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從哪裡說起呢……
我叫Karman,前痕跡檢驗部部長,情報部部長,以及高級信息戰,高級滲透戰特工。
對,就像你想的那樣,我當初接近你,不是偶然,而是上級的命令,在還有“項圈”的時候,你依舊錶露出了個人的情感意志,比如說救那個女孩,將她背入那所醫院,你所做的一切都超出了上面對一個“武器”的設置,所以把我派來,接近你,獲取部分行爲數據。
這是你我第一次接觸的原因了,而現在,應該只能算是第二次見面吧。
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真是意外啊,我原以爲你會對過去多多少少有些不解和憤恨。
啊……是嗎,也是,再糾結歷史也沒有什麼用,他們已經成爲歷史了。
那麼,允許我先問你個問題嗎?
多謝。
我想問一下,“外面”,還有剩下的人嗎?
……
是嗎……
我?我在這裡坐了7022年,你呢?
……一萬年的孤獨啊……看來,你更辛苦啊。
爲了什麼呢?是Mei博士的命令嗎?
啊,好吧,你的不信任也是情有可原的,說起來應該是我向你進行說明的,結果變成了我問你,實在抱歉。
第13號方舟的失蹤,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對,調轉方向的是我,設定航向的也是我,殺死原來的船長的人,也是我。
但你知道是誰的命令嗎?
Lustina,不用這麼驚訝,確實是他,而且不是他的遺命,他沒死。
當然,也不算活着。
你得到的信息也沒有錯,他的身體確實已經死了,普通人接觸“冰之律者”的核心,都不可能活下來。
所以我說他不算活着。
你,對“靈魂”有了解嗎?
對,就像你想的那樣,崩壞能對於任何人類來說都是致命的毒藥,但卻也是不可多得的“寶藏”。
就像是融合戰士,或者你,你們確實是得到了“崩壞”的饋贈,不是嗎?
你們得到了力量,而Lustina,他得到了更可怕的東西。
靈魂,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那種在神話傳說中的東西。
我聽到了,看到了。
崩壞能奪走了Lustina的身體,但是,給了他靈魂具現的能力,當我看到他那虛無縹緲的影子懸浮在我面前時,我承認,我害怕了,淪陷了。
崩壞能帶來的奇蹟,太多太多了。
我相信了他,相信了他的理念,相信了,崩壞,不是災難,而是幫助我們進化的鑰匙。
我們成功抵達了海岸,帶着Lustina的屍體,還有他的信徒們。
沒錯,信徒們,13號的乘客們幾乎都成爲了他的信徒,也包括了那時的我,我們都被崩壞所帶來的力量所吸引,麻醉,更何況,Lustina的靈魂就那樣活生生地飄在所有人面前,還有什麼比這更有說服力嗎?
就在那一年,所有人都接受了崩壞能手術,我們都沉醉在那虛無縹緲的幻影中,力量,多麼讓人沉醉的詞語,我們發展了千年的文明,不就是爲了這個嗎?
但你也知道,很多人的崩壞能適應性並不高,成功的人有,但失敗的人更多,可我們的手術依舊是有保障的,失敗的人沒有死,也依舊可以繼續以常人的身份活下去,只不過再也無法接受實驗而已。
實驗成功的人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崩壞獸化,可似乎並沒有對神智產生影響,緊接着,你也知道,天災降臨了。
碎陸造海,我能用來形容的只有這個詞,但是在那場天災中,得到新力量的人們表現出了超凡的力量,我甚至看到他們中有人以一己之力,撐住了倒塌的山壁,足足撐了1個小時,就是爲其他人開闢出逃生的通道……
這樣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哪怕是僅有的一些對崩壞有牴觸情緒的人,也在這樣的力量下折服了。
我們一同遷徙,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們無比團結,崩壞化的異人和普通人之間的友誼就像是高大的堤壩,沒有任何洪水天災能摧毀他們。
就像是在夢裡一樣。
我們又在幾年時間裡,結合崩壞能和生物技術,創造出了新的能源運作形式,生物能,這給我們提供了極其重要的生存空間,我們利用這種新的能源,在海岸旁建造了新的城市。
“海淵城”。
這座城市的命名者,你知道是誰嗎?
Ret,Ret·Santiago。
對,你沒有聽錯,是他,他沒有死,他很幸運,“死之律者”的力量只是在折磨他,可在手術中,他重獲了新生。
很諷刺,對吧,曾經一個如此憎恨崩壞的人,居然成爲了崩壞手術的受益者,還成爲了Lustina忠誠的信徒。
更加搞笑的是,他居然,收養了一個女兒,他甚至將那座城市也用自己女兒的名字命名。
你敢相信,那是一個瘋子幹出來的事情嗎?
我當初也不敢相信,可在城市建設和居民管理中,他表現地是那麼正常,我甚至真的覺得他正常了,我甚至認爲即使是瘋子,在這樣的末日中,也會爲延續做出自己的貢獻。
我沒有注意到這些異常,所有人都沒注意到,我們都忘我地投入在新城市的建設中,每個人都相信,災難快要過去了,我們正在開創新的未來。
但我們都錯了,錯得離譜,錯得可笑。
我們一直以爲,崩壞纔是人類最大的敵人,但是,我們從未想到,這片生育我們,撫養我們的星球,只要動動手指,就能讓我們萬劫不復。
先是火山灰,酸雨,緊接着就是它們帶來的低溫。
先是零下四度,一天天下降,跌倒零下三十度,我們以爲這就是極限了,可一覺睡醒,頭上飄來了一頂通天徹地的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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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災難,就這樣降臨了。
氣溫瞬間降到了零下一百六十六度,海淵城自有的防護能量能擋下核輻射,但在超低溫面前相同虛設。
10萬人,一天之內,變成了冰雕,不論是異人還是普通人,一視同仁。
更多的人躲藏在地下,拼命挖掘着土地,直到我們挖出了岩漿,又犧牲了數千人,將這屬於星球內部的熱量作爲了我們唯一活下去的依靠。
沒人能邁入大地。
直到兩年後,可怕的冰災緩緩消退,我們才慢慢爬出了地底,不是因爲我們適應了寒冷,而是因爲地下空間沒有更多的生存空間了。
原本,是有法律的,再次踏上地表的是被流放的犯罪者,這裡面異人佔了大多數,可我們依舊忽視了這一點。
溫度爬升了,但很慢,說實話,地表的溫度依舊無法生存,但還是有勇敢的人踏了出去。
普通人,偉大的普通人。
沒有人回來過,這也證明着地表的低溫,我們所有人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地下給我們的生存空間也越來越少,更加糟糕的是……資源。
牛羊豬雞鴨,各種肉畜越來越少。蔬菜?在那樣的低溫下,蔬菜提供的能量太少了。食用膠又一次出現了,但這又能提供多少能量呢?
最先撐不住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崩壞化的異人。
他們比普通人需要更多的能量。
三百年,每年都在無數餓死的人和新生兒中掙扎着,拼命拉扯着生育率,直到有一天,我發現……死人不見了。
或者說,所有死去的普通人,他們的屍體都莫名消失了。
我在那時終於產生了疑問,循着線索,秘密找到了製作能量膠的工廠,直到那個時候,我才明白,所有人都錯了。
我親眼看着一具具屍體被剝皮解體,壓制成能量膠體,我當時就吐了出來,負責食物工廠的人正是Ret,我居然會去想找他理論,呵……
我闖進Ret的府邸,沒錯,府邸,他爲那座城市做出的貢獻得到了尊敬,可沒人知道,在他的府邸有多麼骯髒恐怖的事情正在發生着!
那一天,我看到了地獄。
活人,他們在吃活人!
然而,更加可怕的是,就連我,都產生了進食的慾望!
對,我也接受了崩壞化手術,這是我活到現在的原因。但程度不高,但我立刻明白了,飢餓的不是人,而是融合在人體內的崩壞!
我們一直都錯了,接受了崩壞手術的人,已經不再是人了。
呼……
逃出那裡,我們犧牲了很多,跨過極寒,回到這裡,更加慘烈,我們從五萬七千九百二十二人減少到了五千兩百二十一人。
奇蹟的是,方舟居然還在維持着運作,但是能量已經接近臨界值,保存在倉庫內的生物還在活動,這個被我們遺棄的方舟,再一次成爲了家。
但是,方舟需要能源,需要主控核心,人工智能已經失效了,但我們掌握着生物技術,而我,是唯一一個帶有“崩壞能”的人。
接下來,就像你想的那樣,我坐上了這臺機械,一直坐到現在。
海淵城也越來越瘋狂,Lustina沒有制止,他已經成爲了新的生命形式,他眼中只有那些崩壞化的異人,至於普通人,在他看來只是進化失敗的殘品。
Lustina成爲了膜拜對象,成爲海淵城的“神”,而Ret成爲了那座城市的管理者,這一切的發生都是那麼突然,又是那麼……理所當然。
他們已經不再是人了,他們成爲了新的物種,而我只能帶着剩下的人,在這裡苟延殘喘。
Karman依舊端坐在座椅上,就像是凝固的石雕。回憶結束,可他連喘息的自由也沒有。
“我知道你來這裡的原因,Mei博士交給你的任務我也能猜出一些。”
Karman的眼珠沒法動,但是即墨知道,他在看他。
“你要怎麼做?別告訴我什麼任務機密,告訴我,你自己打算怎麼做?”
Karman看到即墨的拳頭緊緊握起,但他低着頭,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只看到那一雙咬死的牙。
鏘!
鐮刀,還有憤怒。
“你在騙我。”
Karman的脖子離鐮刀不過毫米,但他似乎無視了這種近乎死亡的威脅。
“何出此言?我沒有說假話的必要。”
“你確實沒有說假話的必要,你說的也都是真話,但你只要漏了一點點信息,真話也能編織成假話,更不用說你這個前情報人員了。”
“……哪裡出破綻了……”
“時間,你說你在這裡坐了7022年,但是,7022年前,絕不是300年的起始數字,而是4001年。”
那張石雕般的臉終於綻裂出了一道裂痕,即墨繼續說了下去:
“今天是8月31日,不,應該是9月1日了,11023年,9月1日。”
他欺身上前,鐮刀割開了Karman的脖頸,但已經看不到血了,只能看到被機械改造的軀殼。
“還有!4001年,溫度已經到達了適宜溫度,但你卻說,來到這裡時犧牲了上萬人,除了極寒環境,否則絕不可能,但是極寒在1022年前後纔開始消融,也就是說,你至少有3000年,沒有任何作爲!”
喀!鐮刀推到了Karman的脊柱。
“告訴我!全部!”
Karman眼中帶着震驚,似乎不敢相信這是即墨說出來的話,但最後,只是化作了一聲嘆息:
“對,你說的對,我確實發現了那份齷齪,但是……我沒有忍住……”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在那段時間裡,我將那五萬人送到了這裡,因爲我們是異人,崩壞獸成爲了我們的僕從,這裡……原本是一個羊圈……”
“我也沉浸在崩壞的獸性與瘋狂中,那是很奇怪的體驗,保有着理智,卻不再把人當作人,直到7022年前,我坐上了這臺椅子,成爲了方舟的新主控中心,數據和邏輯思維壓制了我的崩壞意識,我才……真正的醒過來。”
Karman那雙幾乎固化的眼睛,慢慢地透出了潤滑液,像是眼淚一般流了下來:
“我原本只是想這麼渾渾噩噩,像個機器一樣,但我還是希望,哪怕機率低於0.000001%,我還是希望有人能從外面回來,哪怕只有一個人。”
“所以我用了7022年,教會他們重新行走,重新做人,並且僞造出了陸塊擠壓的假數據,提供給海淵城方舟已毀的假情報。
幸運的是,他們沒有興趣,也不需要來這裡搜索情報了。在他們徹底完成自產自銷的時候,這塊方舟就被遺棄了。
是的,人類,被新的文明遺棄了。
但我還是告訴他們,人類的曾經是如何輝煌,哪怕現在成爲了神話,但我希望還有人能記住,能說出來。
直到今天,你來了。
我確實騙了你,但我也希望你能結束這一切。”
“這就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