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妮婭姐姐……布洛妮婭姐姐……”
又是,這樣的黑暗。
又是,這樣的輕呼。
她討厭黑暗,但黑暗中的輕呼卻讓她眷戀,惹她追逐。
黑暗曾經貫穿了她整個童年,第二次崩壞的影響不僅僅只是“殺死了多少人”,而是“摧毀了多少家庭”。
很不幸,布洛妮婭的家庭就在第二次崩壞之中分崩離析。
她現在已經很難再回憶起父親和母親的模樣了,只有依稀的模糊。
如果不是被可可利亞媽媽擒獲,恐怕自己會連人生都會失去。
可是,將布洛妮婭從黑暗中拯救出來的人……是你啊。
“希兒……”
她睜開了眼睛。
入眼,卻是瓷白。
“嗚……”
眨了眨眼睛,她才確認了這裡的環境。
醫院。
白色的環境,還有一股藥水淡淡的薰味。
她擡起身,想要起來,卻意外地發現了手腕上的一圈鐵色的銀亮。
手銬。
“……欸?”
爲什麼……
忽然,昏迷前的一切都想了起來,輸入密碼,生物芯片異常,然後……
她顫抖地擡起了手,蓋住了自己的臉,手銬發出了微微的啷響。
血紅的視界,還有炮口所對準的——同伴。
“醒了?”
擡起頭,看到了那個面上橫疤的少年,銀色的雙瞳卻只是看着,眨也不眨,那個抱着遊戲手柄和即墨一起熬夜刷關的少女消失了,停留在這張病牀上的是“烏拉爾的銀狼”。
不,或許連“銀狼”的資格也失去了,她很清楚,摧毀着夢幻般美好的兇手就是自己。
哪怕最根本的原因是那條不知來源的病毒。
“要怎麼處理我?”
病牀旁的少年神色冰冷地有些可怕,但也應該是這樣,她清楚造成自己失控的原因是什麼,不論如何,“天命”都不會放過一個逆熵的間諜吧。
就算間諜本身就不知情,但是一切不安定的因素都應該排除。
低頭看着手銬,她感受到了在胸中逐漸泛起波瀾的心跳。
“你不害怕嗎?”
死麼……
當然怕啊……
可是。
她始終閉着眼睛,輕言細語:
“可以的話,請不要告訴芽衣姐姐和笨蛋娜,就說我感染了崩壞能,不幸去世,就這樣吧。”
黑暗,讓她發怵,可就在這樣的黑暗中,響起了一聲輕笑。
彷彿忍俊不禁。
接着,腦袋暗暗一重,是一隻手,順着頭頂揉了揉。
欸?
困惑之中,她再一次睜開了眼,看到的卻是少年的淺笑。
“這麼想說,就自己和她們去說吧。”
他探過身,手指上捏着一枚鑰匙,三兩下就將這對銬子卸了下來,勾在手裡轉着圈。
“姬子和德麗莎應該是去叫琪亞娜她們了,你醒來時第一時間就竄了出去,估計一會就會有一大羣人回來,纏着你問東問西的。”
手指又伸了過來,掐了掐少女的臉龐,有那麼一點點的肉感:
“才幾歲啊,就這麼要死要活的,小姑娘別想那麼多。”
即墨放下了手,轉過身,打開了門,布洛妮婭就看到了走廊盡頭竄過來的傻白毛,還有跟在她身後的同伴和老師。
撲入眼前的,是名爲“友情”的同伴與寬慰。
這是光明。
居然,還能……
她貪婪地呼吸着,呼吸着光明的氣息,貪心點,再貪心點……
又擡起頭,卻發現少年離去的方向已經空無一人。
————
踏,踏,踏。
休伯利安艦長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入眼便是禮儀整潔的女僕小姐。
“晚上好,艦長大人。”
女僕小姐輕提裙角,優雅完滿的禮儀:
“夜色已降,艦長大人是要先吃晚餐,先洗澡,還是……”
女僕小姐的手指網速提了提,露出了絲襪提上黑色的蕾絲邊,眉眼如絲,露在劉海外的一隻紫眸向着他俏皮一眨。
“麗塔醬,你確定你去的是英國而不是荷蘭?”
即墨顯着死魚眼,換來的是女僕小姐的一記白眼。
“艦長大人,您是不是對荷蘭有什麼不好的誤解?”
“啊?誤解?你是指風車和鬱金香嗎?我可沒有這種誤解,對於歐洲SEX都我還是瞭解過一二的。”
“艦長大人,請把您對於荷蘭的偏見收起來。”
女僕小姐虛着眼,接住了即墨拋來的衣衫,雖然話語還是原本那樣平和中帶着些許調侃,可是皙白的臉龐上卻多了幾絲紅。
因爲面前展露出了一個漂亮的後背,曲線窈窕,甚至感覺不到那身爲男性的“剛直”,晃得眼睛有些發虛,她忙低下頭,背過身,將要洗的衣物疊好。
“艦長大人,換的衣物已經放在浴室雜物籃裡了,不過內衣褲還煩請您放在雜物籃裡,之後打掃的時候我會收走的。”
閉上的浴室門響了幾聲,透過毛玻璃能看到一抹發白的指尖叩了叩門,算是應答,麗塔便低下了頭,心裡想着德麗莎的**,匆匆離開了。
於是,艦長辦公室又安靜了下來。
譁——
水聲,淋浴頭噴出水珠,蒼白的身體在水珠下變得像是一張紙,脆弱得好像一觸即裂。
他重重地喘了口氣,迎着水珠,靠在了牆上,水淋下來,澆在頭上,失去了髮帶的束縛,他的長髮暈了開來,貼在牆上,染成純淨的黑。
水蓋在臉上,他張着嘴,有些窒息。
在聽說布洛妮婭發生異常時,他當場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差點就要衝出戰艦。
原因只有一個,華在那裡。
幸運的時,並沒有任何糟糕的情況發生,這支小隊依舊維持了最好的狀態,在第一時間就隔離了暴走的布洛妮婭和那隻內核爐的聯繫,使得情況不會繼續惡化。
可是,萬一……
刷——
他低着頭,撐着牆,戴在脖上的項墜閃閃發光,少女定格其中,穿着那身修竹白裙,巧笑吟吟。
他握緊了,無言,淋在水下,長久,才漸漸鬆開手,慢慢擰上了水閥。
浴室裡熱氣蒸騰,鏡子裡的頭默默站着,水珠沿着墨發滾下,淌過蒼白的肌膚,能看到那顆吊墜靜靜地墜在心口,其後是一個恐怖猙獰的傷疤。
他向前傾了傾,頭緩緩地偏着角度,靠在了鏡子上,墨發垂下,像是一張帷幕。
手擡起,他蓋住了自己的臉,窒息的寂靜,隨後,忽然響起一聲粗厚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