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穿了一身肅殺的黑色西裝,鬍子拉碴,整個人瘦削了一圈,單手扶着越野車的車門,胸口白色的花格外刺眼。
看到邵允琛朝着自己走來的時候,他眼中的紅血絲彷彿要掙脫眼眶一樣,幾次張口都沒能說出話來。
這個男人走之前還打過電話叮囑自己,幫忙多照看葉清歡,怕她一個人喜歡逞強,讓朋友多和她聯繫,多去家裡看她。
邵允琛立在他面前,背後狂風亂卷。
他面色僵硬的看着他,良久,只吐出兩個字,“司南。”
沒人知道藍鷹特戰隊這次回來的直升機會在哪兒降落,除非是內部的人告訴了司南,而藍鷹的人絕不會做這種事,就只剩下一個可能——關少卿。
從關少卿主動說要去押送黑狼等人的時候,他就隱約覺得不太對勁。
這次的任務中,關少卿的主要任務是情報傳輸,抓捕犯人和關押都是他們藍鷹特戰隊的事情,他也不是那麼好管閒事或者好大喜功的人。
荀副官追了上來,氣喘吁吁,“司南少爺,出什麼事了?”
司南繃着臉,神色彷彿要開裂一樣難受,過了很久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一句話分了兩段,每個字都拖沓的隱忍,“清歡……沒了。”
這一瞬,邵允琛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你什麼意思?”
“葬禮就在今天,選了太平山的公墓,遺體告別儀式還沒開始,但是都準備好了,就等着你回來見她最後一面……”
有些話開過口之後,剩下的只有麻木機械的語言組織。
越野車在西郊開到二百碼的高速,車輪幾乎離地,從高坡上高高飛躍,落地時揚起巨大的煙塵。
駕駛座擋風玻璃下,邵允琛的一雙手緊緊地扣着方向盤,臉色青灰,幾乎已經沒有生的慾望。
到達殯儀館的時候,急剎車的聲音宛如一道高亢的鳴叫,在地上留下一道彷彿燒焦的車轍印子,久久迴盪不息。
與葉清歡交好的所有人都到了,不管是親近的朋友,還是生意上的夥伴,整齊肅穆的黑色服裝,將殯儀館擠得滿滿當當。
朋友中,閨蜜關卿卿自是不用說,哭暈過去幾次了已經。
周菀還大着肚子,眼眶也是紅的,陸司言扶着她。
生意上的夥伴裡,亦師亦友的宋夫人幾次拿着帕子擦眼淚,跟旁邊的人說起葉清歡的才華。
“來了,葉總的先生到了。”
“都讓開點。”
“唉——”
衆人自覺地分開一條道,一條通往遺體安置處的道路,並不寬敞,在黑壓壓的色彩中,越發的沉悶壓抑。
邵允琛的腳上宛如灌了鉛,每一步都走的顫抖。
他來的一路上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走的時候一切都還好好的,怎麼回來人就這樣了呢?
長路再遠,終有盡頭。
等邵允琛終於走到冰棺前的時候,他看到棺中的人,堆積了一路的情緒終於到達了一個頂峰,暴跳着青筋的一雙手扶着棺,彷彿喘不過氣一樣,緩緩地俯下身去。
隔着一層寒氣迫人的玻璃,他想看的更清楚一些,想從這個人的身上看出她並不是葉清歡的一些痕跡來。
他相信,在場的所有人中,沒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的妻子。
他們或許是認錯人了,只有自己可以及時的發現,這不是她,她還沒死。
許久之後,身後的荀副官都看不下去了,“首長。”
邵允琛半點反應都沒有,冰棺上的霧氣讓他的眼睛漸漸模糊,赤紅的雙眸中有豆大的淚珠落下,一顆一顆凝聚在那些霧氣上,很快凝成水漬,順着冰棺滑落。
他看到了葉清歡耳廓上的一顆痣,那顆痣的位置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只有他知道,形狀,大小都沒有任何的差池,躺在這兒的人他確定是她。
殯儀館的人來推遺體去火花的時候,邵允琛依舊死死地扣着冰棺不肯鬆手,他依舊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依舊無法接受一回來就看到她無聲無息躺在自己面前的樣子。
來的人都看不下去,卻也無人敢勸。
最後還是司南走過去,抓着邵允琛的肩膀,哽咽道,“琛哥,你好歹爲孩子想想,逝者已矣,可安安現在還在同學家裡住着,沒人敢告訴她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