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這是上個月的賬單和昨晚手術的費用。”我咬咬牙接過護士遞過來的賬單。
姑姑剛查出來這個病的時候,我們彼此安慰一切都會好的。
直到後來,一連串的治療手段和各種昂貴的進口藥快速地消耗了我們本就不多的積蓄,姑姑微薄的退休金也基本只能維持日常開支。
那時我剛畢業,在研究院工作了兩年後,因爲工資實在太低,我便來到了現在的公司。
雖然放棄了自己熱愛的,但現在至少勉強保證了姑姑的醫藥費。
只是,這個月醫院的開銷已經超出我能支付的範圍。
我打算打個電話給方榷預支這個月的十萬。
我沒有他的號碼,只好打到他辦公室裡。
“喂,請問方總在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接聽的是林秘書,她神經兮兮地問我今天怎麼沒來上班也沒請假,我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又問方總在不在。
她說方總今天提前下班了,我要來負荊請罪的話要等到下週一。
呵呵。
我剛想罵人,轉身在醫院走廊看到了戴墨鏡的方榷。
他抱着一束好看的花,身邊同樣戴墨鏡的助理捧着一個顏色浮誇的水果籃。
走廊的人都紛紛駐足,議論紛紛,按照爛俗言情小說的套路,他們討論的肯定不是這人爲何要在室內戴墨鏡,而是怎麼會有這麼帥的人。
我在原地站定,等方榷走過來。
我總覺得出了公司,我們的位置就是對等的。
可是好像不是這樣的。
我還是主動走向他,主動跟他打招呼,旁邊的護士嫉妒地看着我,撇撇嘴走了。
方榷居然說要看姑姑,花和水果也是給姑姑買的。
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甚至帶着一絲讓人毛骨悚然的詭異。
我能從方榷的微笑中品到這種感覺。
他方榷絕對不會在看不到回報的事情上花心思,下賭注。
姑姑開心得要命,嘴巴一直咧着,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着方榷,兩人有說有笑的,我在旁邊呆呆地站着---笑不出來。
他們兩人熟捻地聊着,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是親母子,我是個可有可無的傻護工。
“伯母,其實今天過來,還有一件事情想跟您宣佈。”方榷用他好聽的聲線說着。
來了來了,方榷終於要亮出他的陰謀了。
“我和馮禮....”
呵呵,怎麼不叫我十萬了?你倒是叫啊,之前不是十萬十萬叫得挺順的麼?
“我和馮禮其實已經交往很久了,並且兩人有結婚的打算。”
我幹!這貨在胡說八道什麼?
方榷你信不信你下次要是變成螞蟻我一秒就把你摁死?!
“姑姑!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姑姑!”
方榷的墨鏡助理恰到好處地把我拎出了病房,順便用腳把門給關上了。
然後方榷和姑姑在裡面聊了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墨鏡助理的頭都快要被我錘爆了他還不鬆開抓着我的手。
“夫人,你要是現在進去方總會殺了我的。”墨鏡助理一個大猛男眼淚汪汪地對我說。
哦吼,方榷的下屬都這麼可愛的麼。
我心想,我還想殺了你們方總呢,大不了大家同歸於盡。
我搖搖頭,哄小孩似地說,“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進去的,你先鬆手,不然這樣多辛苦啊。”
他擦掉眼淚說好,謝謝夫人體諒,然後傻乎乎地鬆開了手。
我就差那麼一步就可以衝進病房了,墨鏡助理吃了大力丸似的死死擒住我的背。
然後方榷出來了,關上門的動作很輕。
我直接呼了他一巴掌。
我說方榷你他媽懂個屁,老孃什麼時候說要和你結婚了?
方榷那一瞬間的眼神好像有火在燒,我第一次見他這種表情,突然有點後怕。
經過的護士好心地提醒我們說這裡是醫院,請保持安靜。
提醒是假的,要來偷瞄方榷一眼是真的。
下一秒我就被方榷扛到了他的車裡。
地下停車場很安靜,也很冷。
車裡沒有開暖氣。
“你剛纔跟姑姑說了什麼?”我怒氣衝衝地問道。
他這麼狡猾,一定不會如實告訴我,但我還是得問。
“如你所知,我們結婚的事。”他甚至在笑。
我的天,他在笑!
“你姑姑同意了,還說一直擔心你嫁不出去,我能和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他在撒謊。
姑姑怎麼會擔心我嫁不出去,姑姑是怕我找不到愛我的人。
而我怕離開姑姑,我要是嫁人了,姑姑怎麼辦?
我的人生就沒有嫁人這個選項,我只要有姑姑就好了。
其他的,我不想去走進別人的世界,也不想別人走進我的世界。
方榷他哪來的資格打破我的立場?
就憑他是我的狗屁上司?就憑我和他締結的狗屁合約?
方榷靠近我,把我的臉轉向他。
我的表情一定醜到他了,因爲他的表情也有點異樣。
“我需要你嫁給我。記得麼?寸--步--不---離。”他好像蠻深情地說着。
我說那你經過我的同意了麼。
他回答,“現在正在努力。”他的語氣像正義使者,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是壞人。
哪能這樣呢?哪有這樣的呢?
“你現在立刻馬上,去跟姑姑解釋清楚,我是不會和你結婚的。”我堅決地說道。
“可以啊,這樣給你姑姑安排的最好的醫療團隊和最好的病房就要取消了呢。”
我愕然,“什麼?”
“我已經命人把國內最好的EDC肺病醫療團隊請到了本市最好的醫院,你姑姑很快會被轉移過去接受一流的治療,”方榷頓了一下,接着說,“當然了,這些都經過她本人同意了。”
好卑鄙啊他,好卑微啊我。
不管了,爲了姑姑,我什麼都可以做。
我認輸。
“嫁就嫁。”我的聲音比蚊子還小,不過他還是捕捉到了,像狗一樣靈敏。
方榷鬆開託着我的臉的大手,臉上頗有幾分小人得志的神氣,說,“很好,我的--夫人。”
他把車開出地下停車場,外面陽光正好,但我還是感到很冷。
我好像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