻璃瓶,嘀嘀咕咕:
“你們從哪挖出來的?”
“就哨所北邊的牙城遺址中,用一口木匣子裝着,挺多……李老師說這是紫鹽。”
“有什麼用?”
“說是中藥,古代用來治外傷,現代用來治癌症。”
“這麼神奇,什麼味道?”
“不知道,要不要嘗一嘗?”
王永謙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李定安無奈的轉過頭。
“警告你們啊,這玩意有毒,還有腐蝕性……不怕腸子穿孔,你們就放心吃。”
“只是隨便說說,你以爲我們真吃?”
於徽音促狹的看着他,“你嘗過沒有,什麼味道?”
廢話,沒嘗過,我怎麼知道這東西有毒?
“鹹中發苦……嗯?”
頓時,於徽音和舒靜好笑的前仰後合。
李定安搖搖頭,把小瓶拿了過來。
這就是《魏書》中‘紫色澄渟,水出石鹽’的紫鹽,《元朝秘史注》中‘鹹水南來,匯入斡水’的鹹水,也是來源於此。
所以,只要找到紫色的鹽湖,就能找到斡水,更有可能找到遺址。
當然,不怎麼好找,畢竟在國外,許許多多的地方都不像國內那麼方便……
思忖間,李定安閉上眼睛,小睡了差不多一小時,廣播提示,航班已抵達烏蘭巴托,即將降落。
“李定安,山坡上怎麼那麼多彩色房子,好漂亮?”
漂亮個屁?
“那是平民區……蒙古有三百二十萬人口,有一百七十萬生活在首都,其中一百一十萬買不起房,甚至租不起房,就只能造簡易房,或是搭蒙古包。”
“李老師,天明明是晴的,爲什麼像罩了一層霧?”
“因爲污染:蒙古太冷,全年平均氣溫只有一點五度。烏蘭人口又太密集,沒樓房住的人只能燒煤燒柴取暖,而且一年至少要燒到八個月以上,所以空氣很差……”
“這樣的啊……那樽銀像是誰?”
“成吉思汗……不是銀的,外面是不鏽鋼外殼,裡面是樓……”
“山上還有肖像畫,好大……那是誰?”
“也是成吉思汗……”
“廣場中間的雕塑呢?”
“還是成吉思汗!”
舒靜好是第一次出國,於徽音是第一次來蒙古,反正兩個人都很好奇,趴在窗戶上嘰嘰喳喳。
“李定安,你沒來過,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不然呢?
這是出國,不是出村。
“一定要好好逛一逛……李定安,這裡的治安怎麼樣?”
“整體上還行,就是晚上醉鬼比較多,儘量少出門。非要出門,就儘量別說漢語。”
“爲什麼?”
“這兒的民間對你們不是太友好……”
“不是說我們給他們捐助了好多嗎?”
何止是好多?
教育、醫療、公路、橋樑、鐵路、航空、工業設備、基礎性保障設施,甚至是一到雪災就援糧援物……從五十年代到現在,整整援助了七十多年,就沒停過。
結果然並卵。
舒靜好撇着嘴:“這不白眼狼嗎?”
李定安呲着牙就笑,王永謙瞪着他。 “你瞪我幹嘛,又不是我說的?”
確實不是他說的,但他話裡話外就是這個意思……
一行人下了飛機,來接機的是使館文化處的三級參贊,和王永謙認識,反正挺客氣,說是幫他們安排到了使館旁邊的國航酒店。
一行人上了車,大巴開向使館所在在BJ街。
“李定安,怎麼叫BJ街?”
“咱們建的。”
“怎麼這麼堵?”
“市中心中的市中心,堵點很正常。”
“怎麼只有四車道?兩邊還很寬啊,爲什麼不把路擴一下?”
李定安懶洋洋的往後一靠:“等着咱們建呢。”
本以爲他在開玩笑,但王永謙竟然沒吱聲?
於徽音和舒靜好對視了一眼:看來李定安說的就是事實。
怎麼這樣?
幾句話的功夫,就到了酒店。
此次屬於公務考察,使館還排了宴會,文化處的幾位參贊都有出席。
比較正式,沒怎麼喝酒,差不多一點多就結束了。
於徽音和舒靜好很是興奮,想出去逛一逛,李定安也覺得無聊,順便當護花使者。
酒店給他們派了個翻譯,女孩叫範蓉,人如其名,長的很漂亮,還是京城外國語學院蒙語系的高材生,參加教育部公派(教師)已經兩年了。
蒙古開學晚,她暫時無事,就在酒店兼職翻譯,使館偶爾忙不過來,也會當幾天臨時性的公務團體導遊。
都在京城上的學,又都是公派,三個女孩頓時就有了共同話題:
“範蓉,你好優秀,剛畢業就是部委公派?”
“還行吧,運氣比較好!”
女孩矜持的笑了笑,“你們呢,是公派考察吧,哪個單位?”
“是學術交流!”於徽音指指自己,“我是宣傳,他們倆是文旅。”
“怎麼兩個部門?”
“是挺複雜。”
範蓉看了看不遠處的李定安,又衝舒靜好眨眨眼睛:“男朋友吧?”
“纔不是,他是我領導!”舒靜好猛搖頭,拉着於徽音的手,“她纔是!”
“啊?”
範蓉愣了愣:看起來,三人歲數都差不多啊,男的好像還要小一點?
看着也不像啊?
她轉過頭:李定安正在一處小攤前吃烤羊肉,滿嘴都是油。
嘴裡咬着肉,右手使勁的往下擼,左手裡抓着一大把,朝她們揚了揚:“好香……你們要不要?”
“要!”
於徽音和舒靜好都是吃貨,不然也不會想着嘗一嘗能治癌症的紫鹽是什麼味道。
兩人跑了過來,接過烤串,又給範蓉分了幾串。
挺大,估計有半斤肉,還賊新鮮。
“真便宜,才賣十塊錢一串。”李定安感慨了一下,嘰裡咕嚕的說了幾句,又掏出錢包付錢。
範蓉又愣了一下:“他是蒙古族?”
“不是,漢族!”
“也是蒙語專業?”
“沒有!他學漢語言!”
“但蒙語怎麼這麼好?”
“他自學的,也不止蒙語……”舒靜好嘴裡塞着肉,含糊不清,“回鶻文(古蒙文)、八思巴文、契丹文、金文,他都會……”
啊?
頓然間,範蓉就覺得嘴裡肉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