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博物館是什麼東西?
張揚感覺對面突然來這麼一句,完全就是衝着噁心自己來的。
可能是因爲之前一段時間,大英博物館經常上熱搜?
那時候還有個詞條:
【沒有一個華夏人能笑着從大英博物館裡走出來】
所以許夫人想當然的認爲,張揚也會生氣。
其實他真的沒啥事。
就在前段時間,陳彥光還和楚子強說,大英博物館裡那件成化鬥彩的雞缸杯的贗品,已經仿製好了。
目前正在聯繫博物館的內鬼。
看什麼時候能狸貓換太子,把博物館裡的真品給換出來。
張揚沒事,但隔壁的老專家,應該有人真的被氣到了。
隔着一面牆,張揚都能聽到隔壁捶桌子的聲音。
咚咚咚的好響。
這麼氣,很有可能是被大英博物館噁心過的。
事實也正是這樣。
隔壁一共四位省博物館的專家,裡面有兩個人都紅溫了。
剛纔捶桌子的那位,太過激動,一不小心把咖啡碰倒在了電腦上。
現在鍵盤正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但他卻完全不在意。
依然死死的盯着大屏幕,好像想鑽進屏幕裡面去英國,把許夫人家裡的古董都帶回來。
等到張揚掛斷連麥,大家才稍微鬆弛了一點。
團隊裡爲首的是省博的歐副館長,他沒有紅溫,所以非常冷靜的問文物追索專項組的負責人:
“常組長,這個有辦法嗎?”
“我覺得對方的行爲已經是在挑釁了,雖然沒有國寶級的文物,但數量足夠多,應該夠你們內部立項了吧?”
“歐館長,你先別急。”
常組長非常冷靜的安慰大家道:
“張館長連麥的那個人,應該不知道我們在看。”
“所以她其實不是在挑釁我們,而是單純的想要噁心一下張館長罷了。”
“所以呢?”另一位紅溫了的專家當即反駁道,“不是嘲諷我們,我們就可以像烏龜一樣,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你們不會又找理由不管吧?”
“上次的事你們也不管,前前後後多少回了?”
“我真懷疑,每年的文物追索經費,都被你們花到哪裡去了,不會都吃吃喝喝了吧?”
“曾老師,你可別瞎說啊!”
被扣了帽子的常組長也是有脾氣的,生氣的說道:
“你當我們不想追索嗎?
但一來,人家不是我們國家的公民;
二來,東西又是百年前從國內流出去的,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能證明,那是故宮的東西。
我們就是拿他們沒辦法啊!”
“所以?還是當聽不見唄?耳朵不用的話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曾老師嘲諷道。
“行了行了,別吵這些有的沒的。”
歐副館長站出來維持會場紀律:
“等張揚過來,再仔細聊聊吧。”
“我沒問題。”常組長當即贊同道。
在他看來,這件事的癥結就在張揚身上。
如果不是張揚有燕京那邊的關係,這事兒根本不會到現在這麼層級。
只要說服張揚放棄,那這幾個老傢伙的話根本不足爲慮。
反正他得罪省博的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
張揚其實早就到門外了。
但他沒有立刻敲門,而是在走廊上聽房間裡的人吵了一會兒。
他也想知道,這些人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直接發公函啥的,應該一點兒用都沒有。
和藏家交涉的話,張揚想了想許夫人的態度,感覺能溝通的可能性,比大英博物館主動歸還文物的可能性還低。
如果硬來,對方應該馬上就會扯大英博物館的大旗,來個“有償捐贈”什麼的。
軟的硬的,好像都有難度。
難道要走楚振民最討厭的路子——花錢回購文物?
那可不是筆小數目啊。
別看許夫人祖傳的那些東西,價值都在幾萬、幾十萬的價位,但是架不住數量多啊。
加在一起估計得有上千萬。
這還是市場價。
要是國家文物局的人去回購,對方肯定會漲價,到時候總報價翻個幾倍都有可能。
張揚實在想不到什麼辦法了。
所以纔在走廊外面等了一會兒。
沒想到最後房間裡四個專家,五個專項組的人,得出的結論是:
等張揚來了再說。
張揚聞到了熟悉的黑鍋的味道。
要不是和省博的專家們關係還不錯,張揚真想推開門說:
“要不你們直接解散算了吧?”
現在,還是得禮貌的先敲敲門。
等門打開以後,張揚先揮揮手給大家打了個招呼:
“哈嘍,原來大家都在啊。”
“剛纔我的鑑定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歐副館長認可的說道。
“來,張揚,都是自己人,過來這邊坐。”曾老師主動邀請。
張揚當然不會客氣。
這些都是之前積攢下來的人脈。
雖然不算什麼很鐵的關係,但因爲自己是小輩,這些老專家還是很願意提攜的。
張揚入座後,歐副館長清了清嗓子,非常溫柔的問道:
“張館長,你那邊關於許家這一批故宮的文物,有沒有什麼想法?”
“我的想法是,一定要把它們給拿回來;但是又不能讓姓許的,佔到任何便宜。”
“之前大英博物館的事情,網上就已經有很多質疑聲了。”
“如果讓這羣人在澳洲再開一個新的博物館,上上報紙、熱搜啥的,不是打我們的臉嗎?”
張揚話音剛落,曾老師就一拍桌子,大喊了一聲:
“好!”
“小張說的對,他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不能讓他們這些把文物偷運出國的人,佔到一絲的便宜。”
“咳咳!”常組長假裝咳嗽了兩聲,“其實張館長擔心輿論的事,我們可以想辦法解決。”
“首先我們可以撤熱搜,如果壓不住的話,就讓兄弟部門的人找找明星的麻煩,轉移下注意力。”
“到時候熱度一過去,就沒人會關心這件事了。”
“至於澳洲的博物館,說實話,開在土澳那個窮鄉僻壤的地方,不是記者採訪,根本不會有什麼熱度。”
“這不還是烏龜嗎?”
“常組長,你是屬烏龜的嗎?不縮殼就不舒服?”曾老師沒好氣的反問道。
“這跟烏龜有什麼關係?”
“曾老師你不要找茬好嗎?我是在和張館長正兒八經的討論問題,我覺得他的擔心很有道理,但並不是沒法解決。”
“明白嗎?”
“完全不明白。”張揚搖搖頭。
“那我再解釋一遍……”
“不用了,你先聽我另一個想法。”
張揚打斷對方,講出了自己剛纔在連麥時,突然想到的一件事。
在海外,許夫人這樣的人,其實有很多。
雖然不一定和她一樣,都姓愛新覺羅,都有這麼厚的家底,但是對國內的態度是一樣的。
都好恨。 大英博物館還好一點,因爲有官方背景,最近幾年已經比較收斂了。
屬於是你不去它博物館參觀,就不會被噁心到的那種。
但即使如此,還是會有一大批純天然的孝子站出來說,人家把古董的保存的很好云云。
甚至有人把被盜的文物捐給他們。
這要是讓姓許的,用私人博物館的名義,把旗子給舉起來了。
不僅國內會有“自來水”幫忙宣傳,故意用它噁心人。
海外肯定還會有其他流落在外的文物,被送到這個博物館展覽。
說不定,能在澳洲湊出一個清代的“行宮”。
到時候可就熱鬧了咯。
估計每隔一段時間,這些人就會在國際新聞上給國內的文博工作者上嘴臉。
什麼,你們發掘出新的青銅器啦?
那你們看看這個盧芹齋販賣的青銅器眼熟不?
想想就噁心啊。
“常組長,這個問題你怎麼解決?”張揚問道。
“其實也不難,直接封殺就行了。”
“那你無敵了啊。”
張燕聳聳肩,往椅子上一躺。
這還有什麼討論的必要呢,說白了就是:
只要自己聽不見,就當對方沒說話、也沒意見。
至於捂住對方的嘴、往對方嘴巴里塞臭襪子、甚至把對方毒啞,都是無所謂的。
“張揚你別泄氣啊。”
歐副館長出來裝好人:
“這事兒咱們可以從長計議。”
“文物歸國這種事,拉扯個十幾二十年是很正常的事,不信你可以問問常組長他們。”
“對啊,真是這樣。”常組長幫腔道,“我們去年接收的一批文物,就是04年的時候,在西雅圖拍賣過的。”
“應該是國內的盜墓賊偷拿出去賣的。”
“後來輾轉了好多國家,我們一直有人在跟,去年六月的時候,終於從比利時歸國了。”
“是嗎?”張揚不以爲意的笑了笑。
他掏出兜裡的手機,查了一下常組長的話。
結果還真有這件事。
當時歸還了一件漢代彩繪的騎馬陶俑、兩件唐代的白瓷馬雕、一件明代磁州窯的白地黑花罐,和一枚元代的古錢幣。
加起來的市場價,張揚粗略估計,都按美品算的話,應該不超過五萬。
追索19年,光最後報道佔用的媒體資源、採訪的記者、舉辦交接儀式的費用,加起來應該都不止五萬了吧?
更別說這中間耗費的人力和物力了。
原來常組長他們這麼有成果啊!
張揚已經懂了。
“我明白了,常組長,你們確實也挺辛苦的。”
“這件事吧,我只是盡一下公民的義務而已,剛好楚局長對這類事情很感興趣,我就知會了他一聲。”
“我在香江那邊還有點事,趁着現在還早,就先過關去了。”
張揚說完,直接站了起來。
他沒必要跟這些人多費口舌了。
“巧了,我也是,家裡還有點事。”
曾老師也跟着張揚站了起來。
他“數落”着張揚說:
“小張你啊,以後這樣的事情,就不要再麻煩歐館長,還有常組長他們了。”
“要知道,咱們國家流落在外的有1000多萬件呢,怎麼可能管的過來?”
“如果你不說,他們不知道這件事,自然也不用負責了啊。”
“明白了。”張揚點點頭,“這次確實是我沒考慮好,以後不會了。”
說完,張揚直接起身準備離開。
這時候,被陰陽怪氣了的常組長也站了起來,指着張揚和曾老師說:
“張揚!姓曾的!”
“你們兩個少在這兒一唱一和的啊,我跟你們說……”
“誒,我說話呢!你們走什麼?”
張揚才懶的理他,直接出門。
撥通了楚振民的電話。
“咋了,張揚?是不是討論出結果了?”
老楚還以爲張揚是來報喜的。
殊不知已經談崩了。
“出結果了,這事兒到此爲止。”
“總結下來是因爲我多嘴。”張揚自嘲的笑了笑。
“什麼?”
老楚有點難以置信的問道。
“怎麼回事?你被那些老傢伙給無視了嗎?”
“那倒沒有,只是大家都覺得這活兒沒法幹,就別幹了唄。”
張揚完全不懷疑,如果這件事只是,普通的盜墓賊攜帶文物出境,常組長他們這時候應該已經在去英國的路上了。
但百年前的文物流失,想想就很難。
他們不想幹也正常。
只是各種找補的樣子讓人有點噁心。
“不想幹?不想幹就和我一樣退休回家啊,佔着茅坑算怎麼回事?”
“事情有多難啊,你給我簡單說一下。”
老楚也很懂這些人,直接問張揚最核心的問題。
張揚簡單的把現在的情況講了一下。
聽完以後,老楚也沉默了。
他一時間也想不到好辦法。
最後纔給出了一個主意:
“張揚,我覺得這件事,得你親自出馬了。”
“他們不是讓你去當館長嗎?你先答應下來,去了之後呢,你儘量把每件東西的信息,都錄到我們的文物系統裡。”
“到時候我們就有追索的證據了。”
“我去,還能這樣?”
張揚有點佩服楚振民了,這就是老一輩的厚重啊。
有點陰險,但是對付許夫人那種人剛剛好。
不過張揚並不想去任職。
他還有更簡單的辦法。
“我剛纔和他們視頻連線的時候,專家組是有錄屏和記錄的,你直接找他們要吧。”
“哦?是嗎?那倒簡單了啊。”楚振民喜出望外的答道。
“OK,這件事就先這樣了啊。”
張揚正準備掛斷電話,老楚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問你個事兒,楚子強人呢?我怎麼聯繫不上他啊?”
“喂?這就掛了嗎?”
“……”
張揚其實聽到了老楚問的話,可還是把電話掛了。
楚子強正在經歷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學習怎麼追女生。
這會兒,一點兒外部的干擾都不能有。
不然可能會損傷他的道心。
甚至張揚自己都沒去打擾。
張揚一回香江,就直奔佳士得總部。
他們那邊正在籌備今年在盛海的夏拍,關於拍品的選擇,還沒有拿定主意,想要聽聽張揚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