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聲音沉悶,但符華卻知道,這一掌卻只是落在了空處。
手掌的內勁沒有透出,以至於這一掌除了一聲響外沒有得到任何成果。
可他又爲什麼沒有躲開?
符華不懂,更何況心中的怪誕感愈加強烈。
嗵!嗵嗵——
鐵穹的空響隨着即墨的後退亮起,一連幾步,他才停下,慢慢地沉下昂起的頸顎,而這段致命的時間段中,符華卻沒有追擊,而是始終站在原地,甚至連動作還停留在擡掌的一瞬。
她在等什麼?
連符華自己也不知道。
即墨又看了過來,那雙黑眼睛好像鏡子,映照着她自己,符華這纔像是被解開了束縛,她向前,她加速,她提膝,起腳!
哆。
軟音提在即墨的手中,也同樣擋住了這一記擡腳,她立刻仰身,堅實的鎧甲勾勒出了身體柔軟的弧度,她的雙手撐在地上,又是一腳飛起,成功掙開了即墨的手掌,手心擰轉,身體側旋,便已經起身緩姿,衝拳!
這一套動作和攻擊都發揮出了符華作爲一名千年武者那深厚的實力,可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有如被戴上了鐐銬,她可以擡腿,可以掌拳,但這些動作都無比地滯澀。因爲每一次攻擊的前奏都會被即墨用一個小小的動作給化去半成力道。
膝腳的擡襲被提前一步佔去了最有利的發力位,貼靠等有力的勁招卻又因爲微妙的距離化散在空氣中。
符華知道即墨不簡單,當年在作爲“非白”時他們就已經並肩作戰過,爲了消滅第二律者而成爲戰友,但直到在這一刻成爲了對手時,她才意識到了棘手。
【影騎士·月輪】以及“千星”的超頻狀態已經在與魔龍的對抗中消耗殆盡。
一身武藝絕學,足夠嗎?
蕩臂,排掌,環圓之間便撐出了武技施展的餘地,方寸之間,便足以讓符華凝出武藝之中的最強之力!
寸——
提起的拳定在發力前的半尺,被掌握在一手之中,即墨託着她的手,沉降,彎帶,將寸裡龍象化散在了張弛之間。
如石沉大海。
符華終於感到了“驚悚”,她幾乎要跳起來,去質問面前這個人——你是誰!
不可能有人會知道這“寸勁”的關鍵,她也不可能任由這致命的七寸供人執掌,可爲什麼,就好像是自己把這一拳的至弱送到了這個人的手掌心!
頭開始痛了起來,符華甚至看到了這沉沉浮浮的五百年。
不,不會,那裡不可能有你!
她死死盯着面前這個人,又在記憶中拼命搜尋着相同的身影。
因爲只有十分熟悉自己,並且瞭解這寸勁全貌的人才有可能讓其消散於擡手之間!
可沒有,五百年來的記憶中完完全全沒有出現過這個人的身影!
莫非是更加久遠以前的事?
不可能!那只有和自己同樣的存在,從上個文明紀元遺存的守護者,只有他們——
等等!
忽然間,就好像有霧掀開了清晨的一角,露出了潛藏的朦朧。
當時……他們是怎麼“醒”過來了的?
自己……是怎麼在這五千年的光陰中……撐下來的?
可就在迷霧即將掀開之時,黑暗率先籠罩了下來,在一切甦醒之前的那一秒再次落上了鎖。
即墨輕輕托住了符華倒下的身體,像是在託護着一片飄落的寒梅。
她變輕了。
這是即墨的第一感覺。
符華的武技自然精湛,但是那陷入紛亂的記憶卻讓她出現了破綻。
對於即墨來說,卻足夠了。
他替她將頭髮理好,俯下身,雙額相觸。
【喂,不是吧,你還打算繼續重構封印?!你看不出來嗎?這是她自己打破的封印!你難道還要再繼續——靠!聽人說話啊!淦!】
意識空間內,【羽渡塵】舌燦如蓮,但某位早就已經離開,只留下一個近乎絕情的命令。
作爲【神之鍵】,而且還是絕對乖巧可愛的塵醬,對於“守護者”的命令可以說是絕對服從。
可這個人卻太自我了!
塵醬氣鼓鼓地錘着地,卻又最終嘆了口氣,擡起眼,看向這片精神世界的中央。
那裡是一隻已經破裂的繭,蜷縮着一位白髮的少女。
曾經的她是爲神州仙人,守護蒼生,可這樣的形象在此地卻彷彿一個失去了所有的孩子。
不,她早就經歷過那樣的人生,此刻的她卻只是重歸於過往的悲劇。
孤獨與空寂交織成了她的封印,可現在卻已經出現了破口,塵醬卻看到了,自己的主人那冷靜的面龐上,正在源源不斷地滑着淚。
該死!難道那傢伙就不會流淚的嗎?!
羽渡塵又發了次脾氣,卻又無奈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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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麼做?是按照程序設定,還是跟隨着混沌函數?
可真的要這麼做麼?爲了保護,卻要營造一個孤寂到痛苦的夢?
作爲“兵器”,它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卻只是伸出了手,接住了那流淌的一滴眼淚。
這滴眼淚也倒映着它,屬於【羽渡塵】的自我,和少女一模一樣的面龐,卻少了幾絲寧靜,多了五分活潑。
“淦!”
它又罵了一聲,也不知是在罵誰。
——踏,踏,踏。
又是腳步聲,沉穩,堅實,從0號等候室外響了起來。
門開,即墨走了進來。奧托依舊躺在沙發上,他的對面也擺好了一張沙發,一瓶紅酒,三隻高腳杯,可看到的第一眼,那雙金眉挑起了驚訝的弧度,隨後失笑:
“我原以爲會是兩個人。”
他伸出手,指了指面前的座位:
“請坐,老朋友。”
如果不是外面的血色夕陽,或許真的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老友聚會。
但這並不是,也不可能是。
即墨卻沒有多說,拉開沙發,坐下,這個時候奧托又很規矩地爲他斟了一杯酒,然後遞過來了這一杯鮮紅。
即墨也不疑有他,接過,一飲而盡,慢慢地躺在沙發上,感受着十多年未見的酒精,有些辣,慢慢地燒着喉嚨,又有些乾澀,盤在舌根,最後一絲酸,入喉。
“琪亞娜在哪裡?”
他睜開眼,便是這句話。
“呵呵,在此之前,老友,你何不再想想我們這個世界呢?”
奧托只是晃着酒杯,慢慢地抿。
“文明,世界,還有崩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