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各地的遺蹟發掘,我們發現了衆多城市和科技的殘骸,最晚的存在也可以追溯到五萬年前,幾乎可以斷定,在五萬年前,確實存在着一個輝煌的前文明時代。”
在聖芙蕾雅學院的課堂上,一節歷史課正生動地配合着虛擬投影展開着。各種各樣對於古代遺蹟的探索照片被顯現在黑板前。
它們中任何一張的泄露都會導致普世歷史觀受到巨大沖擊,但在聖芙蕾雅學院,這些照片能夠毫無保留地展出,因爲在這裡的每一名學生都是未來的女武神,她們所接受的一切知識都是爲了對抗“崩壞”。
櫻色的少女也同樣坐在其中,坐得很拘謹。
500年前的八重村可沒有私塾,她所學習到的知識僅僅只有神社的祈禱文和巫女的舞蹈。現代的課堂和教學方式讓她有些不適應,但是這個楊老師的課程卻讓她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凝神聆聽着上古歷史的遺音。
“上古歷史的資料依舊稀少,他們的文化,他們的歷史全部湮滅於崩壞之中,唯一留存的是他們的文字——阿拉姆語,這是我們唯一能夠解讀出的字符,很神奇,這種文字涵蓋了基本字母,象形,組成語法和音調,但卻沒有發生邏輯上的排序混亂,幾乎可以稱之爲全世界性的通用語言,於此,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前文明不論是在科技還是在文化上都具備着相當的先進性——”
楊老師的話忽然拉平,那雙眼鏡下露出了銳利的視線。
每個合格的老師都有一雙發現偷懶的眼睛,楊老師也不例外。
八重櫻順着老師的目光看過去,果然,一個豎着麻花辮的白毛友誼下沒一下地點着腦袋,就算是豎擋的歷史書也沒法遮掩住她輕輕的鼾聲:
“呼——呼——”
“琪亞娜同學。”
“呼——嘿嘿——”
某個小朋友發出了這樣意義不明的笑聲,顯然夢到了什麼好東西。
“琪亞娜小朋友。”
看上去睡眠要比聽課有意思的多。
“琪亞娜,琪亞娜!”
如果八重櫻頭頂的狐耳還在的話,那麼一定會看到它們敏銳地抖動,不過即使是現在,也沒有影響她的聽力。
那個紫發少女,和她一樣的故鄉,極東,雖然這座學院名爲“極東支部”,可位置卻離極東有着相當的距離。
她很想去問問,在那兒,是不是還有漫山遍野的櫻花。
芽衣將自動鉛筆轉過來,她的筆記本上滿滿的都是課堂記錄,她一向是個好學生。
不過,偷懶的傢伙可就不是這樣了,筆記本似乎還特意挑了本軟紙的,只爲枕着舒服些。
然而她並沒有睡得太死,在筆帽的襲擊下終於睜開了眼睛:
“唔——芽衣?吃飯了嗎?”
剎那間,整個課堂都靜止了,在這寂靜和憋笑之中,下課鈴聲歡快地響起。
十五分鐘後,在聖芙蕾雅學院的食堂裡,琪亞娜·卡斯蘭娜,這個來自於歐洲的大小姐一臉頹喪地擱在桌上,咬着吸管,聳拉着眼皮:
“爲什麼讓本小姐抄筆記啊……本小姐不喜歡上這種無聊的課啊……”
看來,擺在桌上那熱氣騰騰的紅豆燕麥奶茶並不能打消琪亞娜的焦慮,畢竟在芽衣面前被抓包可不是個美好的回憶。
“哼,討厭的老師……”
少女就這樣不爽地吐槽着,可當她看到那抹紫色的婧影時,所有的煩惱便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少女的打鬧嬉笑響了起來,琪亞娜的膩歪,芽衣的無奈與縱容,還有布洛妮婭的小別扭。
這纔是屬於少女們的日常。
八重櫻坐在一角,她的身周有些冷清,但這並不妨礙她觀察這些溫馨的日常。
不論時代如何變化,人的美好和幸福從來都是相同的,一樣香甜,溫暖。
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櫻花飄落的日子。
不由自主地,就連手中的筷子也一同停了下來。不過,她還是從這短暫而幸福地回憶中醒過來,默默地拿起餐盤,放好,獨自離開了這個餐廳。
似乎是漫無目的地散步,可八重櫻的方向卻始終向着圖書館而去,這個時候,來到圖書館的學生可不對,她拿出學生卡,有些遲疑地放在感應器的位置上,嘀鳴聲讓她微微一驚,但她很快明白了,這不過就是時代進步的科技而已。
宏亮的大廳,還有沿着牆壁矗立的書櫥,以及滿滿當當的書籍,八重櫻的腳步不由得放慢了,在她的認知中,書和知識是必須珍惜的,在五百年前的八重村,一個遊學的士子都會被整個村子重禮相待,更別提在她眼前那密密麻麻的書籍了,毫不誇張的說,這些書籍恐怕比八重櫻五百年前見過的人還要多。
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單純地出於對“知識”的敬畏。
當然,她也沒有忘記來這裡的目的。
在那艘“休伯利安”上,爲了卡蓮的遺言,她答應加入那位“艦長”麾下,而來到這座學院,進入這座圖書館最核心的機密,則是任務之一。
雖然她只是個巫女,但是在潛行方面也稍稍有些心得。
按着被告知的情報路線,她沿着書櫃向內前行着,越往裡,越能感覺到整座圖書館迷宮般的佈局,忽然,她聽見了腳步聲,忙屏息藏起,一個學生拿着幾本書,從她面前走過,隨着腳步的消失,這座圖書館又一次安靜了下來。
——等你到達後,就知道那個地方是什麼樣子了,那是唯一沒有書籍擺放的地方。
這是即墨的原話,但八重櫻並不覺得這種形容有什麼靠譜的地方,直到踏入了這個拱門之後。
圓形的房間,中央則是一張突兀的環櫃,這個時候,八重櫻才明白了那句話的涵義。
那是唯一一處,沒有書籍擺放,而又獨立存在的環櫃。
“這位同學,請問你是迷路了嗎?”
背後響起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幾乎條件反射地縱躍,手停在空空蕩蕩的腰際。
“哦?倒是優秀的反應能力呢。”
那是帶着些許驚歎的輕笑,一個女僕優雅地站在那裡,拄着一根拖把,看上去很謙遜:
“這位同學,這兒可不是一般學生能夠進入的地方哦?”
“抱歉,我,我迷路了……”
情急之中,八重櫻想出了這樣的理由。
“不要緊,需要我帶您出去嗎?”
“好的,拜託了。”
爲了擺脫嫌疑,她迅速跟上了那個優雅的女僕,直到重新打開圖書館的門,看着冬陽下的學子們,提着的心緩緩放下。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鞠躬,做出誠懇的學生道歉,換來了女僕的微笑:
“呵呵,期待你能成爲A級或更強的女武神哦~”
就這樣,麗塔輕而易舉地送走了這個有些可疑的學生,那離去的櫻色背影似乎很鎮定,可在女僕看來,不過是強裝出來的而已。
似乎,又是一個值得注意的角色呢?
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這個少女防衛的姿勢,那一瞬間的動作,和一把極東的武士刀再合適不過。
思考了一陣,她還是拿出了手機,撥通了直連總部的秘密線路。
遠在歐洲的天命總部,大主教放下了電話,翠綠的眼睛看向了對面的少年。在剛纔的電話時,少年則在欣賞着他新裝修的辦公室。
“看上去大了很多嘛,奧托先生。”
少年眨了眨眼睛,即使有那恐怖的三道疤痕,也遮擋不了其中的一絲絲賤笑。
“呵呵,這裝修說起來還得算到你頭上,即墨艦長,你爲了請聖誕假可把我這拆了大半。”
奧托給自己倒了杯紅酒,當然,即墨面前也有一瓶,不過那傢伙似乎更喜歡“ViTa”系列的茶飲料。
不過這也不要緊,奧托從來不是個太拘束的人。
“所以你把我從休假中叫來幹嘛?我可不接受加班哦。我纔剛剛從阿斯特拉罕出來就把我拉到總部,實在讓人不爽。”
“那我們就長話短說吧。”
奧托一反常態地直接,因爲在將近五百年的接觸裡,他深知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和麪前這傢伙扯皮,否則以這老狐狸年年揮霍的節操,恐怕整個話題會被他帶到天涯海角去。
一張入學申請的複印件被奧托放到了桌上,一推,便滑倒了即墨面前。上面是一個櫻色的少女,姓名是“八重櫻”,而在擔保人上寫着即墨的名字,還敲了個休伯利安艦長的章。
“我想剛纔麗塔的通訊你也聽到了,你怎麼認爲的?”
“你居然不懷疑我?”
即墨拿過這張申請表,仔細看了起來。
“我不會無緣無故懷疑我的朋友的。”
“呵呵,這張表除了簽名和印章外,全部都是打印出來的,而且——”即墨聳肩,放開手,讓這張複印件落在了桌上,可就在他準備再說下去時,卻被奧托接過了話:
“只有名字和印章,本來就足夠生疑了,但你的名字和印章卻是這張申請通過的唯一原因。”
奧托停了下來,看向了對面的即墨,即墨放下了手中的檸檬茶,回望了過去。
冬天的冰冷似乎跨越了厚厚的玻璃,凝結着這一片寂靜。
“呵——”
“哈——”
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
“那麼,即墨艦長,你覺得是誰把這個‘八重櫻’派進來的?”
“不知道,也許是‘世界蛇’,也許是‘米高揚’,但是能夠僞造我字跡和專章的人,想必一定經常出沒於休伯利安上。”
奧托點了點頭,喝着紅酒,眉頭罕見地皺進:
“你覺得需要監禁起那個‘八重櫻’嗎?”
“適當監控就行了,不要打草驚蛇,神州有句老話,叫做‘以不變應萬變’。”
即墨這麼說着,站了起來:
“沒有其它事的話,那我先離開了。”
等他走到辦公室的門前,手都搭在門把上時,忽然又回過了頭:
“對了,‘老朋友’,我真的是因爲你原來的辦公室有些狹隘了才這麼做的,你看,這樣不就寬敞多了?”
“那可真是多謝你的好意了,去享受你的假期吧,還有一天你可就得繼續回去工作了,艦長。”
“你小子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辦公室的門再次關起,這一次,纔算真正恢復了冷清,過了一會,角落的暗門打開,白髮而又戴着橙色面罩的女子出現在那裡。
“主教大人,您覺得即墨可信嗎?”
“我說過,我不會無緣無故地懷疑我的朋友的。”
奧托搖晃着酒杯,欣賞着其中猩紅猙獰的液體:
“更何況,如果他真打算撕破臉,絕不會和我玩這種彎彎道道,而是直接打一架而已。”
“那麼,休伯利安和聖芙蕾雅內部確實——”
“嗯,讓人排查一下吧,逆熵現在藏起來,就有其它小角色到處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