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i博士!這是‘聖痕’的新進研究報告!”
“Mei博士!‘神之鍵’鍛造出現問題!”
“Mei博士!‘融合戰士’基因序列崩潰!”
文件,人羣,機器……
腳下粘稠,她低下頭,是血,腥臭地爬了上來,將這個世界染作赤紅!
“Mei——博士——”
圍繞着她的聲音變得嘶啞,她擡起頭,面前的人一片片溶解,和腳下的血河一樣,只剩下一團肉,被稱爲“嘴”的孔洞張在那裡:
“人類——滅亡了……”
“噫!!!”
Mei擡起頭,汗鋪了一額頭。
她神經質地四處張望着,抓緊了身上的衣服,縮在椅子上,不說話,只是在抖。
好一會,她才嘆出一口氣來,腿慢慢放了下去,靠在椅背上,仰着頭,望着天花板。
剛纔只是一場噩夢,隨時可能成爲現實的噩夢。
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Mei伸出手指按着,閉目,疲憊再次攻佔了她的心神。
但她沒有選擇睡去,她沒有這種多餘的時間。
喀。
玻璃杯放來的聲音,擡起眼,一杯熱飲放在桌上,上面漂着幾朵普洱。
一點冷意從背後透過來,但這絕不是讓人害怕的寒氣。
“Mei,休息一會吧。”
是Kevin。
他站在Mei身後,就如同他的名字那樣,騎士般守護着她。
可Mei不想要這種守護,她更想念曾經獨屬於情侶間的溫存。
但這已經不可能了。
Kevin腳下已經凍上了一層霜,這是他的力量,也是他所付出的代價。
“帕凡提”是由冰之律者親自改造出來的巨型崩壞獸,繼承了冰之律者一半的實力,哪怕僅僅是一半,也依舊是“律者”層次的力量。
絕不是人類可以染指的。
這也因此造就瞭如今的Kevin。
他可以爆發出零下200度的超低溫,但收斂的力量也足以凍傷任何一個觸碰他的人。
冰封千里,無人能近。
Kevin站在那裡,看着坐在椅子上的Mei,那副強撐着疲憊的身體,忘我地投入工作的模樣讓他心疼。
他第12次擡起腳,可冰霜的碎裂聲讓他恢復了理智,強行將邁出的腳收了回去。地上的碎冰已經積了一層。
Mei同樣也是如此,她和他都是如此期盼着觸碰彼此,哪怕是一個吻,一個擁抱,一次牽手。
可這些都被強行淹溺在海嘯的研究中。
愛情,這已經成爲了兩個人之間沉默的禁忌。
============
老鼠又一次來到了這個囚室。
自從跟蹤發現了這個大秘密後,每天光臨這個囚室就成爲了老鼠最大的娛樂。
他很害怕那個名爲“即墨”的存在,這也是他躲在陰影中,不敢露頭的原因。
“不能說的衆所周知”,這是整個安全區內對即墨的評價。
不可否認,那個頂着三道疤痕的少年是安全區最強大的武器,從雷之律者一直到約束之律者,幾乎都葬身在那柄巨大的黑鐮刀下,可也正是這樣的實力,讓他成爲了每個人忌諱莫深的話題。
恐懼到了極點,就會成爲“無視”。
所以,每當即墨離開這個囚室時,老鼠都會躲得遠遠的,生怕那大恐怖會發現自己一般。
他並沒有思考爲什麼自己會害怕,也沒有去細想如果被即墨會發現會怎麼樣,他只是單純地在害怕,因爲在他看到即墨時血液一瞬間變得冰冷。
就像是兔子呆愣在雄獅面前,老鼠等死在獵鷹的鐵爪下。
這更像是一種源自於食物鏈上的臣服,就像他面對赤鳶時一樣的感覺。
所以,每當聽到腳步逐漸踏離,他纔敢浮出掩蓋着自己的陰影。
不過這也足夠了。
老鼠最享受的時刻就是現在!即墨離開後,盡情欣賞着“律者”被囚禁,困頓於無盡孤獨的痛苦。
光是那副人皮上顯露出的悲傷就能讓這個傢伙興奮到高·潮!
他已經窺視了好幾天了,這段時間的平靜和無聊完全都依靠着偷窺這名“律者”來打發,這個律者又有那麼一點點的不一樣,並沒有給老鼠帶來恐懼感,這讓他更加癡迷,他開始在意·淫對這個律者施加各種殘酷的刑罰,然後——
然後?
不知爲什麼,腦子裡多出了一種聲音,從他第一次發現這個“律者”時便多出來了這一奇怪的聲音:
——殺了它!
在他的想象中鮮血的成分越來越多,他迫不及待地開始在想象着尖刀捅入律者體內時鮮血噴涌時帶來的快感,這種想象日復一日地折磨着他,直到今天,他鬼使神差地帶了把匕首和一把九毫米口徑的舊式手槍。
今天,他的手終於觸碰在了牢門上,邪念徹底侵佔了他全部心智。
——爲了人類!殺死這個律者!
心底的聲音拉扯着“復仇”與“正義”的大旗,他打開了牢門。
地獄的門。
Yuki又聽到了開門聲,她有些奇怪。
不可能是Mei博士,她對自己的厭惡甚至不需要語言,就足夠讓Yuki感受到那直透骨髓的嫌惡。更何況,她不可能會放自己出去,只要那些儀器能在自己身上搜出一點點崩壞能,那麼自己就得永遠呆在這個玻璃櫃子裡。
莫非是墨先生?
這讓Yuki稍稍有些開心了起來,墨先生是個好人,只有他會給自己帶些餅乾或者其它的小零食來填肚子,雖然她不太喜歡墨先生眼中偶爾露出的憐憫。
可墨先生之前才離開,爲什麼又回來了呢?
帶着些不解,Yuki擡起頭,卻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你好,請問你是誰啊?有什麼事嗎?”
習慣性地,Yuki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
“……爲什麼……”
老鼠聽到了這氣若游絲的聲音,他的理智顫了顫,睜開了一絲清明。
他發現自己身上塗滿了血。
我在幹什麼?
血,讓老鼠反應了過來,他看到了鮮血淋漓的少女,他看到了被開了好幾個洞的律者。
“……爲什麼……”
律者的哭泣已經很小很小了,流出淚腺的清液已經變成了血。
“爲什麼?”
老鼠握着槍,對準了律者的肚子,嘭!
“你知道嗎?”
他陶醉地傾聽着律者的哭號,自顧自地回憶着:
“12月17日,舊安全區淪陷的日子,第六律者降臨的日子,那是下午兩點二十二分,我左手是我的妻子,妻子懷裡是我的女兒,我們離方舟還有11公里。
我轉進巷子裡,想抄近路,這個時候,我感覺到身後來了一陣風,我回過頭——”
老鼠深深吸了口氣,貓下身來,在律者被割下耳朵的臉框旁輕輕問道:
“你見過自己親人在面前灰飛煙滅嗎?”
他擡起手,戳着手槍在律者身上開出的6個洞口,聽着律者無力的慘叫,他覺得自己得到了昇華。
“爲你的罪惡付出代價吧!律者!”
他想象着自己高高在上的英姿,宣判着這人類之敵的死刑,舉起了手中鮮紅的匕首。
“我……沒有……”
Yuki無力地張口,她想說些什麼,可涌出喉嚨的血堵住了她所有的疑問。
噗!
匕首洞穿了心臟,她抽搐了一下,看到代表着雙眸的最後一點熱血噴出,她覺得世界正在離她而去。
“你知道我是怎麼找到你的嗎——”
那個男人伏下身來,聲音忽近忽遠:
“是那個即墨哦,那個給你帶零食的即墨哦,是他‘告訴’我,這裡有個該死的律者的哦……”
Yuki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但她已經看不見了,不論是那個男人復仇快意的扭曲笑容,還是這片荒唐殘忍的世界,都在褪去原本的顏色,混雜在一起,變成混沌的灰白。
只有三個字,血淋淋地立在這片混沌中——
——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