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1月16日,是這片海峽內所有海洋生物的滅頂之災。
煮沸的海水,凍結的海水,碎冰和火幕這兩種極端無情地肆虐,對於這些普通的生靈來說,只有唯一的結果——死亡。
雨落的聲音?
不,是海落的聲音。
在暴燃中被甩出的兩道身影迅速調整姿勢,留下了停止和冰封的海路。
“咕!”
即墨接住了Kevin,在靜止和冰封上又滑行了一段距離,才卸掉了這股衝力。
Kevin的傷勢很嚴重,近距離爆發的高溫將這個青年煮得半熟,整張臉都變得腫脹通紅。
他依舊還活着,絕不是什麼英雄傳記中的“不屈精神”,而是他體內流動的崩壞能。
哦,如果偏要執着於人稱代詞的話,“它”纔是形容在場所有類人生物的最佳選擇。
即墨吃力地扶住Kevin,實際上他的傷勢更加嚴重,他纔是離律者最近的那一個,更是在接住Kevin時承受了他那不可控的冰寒。
冰與火在即墨身上的雙重打擊幾乎摧毀了他全部的表皮,他活着的唯一理由僅僅是“比Kevin更像一個怪物”而已。
“人與崩壞”的戰場?
別開玩笑了,這只是怪物間的死鬥而已。
“喂,Kevin。”
“唔?——”
青年努力睜開眼睛,原本湛藍的眸子被血色覆蓋,即使崩壞能在全力修復着他的身體,即墨也知道,Kevin現在看不見。
畢竟Kevin是“融合戰士”,也只是“融合戰士”。
不是“兵器”。
“我想,支援應該不僅僅只有你一個吧?”
Kevin偏過頭,尚在工作的耳朵努力地接收着即墨的悄問,然後,他用盡全力,點了點頭。同時,在血色的視覺中,Kevin感受到了一隻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還帶着溼熱的觸感,大約是沒幹的血。
接着,他感受到了自己體內的崩壞能。
那不可控的洪水猛獸好像被細繩吊住了咽喉,被強行引導着,在他體內分流,散步,充盈他體內大大小小的傷口。
居然……能做到如此細微的操作嗎?
視野中的血紅逐漸褪去,他看到了即墨正在癒合的身體。崩壞能好像野獸一般撕咬吞併着爛肉,再像是產卵一般將新生的皮肉種在身上。
很噁心,不是嗎?
但這確實是最快速的自愈方式。
僅僅一年,僅僅一年而已,居然能將崩壞能運用到這種程度,甚至可以引導他人體內的崩壞能?
Kevin看着即墨,看着這個兵器少年,心中沒來由閃過一絲恐懼。
他究竟會變成什麼樣的怪物?
Kevin不敢去想象。
“好的,還記得我們之前的安排嗎?”
即墨的話拉回了Kevin的神。
Kevin當然記得:
“我來打亂節奏”——我負責輔助。
這就是他優先恢復眼睛的原因。
同時,看向了那浮出海面的火焰。
這是最爲瘋狂的律者。即墨毫不懷疑,他看得到崩壞能的流動,而在他眼中,“炎之律者”體內的崩壞能更是將其整個軀體當作了燃料。
從裡到外,由骨至皮。
只爲了——
“滅了你們,滅了你們!”
——這無盡的,對人類偏執的憎恨。
來了!
海“塌”了下去。
那是燃燒到極致的火焰,那是純粹的高溫。
冰。
這是Kevin的餘力,也是Kevin的殊死一搏!
痛!
Kevin咬着牙,拼命催動着體內製造寒冰的崩壞能,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肌肉內臟乃至於血液都成爲了崩壞能運作時的燃料,這種拆解感帶來的疼痛像是螞蟻一樣啃食着他的痛覺神經。
但他不會停,只會更加拼命!
在那連空氣都要一同燒穿的恐怖火龍面前,一片寒冬!
攀爬,蔓延,填滿這條火龍所能經過的角角落落,就像是羣聚而動的狼,層層疊疊,延綿不絕。
可還是脆弱了些。
畢竟Kevin不是“冰之律者”。
然而,這個戰場可不僅僅只有Kevin,甚至不是作爲進攻的“矛”。
冰,不光光是用來阻擋高溫的緩衝帶,更是一條便捷的直達通路!
“吼啊啊啊啊啊!——”
即墨扯起的咆哮和拖行的鐮刀幾乎在急速中壓成了一條黑線,向着律者直衝而來!
“爲什麼你不去死!爲什麼!!!”
律者的咆哮已經癲狂,它終於動搖了。
它想不明白,爲什麼這個看似弱小的“同胞”還能站起來,還能向着自己揮起那柄鐮刀?!
律者將自己所能掌控的全部火炎聚集在手心那一個點上,黑色,那是不詳的黑色,那是讓整個世界都開始恐懼的黑色!
擡手,這團壓制到極限的不詳在第一秒便徹底崩潰,緊接着,律者眼前的海洋,空氣統統被捲入了災難性的爆炸中!
聽?
不,律者已經聽不到了,源自於人類的聽覺器官在爆炸的同時徹底破碎,就像那封凍海水的冰原,在自己這凝聚了全部的聚爆中化爲紙屑。
這一次,總該死了……?!
呼!——
這是律者絕不願意看到的身影,他燃燒着,跳出了燃燒的一切,高舉着那致命的鐮刀!
怎麼可能?!
律者,看到了冰。
本應該被焚燒殆盡的冰卻在燃燒着即墨的烈火中透了出來,帶着晶瑩的藍。
這纔是Kevin拼盡全力的成果,這副抵禦了律者最強焚燒的冰鎧!
律者慌了。
它想將運作的核心轉至“死亡”的核心上,可來不及;它又忙拎起闊劍,可在一瞬間各種繁七雜八的記憶涌進來,“她”有十幾種格擋的方式,但都不完美,以至於它在這瞬息之間出現了致命的停頓。
噌!
擋住了!
律者舉起了闊劍,鐮刀纖長的弧度插入了律者的後背,但不是要害!
擋住了就行,只要擋住了,就可以——
!
刺痛。
疲累。
無力。
它有些困惑地低下頭,那是即墨的左手,持着把冰藍色的小巧匕首,刺入了它的腹部。
這把匕首上鑲嵌着一塊湛藍的結晶。
“咳!——”
張嘴,便是一口血渣,裡面混着已經結冰的沫。
“這是……”
“【神之鍵】,用第四律者的核心打造的武器。”
這纔是真正的底牌,由Kevin帶來的,真正的支援。
截然相反的崩壞能,就像是B型血輸入A型血病人的體內,絕不會帶來任何補救,而是不可逆轉的猛毒。
冰藍的紋路從律者的腹部慢慢攀爬了起來,接着,它聽見了結冰的聲音。
細微的嗤聲從它身體的各個角落裡傳出來,那是冰,細微,小巧,致命,一根根從它體內鑽出來,剝奪着它最後的生機。
“不能……我還沒……”
律者伸出手,好像要扼住什麼的咽喉,凌空握起,一點點地靠近即墨。
“還沒有……復仇……復仇……”
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消失在即墨眼前。
只剩下在生長的寒冰荊棘中,逐漸僵硬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