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大地十分稀軟,地面變得色彩斑斕,像泥漿一樣流淌,很快連成了一片汪洋沼澤。
夜流冰靜靜地浮在沼澤上,隨着沼澤漂動,就像一個遊蕩的幽靈。甘真三人剛逼近他身前,一團鮮豔的粘稠物倏地鑽出沼澤,扭曲變形,把夜流冰裹住,吸了進去。
“轟”,三人的全力一擊落空,泥漿並沒有激濺,而是深深凹陷,隨後又緩緩鼓起。在沼澤最深處,我看見一點不斷移動的彩光。阿凡提冷笑一聲:“夜流冰,任你的夢境千變萬幻,也逃不掉四靈的追蹤。”
甘檸真她們毫不猶豫,衝入沼澤,彩色的泥沼像肚皮一樣鼓出,把她們彈了出去。阿凡提飛身躍起,揮動生花妙筆,在沼澤上迅速畫出了一扇門,順勢推門,一條通向沼澤深處的奇異通道出現在門後。
甘檸真等人立刻撲進門,我只好跟上去,回頭看,阿凡提在門上揮毫,色彩淋漓的符篆順着門流下,淌成一張長長的地毯,光彩灼灼,向沼澤深處一路席捲。四周涌來的沼泥一碰到符篆,自動退開。
我們飛速前掠,一點彩光也在沼澤深處飛速移動。終於逼近了,夜流冰已經變成一團鮮豔的沼泥。甘真揮劍擊去,茫茫水氣直射沼泥,沼泥同時暴漲,迎上三千弱水劍劍氣。
這是結結實實的一記硬拼,雙方功力高下立判。甘檸真跟蹌後退,沼泥得勢不饒人,幾乎貼着甘檸真追去。我一看不妙,龍蝶碧爪探出,纏住甘檸真的腰,將她拉後。同時赤爪、藍爪一熱一冷,猛地抓住了沼泥。剛要發力,沼泥汩汩從爪縫滲出,反而纏住了我的雙爪,呼地一聲,流淌的泥沼猛地聚攏,像個張開口的大麻袋,向我罩來。鼠公公從後方撲至,龜背狠狠撞上了沼泥,海姬的脈經刀趁勢劈下。沼泥嘩地濺開,四散流淌。融入沼澤。
夜流冰不見了,幾十丈開外,一點移動的彩光忽隱忽現。
我暗自咂舌,想不到我們四個合力,還是讓夜流冰溜了。
“放手。”甘真眉頭微蹙,我這才發覺,自己地龍蝶爪還牢牢纏住她的纖腰。我訕訕鬆開爪。難得和甘真親密接觸一次,還沒品出滋味來呢。
我們再次以合圍之勢,向遠處的彩光逼去。夜流冰在泥沼內大幅度移動,等我們接近他時,又倏地遠遠閃開,根本不做正面交鋒。他打的是如意算盤。等四靈附體效力一過,再收拾我們。
彩光熠熠。地上奔騰的符篆彷彿滔滔波浪,不斷向四面漫延,漸漸圍住夜流冰。只見一點彩光左閃右突,試圖衝出符篆的洪流。夜流冰的移動明顯慢下來,我們立刻形成包圍圈,向他急速撲去。
夜流冰突然不動了,目光直直地盯着我們。就在接近他的時候,夜流冰漆黑的瞳孔內亮起兩點紅光,紅光急速跳躍。像兩簇詭異的火苗,先是蔓延了雙目,然後不斷向外輻射,暴漲成一片耀眼地紅光。
剎那間,整片沼澤化作了熊熊火海,熱焰噴射,赤浪滾滾,我們陷入了火海,四周的符篆灰飛煙滅。無數條火蛇張牙舞爪,從火焰裡飛出。張開的蛇口不住膨脹,發出兇厲的吼聲。
我被熱焰烤得喘不過氣。體內的霜雪轉自動流轉,散發出清冽的寒氣,讓我舒服多了。迎上撲來的火蛇,我地龍蝶藍爪擊出一個個冰球,火蛇“噝噝”蒸發。我精神一振,再看海姬她們,完全不怕烈火的灼燒,火蛇被金黃色的脈經刀氣和白茫茫的三千弱水劍氣斬斷,紛紛慘叫。
我越來越感到自己和海姬三人不同,她們被四靈附體後,身體的痛苦感覺完全消失了,成爲和夜流冰一樣的虛幻之體。而我卻殘留了幾分*厲害之處。
“我把地圖給別人了。”在對方的壓迫下,我說話都變得十分艱難,也不知道當時的龍蝶是怎麼應付的。難道他就此奔赴黃泉天,開始了轉世?
“你是在找死。”居中的白袍人語聲沒有絲毫起伏,腳下生出一朵筋斗雲,貼着橋面,急速飛來。筋斗雲瀰漫他地全身。白袍起伏,整個人化作了一朵白雲。
“砰!”。我被結結實實地撞了一記,狂吐鮮血,拋向半空,但白袍人也渾身劇震,跟蹌後退。筋斗雲接觸我的身體,碎裂成絲絲縷縷。另兩個白袍人飛掠而來,試圖抓住我。半空中,一張符篆從我懷裡飄出,我下意識地抓住,用力扔向對方。
黑光閃爍,耳畔只聽到一聲厲吼,前世的幻象剎那斂去,化作黑魆魆的夢潭。
夜流冰在夢潭深處,滿臉驚駭地盯着我。在我和夢潭當中,隔着一個佈滿黑色鱗片的嬰兒,四肢扭動,正擺出一個奇特的造型。嬰兒倏地化作一個黑鱗片地符篆,符篆中嵌着一雙亮晶晶的黑眼睛,赫然是一個“定”字!
月魂忽然叫道:“原來這個符娃可以暫時停止對方地行動,相當於定身咒術!”
我恍然大悟,剛纔迷迷糊糊中,我扔出符娃,暫時中止了夜流冰的妖術,才逃出前世的幻境。夢潭裡的夜流冰,果然一動不動,被符娃定住。但他的眠術也在同一刻被中止。四周天旋地轉,千萬道裂痕縱橫交錯,遍佈視野。轟然一聲,夢的世界失去夜流冰的操控,土崩瓦解,自動破滅了。
我們脫離了夢境。
“大王!”遠處傳來如花的尖叫,夜色漆黑,山坡上,耀眼的火把密密麻麻,到處是妖兵妖將,目瞪口呆地盯着我們。
“畫地爲牢!”阿凡提第一個反應過來,生花妙筆急速劃過四周,彩色地壁壘層層升起,把妖怪們攔在外面。
夜流冰還是一動不動,黑色的夢潭已經縮小,剛好罩住他全身。甘真三人再次向他撲去,到了面前,忽然身形一滯,沉重喘息。龍角、雀羽、鬼殼紛紛褪去,三人彷彿虛脫,個個臉色難看,四肢顫慄。我低頭瞧手背,上面的白虎紋圖越來越暗,最終化成幾滴彩汁,滲出手背,滾落了下來。
“四靈附體的時限到了。”阿凡提悶聲道,生花妙筆一甩,彩汁化作一長串符篆射向夜流冰。咣的一聲,夢潭把符篆悉數震飛。
孫思妙站在阿凡提身後,抱着他的師妹,眉頭微皺:“現在怎麼辦?這樣都殺不死夜流冰,以後更沒機會了。”
“我們先告辭!”我目光一掠,當機立斷。我們此行的目的是救出鳩丹媚,夜流冰生死只是其次。何況符娃的效力有時間限制,夜流冰隨時會恢復行動自由,再加上手下這麼多妖怪,不逃就是傻瓜。
阿凡提眼神陰沉,我也不管他,反正大家相互利用,只是一場交易。我拉起甘真三人,吹出吹氣風。
“小無賴,我實在打不動了。還是別讓我們拖累你。”海姬顫聲道,渾身香汗淋漓,金髮蓬亂地散在肩頭。鼠公公幹脆昏迷了,甘檸真倒是強悍,目光冷靜,手持三千弱水劍,就是持劍的手微微顫抖。
“海姬,別說啦,我們要麼一起活,要麼一起完蛋!”我心疼地吼道,左臂把海姬摟在懷裡,她嘴角露出一絲悽楚地笑容,反手抱住我,頭軟弱地伏在我的胸膛。
阿凡提地畫地爲牢十分神奇,外面的妖怪闖不進來,裡面的人可以自由出入。抓起符娃,我正要向外衝,阿凡提突然道:“把符娃送給我,作爲交換,我帶你們從秘道逃走!”
我一愣,阿凡提平靜地道:“既然這次殺不了夜流冰,當然只能選擇放棄。”
我佩服得五體投地,老狐狸拿得起放得下,絕不被仇恨矇蔽理智,光是這份心態就夠我學的。我毫不猶豫地把符娃交給他,阿凡提目光中同樣流露出欣賞之色,點點頭:“好!當斷則斷,是個人物!”
我微微一笑,只要能活着逃出去,身外之物算什麼?人爲財死的道理我還清楚。阿凡提收好符娃,生花妙筆在地上畫出一扇門,拉開門,下面現出一條幽深迂迴的地道。我們陸續進入地道,門關上的一刻,夜流冰恰好破潭飛出,真是險之又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