溼漉漉的,全是黑色的淤泥。?
這裡應該是雨林某個湖牀下的泥層,又厚又軟,到處窸窸窣窣,爬滿了蠅蟲。這些蚊蟲一看就知道有毒,個頭大,色彩豔,觸角比匕首還尖銳。?
土著們像滑溜溜的泥鰍,四肢不動,只靠身軀扭擺,在泥層裡敏捷穿梭。泌布全身的油脂不僅幫助他們免受毒蟲攻擊,還能減少摩擦,靈活行動。我就慘了,只能在淤泥裡爬,還得閉嘴,以免把泥巴吃進去。幸好絞殺孝順,熱心地爲老子開道,那些試圖接近我的毒蟲都被它無情屠殺。?
爬了好幾個時辰,淤泥越來越稀滑,不少地方滲進大量的水,顯然快要接近河牀了。隱隱約約,我聽到了外面隆隆的轟鳴。土著們停下,原地趴伏。格三條把耳朵貼緊頭上的泥層,仔細聽了聽,然後大大咧咧地躺下,閉目養神。?
我用手矇住嘴巴,大聲問:“怎麼不走了?難道這裡就是你們西角的秘巢?”?
格三條點點頭,嚷道:“急個球啊!那玩意還沒到,怎麼跑?老老實實在這裡等,別廢話。”眼睛眨了眨,一副故弄玄虛的神秘表情。?
我暗暗着急,弄不懂這傢伙到底玩什麼花樣。夜流冰既然能找到我,也會發現土著妖怪遷離了圖騰神樹。以夢潭的神通廣大,遲早會找到我們。當務之急,是趕緊逃走,時間拖得越久越不利。?
不過以格格巫的老謀深算,應該不會自掘墳墓吧。我權衡了一下,不再多憂,心平氣靜地盤膝端坐,修煉紫府秘道術。一會兒,心靈便臻至空冥,回到昨晚最微妙的一刻:在空冥的最深處。忽地綻放出了一絲光明。隨着紫府秘道術不斷運轉,光明以極其微弱的趨勢,一絲絲壯大。我暗暗高興,等到整片空冥被光明填滿,就是神識修成的一刻。?
突然,我心靈“聽”到了從很遙遠的東方,隱隱傳來地異聲。聲音越來越清晰,“噠噠噠噠,噠噠噠噠”,以近乎瘋狂的高速。向這裡不斷接近。心靈甚至看到了頂上淤泥的細微震動。?
“有人!很多人!正朝這裡來!”我驚叫起來,一把抓住格三條:“一定是魔主的手下發現了我們,找上門來了!”?
格三條一愣:“你胡說什麼。”隨即身軀一震,失聲道:“大祭師說,那玩意來了!我日,你小子耳朵這麼好!走吧,時辰到啦!”?
格三條一聲令下。所有的土著爬起身,向上層的淤泥竄去。我性子急,跑在了第一個,想看看格三條口中的“那玩意”到底是什麼。穿過溼泥,再穿過鋪滿卵石的河牀,上面果然是一個大湖。三面林木環繞,十多條小河從林間蜿蜒流過。匯聚湖中。湖的另一頭,被一匹白練似的瀑布隔開,瀑聲隆隆,濺雪飛玉,在湖面激起重重波浪。?
千來個土著向瀑布游去。這時,湖面忽然微微晃盪起來。運起順風耳秘道術,我聽到了“噠噠噠噠”聲,依稀從東方傳來。?
耳畔“轟”地一聲,我緊隨格三條。穿過了瀑布。波濤轟響,一條浩浩蕩蕩的大河橫在前方,河水又清又綠,彷彿是一條晶晶亮亮的翡翠帶,曲折奔向遠方。河面上,碧翠的水光粼粼閃爍,兩岸雨林倒映水中,宛如一團團綻開的水墨。?
“快來了!”格三條一邊雙手划動,一邊扭頭,向東面的叢林探望。整個雨林彷彿在微微抖動。樹枝搖晃,大地震顫。“噠噠噠噠”。現在連肉耳也模糊能聽見了。?
我心中微動,道:“這條河便是血戮林的主幹河道翡翠河嗎?沿着它,應該可以到達林外吧?”?
格三條點點頭,帶着所有地土著爬上西岸,又跳上樹。驀地,我心靈生出一絲奇特的陰影,覺得不舒服。下意識地擡頭,深不可測的夢潭靜靜懸浮在天空。?
“夜流冰來了!”我驚呼道,吹出吹氣風,拉上甘檸真、龍眼雞和絞殺,繞着樹梢盤旋。要不是立下血誓,我早就不管土著,溜之大吉了。?
格三條出奇地鎮靜:“老子和你打賭,包你平安逃走,連根卵毛都不會掉!”?
“嘩啦啦”,半空狂風大作,幾百只飛猴揮動巨翅,繞着夢潭疾飛,發出一陣陣兇猛的叫聲。與此同時,從翡翠河的另一頭,冒出幾千個妖怪。爲首的是兩個體形肥胖,長相怪異地魚精。左面的魚精一頭長髮,臉上塗脂抹粉,嘴脣厚厚外凸;右面地是個光頭,塌鼻子,脣上翹?
鬍鬚。他們各自只有一隻眼睛,彼此緊緊靠在一起,花一樣交纏,腿上密佈紫色細鱗。?
兩個魚精手揮紫金大錘,指揮吆喝。妖怪們紛紛散開,守住河面,封死我們出林的道口。?
龍眼雞叫道:“是比目魚郝連夫婦!闖過他們這一關,後面就暢通無阻了!”?
我奇道:“聽你的口氣,似乎也想離開血戮林?”?
龍眼雞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撫胸長嘆:“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本妖絕世將才,最想做的是運籌帷幄,馳騁沙場。成天守着一個小小的血戮林,悶都悶死我了。”?
我微微一愣,但沒空細想,目光緊緊鎖定上空的夢潭,隨時應付夜流冰的出現。甘真手按劍鞘,綻開蓮心眼,搜索夜流冰的方位。?
絞殺突然弓起身,大尾巴高高豎起,眼珠滴溜溜地四處轉。我心頭一凜,乖女兒這副樣子,像是發現了敵人的蹤跡。?
“呼”地一聲,絞殺從我肩頭躍起,撲向左側的一棵棕樹。那棵樹被十多棵菩提樹攀附,樹身爬遍深青色的藤蘿,糾纏成一團團。就在絞殺撲至的一剎那,樹腰處的青藤猛地彈起,鑽出一個豹頭,黃濁的雙目兇光閃閃。藤皮同時綻開,探出利爪,扣向絞殺咽喉。?
“變色豹!”我大叫道,這個陰險的傢伙,居然就躲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叛徒!”格三條同時怒吼,雙眼似要噴出火來。?
“噠噠噠噠”,像無數擂鼓迅猛敲擊大地,震耳欲聾。地面波浪一般顫動,樹木瘋狂搖擺,枝葉紛亂灑落。東面揚起了一大片飆飛的土塵,迅速擴散,幾乎遮住了大半個天空,向這裡席捲而來。?
雨林裡處處響起鳥獸的驚叫聲,上空的飛猴不安地拍動翅膀,叫聲裡透出了狂躁不安。?
絞殺靈巧扭頸,避開變色豹地利爪,觸鬚直刺對方雙目;變色豹蛇一般扭動,滑向棕樹樹幹背後,反向繞出,利爪撩向絞殺下陰。?
“轟隆隆”,地動山搖,東面的樹木大片大片倒下。彷彿有千軍萬馬,聲勢浩蕩地一路殺來,奔騰馳騁。?
“小子,準備跑路!”格三條盯着變色豹,惡狠狠地道。?
變色豹似乎想抽身退走,但被絞殺死死纏住。雙方東閃西竄,閃電般對攻了十多招,下手都是又快又狠,毒辣兇殘。?
“來了!”隨着格三條一聲大叫,附近地樹木轟然倒塌,一片灰色的巨洪從遠處卷至,鋪天蓋地,勢不可擋。灰色的狂濤駭浪席捲到哪裡,哪裡就塵土飛揚,樹木東倒西歪,寸草不生,變成一片荒土。?
哇靠!我驚呆了!那是一片汪洋鼠羣的洪流,數以億計的老鼠匯聚成的波浪!它們的體形和野豬差不多大,以驚人的速度,向這裡洶涌衝來,擋者披靡。“噠噠噠噠”,無數條鼠腿踩踏在地上,交織成晃動的幻影。?
一記悶哼,變色豹僵硬不動,七竅滲血,被絞殺的大尾巴緊緊裹住。等絞殺抽出觸鬚,他已經變成了一塊肉乾。?
鼠羣衝過來了!格三條放聲狂笑,從枝頭高高跳起,落在爲首的一頭老鼠鼠背上,雙腿一夾,騎着老鼠向前衝。土著們紛紛跳上鼠背,成片樹林同時被鼠羣撞得折斷,枝葉橫飛。?
我恍然大悟,抱住撲來的絞殺,駕起吹氣風,帶着甘檸真、龍眼雞躍上鼠背。隨着潮水般的鼠羣,衝向翡翠河。?
四面八方全是密密麻麻的老鼠,看不到頭,望不到尾,令人毛骨悚然。它們面目醜惡,長着突出嘴脣的鋸齒,鼠須如鋼刺,沿着兩面尖腮,一直排列到耳根。臉上沒有眼睛,在眼睛的位置多出了兩個鼻孔。鼠羣一邊跑,一邊咬噬地上所有的生物。倒塌的樹木迅速被它們淹沒,什麼花呀草呀樹皮呀,半點碎渣也不留,全部啃光。?
我們剛跳到老鼠身上時,它先是渾身灰毛直豎,隨即放軟,沒有攻擊我們。淡淡的辛辣氣味從老鼠體內滲出,和圖騰神樹結的小紅果氣味十分相似。?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格三條要讓我們塗抹小紅果的汁液了。這些老鼠沒有眼睛,只靠嗅覺分辨,所以把我們當成了同類。虧土著們想出這樣別出心裁的妙法,騎老鼠逃出血戮林。難怪格三條一點不慌,如此聲勢駭人的鼠羣,誰也擋不住。?
濺,鼠羣衝進了翡翠河。轉瞬間,寬闊的河面被老通,無邊無際的灰色覆蓋了河水的翠綠,水位不斷漲高。鼠羣在河中飛速遊動,一路向西奔涌。攔在河道上的妖怪們驚惶失措,紛紛逃上岸,幾個跑得慢的立刻被鼠羣吞沒,一眨眼,就只剩下幾副白骨了。?
“爽啊!”我興奮地騎在鼠背上,揮動手臂,彷彿統率了千軍萬馬。?
四隻亮晃晃的紫金錘從林子裡飛出,兩個比目魚妖身在半空,像陀螺一般急旋,手揮大錘,呼嘯砸來。我哪把他們放在眼裡,左掌化作一片盾牌,先擋住紫金錘,體內璇璣秘道術流轉,盪出層層氣圈。對方原本就在急旋,被璇璣氣圈一帶,不由自主地加速轉動,從我身側擦過,旋轉向遠方。幾百個璇璣氣圈轉下來,郝連夫婦已經頭暈目眩,根本停不下來,“撲通”一聲,雙雙從半空跌倒。幸虧手下妖怪拼死接住,不然多半餵了老鼠。?
狂風壓面,半空中的飛猴終於撲下。?
“來得好!”我大喊一聲,對準最先逼近的一隻飛猴,狠狠劈出脈經刀。“砰”,飛猴雖然銅筋鐵骨,但老子現在法力大長,脈經刀暴出燦爛的金黃,以硬碰硬,把它劈飛出去,摔入鼠羣。?
老鼠立刻爬遍飛猴全身,後者猴爪狂舞,幾次振翅,憑藉強悍的力量把老鼠掀落,但更多的老鼠涌來,填滿空隙,根本不給它飛逃的機會。慘叫聲中,飛猴的兩眼先被咬掉,血流如注。老鼠鋸齒直刺,順着眼洞向裡啃,片刻功夫。飛猴只剩下一張完好的猴皮,裡面的血肉都被吃光了。?
與此同時,絞殺纏住了一隻飛猴,甘檸真揮劍斬落兩隻,四隻飛猴因爲離湖面太近,反被老鼠撲住,淹沒在汪洋鼠羣中。其餘的飛猴畏懼退開,在低空飛轉,再也不敢接近。?
數量纔是最厲害地法術!我心中倏地涌起一絲念頭。亂拳打死老師傅,此時此刻。任你法力通天,也無法和這麼多老鼠作戰。在葬花淵,我們之所以負傷逃走,也是因爲夜流冰人多勢衆的緣故。?
耳畔風聲呼呼,兩岸林木急速倒退。以鼠羣這樣的速度,兩三天就能衝出血戮林了。?
最前面的格三條忽地躍起,連連翻過幾千個鼠背。威風赫赫地落到我身邊,騎上一頭老鼠,得意地道:“小子,怎麼樣?夠意外吧?”?
我嘻嘻一笑:“這個主意一定是格格巫想出來的。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格格巫怎麼知道這幾天鼠羣會經過雨林?”?
格三條道:“這些老鼠叫盲豚鼠。每隔百年,秋分前後。它們都會穿越血戮林,沿翡翠河一路西上遷徙。沒人知道它們從什麼地方來。要到什麼地方去。上一回盲豚鼠經過這裡,恰好是一百年前。所以大祭師想出了這個妙法,讓鼠羣帶我們突圍,不費吹灰之力。最妙的是,大祭師曾經捉過幾只盲豚鼠,仔細研究它們的習性,發現只要塗抹圖騰神樹的樹果汁,就不會被它們攻擊。”親熱地拍了拍我:“小子,多謝你的絞殺幹掉了變色豹。老子現在越看你越順眼啦!”?
我哈哈大笑。笑聲未消,上空忽地一黑,夢潭在視野內不斷放大,轟然落下。同一刻,左岸的樹林中,飄出夜流冰鬼魅般地身影。一連串冰魄花呼嘯着,急速射向我。?
“夜流冰,終於憋不住啦?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拉什麼屎!”我不慌不亂,嘴上盡情嘲弄,對上方的夢潭不管不問。左拳運足混沌甲御術。舉重若輕,擊向冰魄花。拳勁到處。冰魄花無聲融化。?
“嗆”,一道絢麗的彩芒掠過我的頭頂,斬向夢潭。滔滔弱水和夢潭轟然撞擊,聲如悶雷,濺起五彩繽紛的光雨。?
“心有靈犀一點通,小真真好善解人意啊。”我對甘檸真擠眉弄眼,右掌劈出脈經刀,斬向迅速接近的夜流冰。左手悄悄運轉粒子洞,藏在背後。光看夢潭和三千弱水的交擊聲勢,我就知道夜流冰傷勢未愈,難盡全力。?
夜流冰雙足連踏,在鼠背上一路踩過。盲豚鼠潮水般爬滿他全身,狠狠咬齧。但無論有多少盲豚鼠,無論怎麼咬,都沒用。哪一塊肉被咬掉,哪裡就冒出一個彩色氣泡,傷處平滑如玉,不見一滴血。接着,被咬掉地肉重新長出來。?
不愧是虛幻之體!脈經刀氣斬過夜流冰的脖子,頭顱高高飛起,又落下,吻合在脖子上,全然不見縫隙。“啪嗒啪嗒”,一隻只盲豚鼠被凍成冰坨,從夜流冰身上滾落。冷笑着,夜流冰倏地一滑十多丈,猶如疾射的利箭,向我飛速逼近。?
迎向夜流冰,我一邊拍出蓄勢已久的左掌,粒子洞全速運轉,瘋狂吞噬精氣。另一邊,瞄準對方胸口要害,我意念稍動,掌心一熱,一道赤流噴射而出,像暴烈灼燒的焰火,在夜流冰胸前一閃而逝。?
螭槍縮回我的掌心。?
“螭槍!”夜流冰悶哼一聲,激射地身形猛地頓住,胸口炸開一個大洞。一個碩大的彩色氣泡冒出胸口,肌肉以很緩慢地速度,一點點復生。我心中大喜,螭槍的殺傷力真是驚人,即使是夜流冰,也需要時間喘口氣。?
意念一動,螭槍連珠炮般地射出,幾十次噴射在一瞬完成。夜流冰的胸洞被一次次射穿,根本來不及癒合。就在這時,彩色大氣泡悠悠飄起,投向我的左手?
子洞吸入。?
夜流冰蒼白冷酷的臉上,第一次閃過驚慌之色。在粒子洞邪異的吞噬下,一個又一個氣泡從夜流冰身上滲出,猶如遇上磁石一般,紛紛向我飄來。?
夜流冰厲聲狂吼,夢潭倏地倒飛而回,將他全身罩住。胯下的老鼠繼續向前急遊,一轉眼,又和夜流冰的距離拉開了幾十丈。遙望着兀自僵立不動,越來越遠的夜流冰。我忍不住放聲大笑。?
我又一次擊退了他!?
格三條徹底傻了,龍眼雞也傻了,一對寶貨愣愣地瞪着我,像是看一個怪胎。好半天,格三條才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打得過夜流冰?”?
“第一,夜流冰傷勢未愈,妖力大打折扣;第二,夜流冰要分神對付盲豚鼠;第三,螭槍和吸食精氣地法術令夜流冰一時措手不及······。完,我打斷她的話,嘻笑道:“第四,小真真的三千弱水劍及時支援,擋住了夢潭。”?
甘檸真眉頭微蹙,正要開口,我再次把她地話封死在肚子裡:“放心啦。老子有自知之明,不會傻得以爲自己可以和夜流冰硬碰硬。”?
甘檸真點點頭,誰料我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小真真用心良苦,對我時刻提點,令人感動。”弄得她玉頰生霞。櫻脣剛啓,我已經轉過頭。一個勁地大呼小叫,彷彿指揮胯下的盲豚鼠跑得快一些。至始至終,不給甘檸真抗議“小真真”這個“美稱”的機會。?
就算有一天,甘檸真變成公子櫻的老婆,老子也賺足了口頭便宜。想到這裡,我腦海中浮出夢境的一幕:甘檸真柔情脈脈,依偎在公子櫻的懷裡。心忽地一酸,不由怔怔發起呆來。?
直到天黑,鼠羣依然不知疲倦地遊動。回過頭。後面黑壓壓的一片,盲豚鼠地洪潮一直延伸出視野的盡頭。駐紮血戮林地妖怪沒有追上來,但幾百只飛猴如同附骨之蛆,緊緊跟着我們。?
我長長伸了個懶腰,忙活一天,肚子餓了。我開始打起飛猴地主意。螭槍電射而出,夜空中炸開一朵血花,一隻飛猴慘叫着摔下來,其餘的飛猴紛紛後退,不敢跟我們那麼緊了。我駕起吹氣風。飛上接住血淋淋的猴屍,開膛破肚。再噴出三昧真火,在半空燒烤起來。?
只是一瞬,猴肉已被烤得焦熟,足見我的三昧真火大有進步。咬了一口猴腿,又硬又粗,根本咽不下去。我隨手丟給格三條,他還沒接過,後面的老鼠就蜂擁而上,把飛猴吃得乾乾淨淨。?
“得想辦法甩掉飛猴。”我躍上一頭盲豚鼠,對格三條道:“否則就算我們逃得再遠,夜流冰也能找上門。”最討厭的是,即使我施展吹氣風,它們也會如影隨形地跟在屁股後面。?
格三條大大咧咧地道:“怕什麼,這些猴崽子遲早得睡覺。”?
“盲豚鼠難道不用睡?”?
“反正在血戮林的幾天,沒見過它們停下來。這羣老鼠,勁頭還真不小哩。”?
我暫時放下心,四下裡已是一片漆黑,雨林化作連綿不盡地濃厚陰影。沒有月光,星星也沒有,只有飛猴的點點身影,模糊地在茫茫夜空中浮動。陣陣濤聲如夢,我雙臂摟住盲豚鼠的脖子,趴在鼠背上,慢慢睡着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一直在鼠背上度過。餓了,我就駕起吹氣風,摘點蕉、菠蘿果腹。土著們乾脆宰殺盲豚鼠,利爪一把掐斷鼠頸,湊過去吸飽血,再生吞鼠肉。反正坐騎有的是。?
翡翠河的水流開始放緩,兩岸林木漸漸稀疏。盲豚鼠地洪流一刻不停,速度沒有絲毫變慢,沿着翡翠河繼續向西席捲。?
飛猴始終不捨不棄地跟着我們,格三條告訴我,還有七八里,就能出血戮林了。我如釋重負,這些天在雨林驚心動魄的歷險,轉眼將成爲一段記憶。?
“想什麼呢?”甘檸真看到我出神,好奇地問道。?
正是旭日初昇,朝霞滿天地時刻,霞輝映在她雪白的頸窩裡,染上兩團茜紅暈。人隨着盲豚鼠微晃,兩團紅暈也像杯中的美酒,溶溶晃動,顫出夢幻的光彩。?
我忽有所感。?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我凝視着甘檸真,兩岸風光變幻,沒有一刻完全相同。?
“世事流逝,無法挽回。只需記取最美麗動人的一刻,便已足夠。”我凝視着甘真,忽然想起,遠在洛陽的王大小姐,是否還在蕩着鞦韆?是否還會有勇敢的少年爬上樹,呆呆凝望??
天空中,瑰麗的朝霞慢慢化開,明天的朝霞和今日又會不同。總會有新地朝霞,總會有美麗的容顏,勇敢的少年。?
“所以最想得到的,或者說我們只能得到的,永遠是現在。”我凝視着甘檸真,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快樂笑容。?
晨風如水,伊人如雪,雨林化作一片朦朧的翠綠剪影,在身後一點點淡去。?
格三條發出一聲混雜着喜悅和悲傷的大喊,我們衝出了血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