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五點多。
周離開車前往鳴沙山。
槐序坐在副駕上，扭頭瞥着周邊的城市高樓和身旁經過的每一輛車。
眼前時不時的出現一抹畫面，模糊的，和現實交錯出現。
畫面中是一座邊陲小城，就建在沙漠之中，小城沒有高樓阻擋視線，很容易就可以看見遠處的沙山，一吹起風就漫天黃沙，地上則滿是馬啊羊啊駱駝啊的糞便，人們都穿着古裝，臉被曬得黝黑。
紅燈。
周離停了下來。
槐序小聲的說道：“這裡和以前的敦煌完全不一樣了，以前這裡很髒亂差的，現在地上連一片葉子都看不見了，不過神奇的是那個時候我們走在路上居然不覺得惱火，要放到現在，我都下不了腳。”
“你現在是城裡妖了，不一樣了。”
“對的。”
“還找得到以前的感覺嗎？”
“完全找不到了。”
“我剛纔夢見你偷雞了。”
“嗯？”
“其實我記得夢裡的內容，只是不太吉利，而且很模糊。”周離說道，“反正最後你消失了，我都有點傷心。”
“有點。”
“很傷心。”
“是什麼樣的？快講講。”
“滴滴！”
後面傳來了兩聲喇叭聲，是在催促。
周離這纔看見綠燈已經亮了，於是起步，換到右道一邊走一邊說：“夢見你偷雞，還夢見你打仗，夢見你賭錢，就是你這些天講的這些。最後的畫面是你站在戈壁灘上，身邊擺滿了人和妖的屍體，戈壁粗看是平的，細看它也有起伏，然後它就動了起來，像是海浪一樣一層層的，再然後時間一下子過得好快，滄海桑田，你就和玉門關、陽關一樣風化了，又被風沙埋在了地下。”
“……”槐序摳了摳耳朵，不明白這有啥好不吉利的，“其實我一般不在這邊打仗。”
“我們就走到了這邊嘛。”
“這透露出的是你對本大魔王的不捨。”槐序砸吧了下嘴說道。
“你知道在做夢的時候總是會把夢中的事情當成真的，儘管醒來覺得很荒謬。所以我當時就想，我以後一定要來刨，把你給刨出來。但我一想又覺得很悲哀，因爲戈壁這麼大，我哪記得具體位置。”周離皺了下眉，“結果醒來之後發現你就坐在前邊打遊戲，我好無語。”
“嘿嘿！”
槐序很得意。
鳴沙山已經到了。
帶團子大人出來旅遊就是麻煩，周離總得提前在網上查景區可不可以帶寵物景區，有些能查到，也有些查不到。
不過現在的周離一般是這樣的：能查到可以帶寵物進去的景區，他就光明正大的把糰子大人帶進去，光明正大的把糰子大人放下來玩，查不到的他就悄悄的把糰子大人帶進去再悄悄的玩，畢竟糰子大人並不是寵物，絕大多數限制寵物進入的原因對於糰子大人都不適用。
於是他把糰子裝在揹包裡，檢票進園，然後登記人臉識別，可以三天內再次進園。
“人好少。”周離說。
“駱駝！”糰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用睜開的那隻眼睛透過拉鍊拉開的一條小縫瞅着外面，小聲驚呼道，“烤駱駝！”
“噓。”周離示意。
“噓。”糰子重複。
“糰子大人等下再說話，這裡人多。”
“糰子大人知道的……”隨後糰子放低聲音，“你看……有駱駝。”
“看到了。”
周離邁步往前走着，往前面的沙山走去，邊走邊說：“好高，比我想象中的沙丘高好多，而且好陡。”
“你想象中的沙丘是怎樣的？”
“還珠格格里面那樣的。”
“還珠格格？”
“就是不太高，也不太陡，騎馬就可以上去，像是波浪一樣。”周離沉吟了下，“我可以一個衝刺就跑上去，又一個衝刺跑下來。”
“那是沙丘，這是沙山。”槐序說道，“不過大部分沙丘也很難走的。”
“這樣啊。”
“你慢慢爬，我在上面等你。”
“別……”
周離扭頭看了看身邊，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再擡頭一看，有一道人影站在沙山的最高處，正朝自己大幅度的揮着手。
“唉……”
周離脫掉鞋，開始往上爬。
沙子曬了一天烈日，有點暖和。
沙山的坡度十分陡峭，陡峭到了需要手腳並用的地步，並且沙子是滑動的，每走一步都要往下滑三分之二，效率極低。
景區確實在沙山上擺了繩梯，可以給人一定的幫助，然而繩梯只在下半截纔有效，到上半截就已經被沙子所完全覆蓋了，於是周離又開始了走三步滑兩步的旅程。而這時他才發現，這座沙山的高度似乎比他在下面看着時還要高，尤其是停下回頭望的時候，地上的人已變成了小點。可能是沙山顏色及形狀帶來的視覺誤差。
爬完一座，上面還有得爬。
等他徹底登頂時，已是半小時後。
周離在山頂扭頭看了又看，走了兩圈，連着被兩個大媽攔下來幫她們拍照，這才找到槐序。
槐序坐在地上，抱着膝蓋，眺望遠處的落日，似乎有些出神。
周離在他旁邊坐下來。
此時距離夕陽落下還有一小會兒，月牙泉旁邊的閣樓頂上還沐浴着金光，如此往下可以盡覽全景，甚至看得到十公里外的敦煌市。但周離的目光卻只聚集在山下的月牙泉上，這座沙漠中的綠洲已被人熟知數千年了。
“還真是月牙形的。”
“嗯。”
“我以前聽過一首歌。”周離說道，“叫月牙灣，就寫的這裡。”
“你唱兩句我聽聽。”
“不。”
“真無情。”槐序搖了搖頭，又指着下邊說，“以前我的馬在這裡面撒過尿，我還在這裡喝過水、洗過澡，那時候這個湖比現在大，沒想到現在縮小了這麼多，還被保護起來了。”
“就是這個順序嗎？”
“……”槐序反應了一下，“你好煩！”
“這樣啊。”
周離沒有吭聲了，默默穿鞋。
現在氣溫還是很低的，沙子之所以暖和完全是曬了太陽，太陽一落下，涼意瞬間就襲來，可能最多一分鐘，最表層的沙子就會變得冰冷。
甚至他現在已經感覺到冷了。
夕陽落下。
因爲前面有沙山所阻，這裡的落日並沒有大漠裡完整，論壯闊豪氣更是要遜色不少。但勝在今天有云，雲早已被夕陽染成了彩色，並隨着太陽下沉而變換顏色，和昨天比，又是另一種風味了。
槐序揚起手裡的沙。
山下的駝隊下班了，駱駝被人牽着，排成長隊繞着沙山走，駝鈴悠悠，在山間迴盪，一時勾起了他的許多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