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帝梭樺從此會專屬於另一名女子!
而洞房花燭夜,它雖不明白具體操作流程,但也明瞭一夜之後,帝梭樺那具清白身子就徹底沒了!
嗷嗚,它四爪蹦起,不可饒恕,帝梭樺怎麼可以將那張臉、那個身子交給別人?
明明,他是對它許諾了的。那是專屬於它,早預訂好了的。
它怎麼可能讓帝梭樺食言?
嗷嗚,爲了那張臉、那個身子,不要說冥路,就是天上它也打算闖了。
靈狩拎起心甘情願撲上來的貓兒轉身,帶點歉意回看一眼牀帳間靜臥不知一切的林一。
九月秋來,從東衛帝都到茳南一條不爲人知的千里水道。
青山連綿漸作平原千里,兩岸楓葉秋色隨同時間流逝深紅鮮豔。
一具玄冰棺無聲從皇宮地下河道流出。
由於裡面躺臥之人是冰雪化靈,加上冰棺本身帶有玄氣,一路流經處,水面滋生白霧,霧化霜雪瓊枝,竟將兩岸千里楓紅染得半數過白。
冰棺自帶靈力,行速均勻,棺內人逝容平靜如同安睡。
他一襲雪衣裹體,長睫緊閉沉靜,生前昭若明月,逝後了若秋華,正是有明霽散花之稱的靈尊帝梭樺。
他從來端正從容,優雅有度,睡姿一如生前,只交叉平放胸口的手心握有一枝純白梨花。
冰棺出帝都,穿百城,漸入茳南地境。
月正十四,冰棺行到一處回灣,棺內人眼眸末啓,手指尖動了幾動,卻是將手中梨花拂到一邊,試圖摸到一尾茸毛。
一世了一世生,這一世他是被皇帝貶謫到茳南的白衣官員,心知前方有梨花勝雪,心底終有一白尾難放下。
他已經沒有了前世記憶,那一白尾只是鏤刻在靈魂深處的印記。
正如恍惚記得自己來自世外,待要尋根覓源思量清楚,卻只有一片冰天雪地。
他孤行其中,不識去路,不記來路。
他沒有自己,僅是一具空殼,依從天命行事。
冥路、人路相繼踏上。
行路始終太孤單,他別無所求,僅想要一白尾陪伴。
瑩白指尖將所能觸及冰棺內部摸個遍,除了那枝梨花,空蕩蕩無物。
他眸睫動了幾動,一股寒流從額心涌出,透冰棺、延水面、澤草木,不多時將一線清江連帶茳南兩岸弄得結冰三尺百里霜封。
水面封結,冰棺尤要前行,卻被來自內部力量阻住,在一回灣淺水處旋轉徘徊不停。
心有所願末得圓滿,故留遺憾化作執念。
執念未償,不再前行。
靈尊帝梭樺,這是第一次公然違背天意。
冰棺蹭刮冰面發出刺耳聲音。
殘月漸中天,一罩衫遮擋住全身的人影踏葉掠枝飛速而至。
至近處,見冰棺徘徊不肯前進,眼中露出瞭然。
怪不得自己成功送帝梭樺踏上冥路後,被要求再到東衛皇宮去一次,目地正是爲接來一隻貓兒。
與曾經的月壇太子一樣,貓兒從被帶離東衛皇宮那刻,在東魏國帝京矗立數百年的貓神殿,連帶世人所有關於雪獅貓的傳說和記憶都被盡數洗去。
靈狩踏上冰面,手心星藍流焰映襯一株纔剛吐葉兩片的靈株。
與冰棺相近,兩相產生感應。靈株從兩片葉間吐出一個末放花苞,冰棺則停止旋轉若同等候。
靈狩平漠將手中物送出,“我的這次任務到此結束。希望不要很快再見到你們。”
靈狩轉身離去,步伐重沉,黑色靴子在冰面留下深深淺淺印記。
靈株自動飛到冰棺上方,欣若流螢喁喁細語。細聽之下,它是在聲聲切切喚着月壇、月壇二字。
冰棺慢慢開啓,露出一條縫隙。
靈株一下鑽入,它直直撲入帝梭樺懷抱,蹭了幾蹭,這才發現他胸膛冷冰冰沒有一點溫度。
聲音有點哽咽,與它能夠一直保持靈識不同,帝梭樺是真真正正徹底死去消失過一回。
它想鑽入他領口,不料他衣襟扣合得一絲不苟,它憋足勁鑽了半天,纔不過弄開一小道縫隙。
嗷嗚,它極不耐煩憤怒了。
死都死了,還穿得這般禁情絕欲做什麼?
它兩片葉子當手,扯住帝梭樺領口一撕,嘶啦布匹碎裂聲音,帝梭樺大片潔白胸膛露了出來。
葉片改而合捧葉尖,整個株身扭了扭,它有點小害羞。
嗷嗚,帝梭樺的膚質真好,身子線條真好看!
心臟怦怦直跳,好想看全的!
一片葉子提起一側衣衫邊緣,小心翼翼打算再扯開點,卻被一樣東西擋住。
壓低葉尖看去,是一枝梨花!
如同當頭淋了灘雪水,心頭熱火滋地熄滅。
嗷嗚,它低低悲號,怎麼忘記了,他這一世另有姻緣。
他的臉,他的顏,他的身子.……
註定將不再如前世那樣專屬於它!
情緒無比低落,它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扒在他胸口,只留出葉尖部份,如同小口齜牙,一口咬住帝梭樺左心口小點凸起物。
它專心用葉尖向他停止跳動的心臟內源源不停注入靈力。
沒有發現,靈力初輸入那刻,男子緊閉一路、如同壓下九天霜雪的眼眸淡然開啓,掃了它一眼後,又再無聲無息閉合。
咔嚓,頭頂冰棺蓋子重新合攏無隙。
冰化水溶,月色當天,兩岸枝頭白色霜雪瞬間蒸發化盡。
霜化雪去,因爲執念得償,有人一瞬帶走寒冬,重還人間楓葉秋紅。
近拂曉,遠處雞鳴,炊煙漸起。
茳南境內行了半程,再一個月夜,當可抵達目的地。
茳南水鄉密佈,人們出行素愛扁舟與畫舫。爲避免過度驚擾人世,冰棺這日在太陽升起前,在一處湖泊蘆葦深處淺泊。等待今夜十五滿月上天之際,再行上路。
棺內冰雪化靈的人睡如生前。不過與他端嚴清正的面容不同,他的雪色衣衫被人從中撥開,露出一徑如同霜雪玉質的冷璧之色。
他的心口位置,焉趴趴掛着一株半枯靈株。
靈株爲讓他心臟再度跳動,將自身過半靈力盡數過到他身上。
它將相當於臉頰的葉片貼合在他心口,感知他心臟再次緩慢有了跳動。它鬆了口氣,任由枝葉萎敗躺臥在他身上。
許是怕他重新有了記憶變作另一個陌生人後不肯認賬,它就算昏睡過去,牙齒叩合間,仍然牢牢叼住他那點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