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接着低下頭,拿着鉛筆在那張所謂的小島地圖上塗塗畫畫。
好像我剛剛說的話語,吐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沒對他產生任何影響似的。或者說--他壓根就沒聽到我說的話一樣。
“方榷!我說了我們不能逃走----。”我看向阿里,她正在無辜地舔着哈密瓜味道的冰淇淋,一副迷茫的樣子看着我和方榷。
“小禮,我能出去玩麼?--”她慢慢地從椅子上爬下來問我。
“不可以,你在這裡乖乖坐着。”我嚴詞拒絕了,因爲正在氣頭上,所以語氣可能不是太好,阿里的表情一下就僵住了。
我其實不是說不給她出去玩,只是我現在和方榷有一件要談清楚的事情,沒辦法帶她一起出去甲板上,若是讓她一個人出去我肯定不放心,因爲外面魚龍混雜,阿里還太小。
她一下便伸出雙手抱住我的大腿,搖晃着我的身子,說:“那你不要和阿雀吵架,我害怕。”
看到阿里這副嘟着嘴巴淚眼汪汪的樣子,我的心一下就化了。
我蹲下來拍拍她的頭,抽出一張紙巾把她沾滿冰淇淋的手擦乾淨,一邊擦,一邊低聲說道:“阿里乖,我不和阿雀吵,我保證。”
說完我便抱起阿里,讓我坐在我的大腿上,對她說:“小禮幫你扎頭髮,好不好?”
“好!--”她聽完咯咯地笑了,用自己的小胖手自覺地把凌亂的頭髮解開了。
我拿起自己口袋裡隨身攜帶的小梳子,一邊控制好力度幫她梳着及腰的長髮,一邊看向正在牀邊研究地圖的方榷,嘆了一口氣。
“方榷,你爲什麼想逃跑。-----”我柔柔地問他,這次語氣裡沒有帶任何情緒。
我所認識的方榷,絕不是一個喜歡逃跑的人,方榷老是相反設法地想着逃跑,一定有他的道理。
這麼冷靜下來跟他談一下,或許效果會更好。
方榷聽到我這句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坐在了地毯上,雙手朝後撐着地,仰起頭看向我和阿里。
“我不想呆在這裡,我也不想去治癒什麼詛咒,我不想---去替那個狠毒的女巫辦事。”
“所以一切都只是源於--你不想麼?”我決定幫阿里綁一個蜈蚣辮,她的髮量很多,頭髮也很蓬鬆,很適合做成蜈蚣辮。
待我綁成,她一定會很開心。
“方榷,你過來。”我輕輕地喚着他的名字---我好久沒這麼交叫過他了。
突然有種陌生的熟悉感。
他像狗狗一樣乖巧地走了過來,然後席地而坐,我還沒說什麼,方榷便把他的臉頰靠在了我的膝蓋上。
“把梳子遞給我。--”我嘴裡正咬着阿里的橡皮筋,雙手正忙着把阿里的頭髮分成好幾股。
方榷乖乖地把地上的桃木梳遞到我手上。
我接過梳子的時候看到他一臉疲態,臉上毫無血色,眉毛緊皺着---看上去很焦慮很緊張。
“有句很土的話---不知道你聽過沒有。”我感覺方榷現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思考和權衡利弊。
“什麼?---”他依舊把頭靠在我的身上,看得出,他是真的很累了。
“叫---既來之則安之。---你一定聽說過吧。”蜈蚣辮是真的有些難度,我現在感到手有些痠痛了,但既然開始了--就不要半途而廢。
我很期待好看的成品,阿里也一定很期待。
“我覺得我們現在面對的險境---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既來之則安之。”我其實很不喜歡安慰別人,或者去給別人當人生導師除非迫不得已,除非對方是方榷。
我最看不得方榷這個樣子---他整個人都像被榨乾了一樣,看着特別地不像他平日裡的樣子。
通俗一點說,方榷是很少有喪的時刻的,而他現在就很喪。
坦白一點說---我很害怕看到他這麼喪的時刻。
我其實也不擅長安慰別人,我不擅長去說那些華麗的雞湯的句子,但對於方榷,我不會去考慮我該怎麼去安撫他,我只說我想到的和我認爲應該說出來的。
這樣應該就夠了吧,至於到底有沒有效用---這還要看方榷接不接受,認不認同我所說的話。
“方榷,我陪在你身邊呢,還有阿里,你不是一個人在面對,我們不用逃。”
“可是----”
蜈蚣辮終於紮好了,我拿起鏡子讓阿里看,她很滿意地笑了,親暱地抱着我說小禮好厲害,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髮型。
阿里真的很會夸人,我被她誇得不好意思起來,阿里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根棒棒糖,塞到了我嘴裡,她說:“這是感謝的禮物。”然後一個讓跑到房間的一角打開電視看她最愛的動畫片了。
我猝不及防地含着那根棒棒糖,---是草莓味的,很甜我很喜歡。
“沒有什麼可是的,方榷,我和阿里都需要你,你也需要我們不是麼。”我把棒棒糖拿出來,一本正經地捧着方榷的臉說道。
“真的麼。”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小狗狗。
“嗯,真的。”我寬心地點點頭,而後把棒棒糖塞到他嘴裡。
“無論遇到什麼,只要我們團結起來,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知道這句話很幼稚很理想化,但有時候,就是這麼土的一句話,可以輕易地讓一個人燃起希望。
我渴望這句話能夠安慰到方榷。
“怎麼樣,糖好吃吧。現在呢,你先去洗個澡,再好好地睡一覺,我帶阿里去小餐廳拿些吃的,等我們回來就叫醒你,怎麼樣?”
方榷乖巧地點了點頭,我牽起他的手,讓他站起來。
而後我轉身在我們唯一的挎包裡翻翻找找,給方榷找了套休閒的乾淨衣服。
“吶--拿着--洗完穿這個。”我把衣服遞給他的時候,方榷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我話剛一問出口,就看到他眼眶溼潤了。
“沒什麼,就是突然感覺---我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他說完這話便接過衣服走向了浴室。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把阿里喚過來。
“阿里,走,小禮帶你去找好吃的,要不要?---”阿里捏着我的手指,奶聲奶氣地道:“那當然好啦,阿里最喜歡和小禮在一起了。可是---”
“可是怎麼了?”
“我們要等待阿雀一起嘛!阿雀阿雀!”阿里興奮地蹦蹦跳跳,我的手本就痠痛,被她這麼一扯,更痛了。
“阿里乖,阿雀他很累了,我們讓他好好休息好不好?嗯?--”我只好俯下身子來跟她溝通。
阿里略帶失望地低着頭,下巴都快抵到前胸了,她悶聲悶氣地道:“那好吧,那我要給阿雀帶他最喜歡的巧克力小蛋糕!”
方榷的確喜歡巧克力紙杯蛋糕,不過阿里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我沒有多問了。
“好,我們給他帶,走吧,我們現在過去。”
“方榷,我們先走了噢!---”我走之前不忘跟方榷交代一下,讓他放心。
他的聲音從浴室裡傳出來,還怪好聽的。
帶上門之後,我們剛往前走沒幾步,便看到有個老人在走廊上嘔吐。
整個走廊都是嘔吐物的油膩味道,我禁不住乾嘔了幾下,阿里也是,她捂着鼻子說她胃部有點難受。
儘管如此,我們還是做不到對老人視而不見,還好有經過的工作人員,及時把老人送到了醫務室,也清理了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