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還是冷靜一點。”
看着向前踏出一步的動力裝甲，聖子並沒有驚慌，只是淡淡笑了笑，用很輕的聲音說道。
“出於以防萬一考慮，我在這座倉庫裡設置了1.5噸金屬氫炸藥……任何未經識別的生物信息進入識別區都會觸發爆炸裝置。”
這個瘋子……
方長錯愕地看着他，止住了向前的步伐。
“你瘋了嗎？”
聖子語氣溫和地說道。
“在你們看來或許是吧，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那你應該很清楚，你這麼做只是毫無意義的抵抗，”方長死死地盯着他，繼續說道，“投降吧，你們已經輸了。”
說着的同時，方長向前往安保室的小隊發送了指令，讓他們將小柒製作的破解程序植入到避難所的安保系統中，設法找到那些炸彈的位置。
像是聽到了什麼很好笑的笑話，聖子淡淡笑了笑說道。
“海涯行省的天國確實已經走到了末路，不過現在談我們已經輸了，未免還太早了。”
不等方長開口，他繼續說道。
“事實上，我的靈魂距離這裡已經有一百五十萬公里那麼遠，你之所以能在這裡見到我，只是因爲我想在最後見你們一面。”
“見我們一面？”方長微微皺起眉頭，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這個裝神弄鬼的傢伙。
更讓他在意的其實是這傢伙話中透露出的另一個信息。
一百五十萬公里……
拉格朗日點？
火炬教會的高層將自己的思維上傳到了拉格朗日點的某個衛星或者空間站上？
並沒有打算解釋自己說的那番話，聖子只是淡淡笑了笑。
“不然你以爲呢？如果沒有我的默許，區區一個泡在培養皿裡的大腦也有本事從我的眼皮子底下偷跑？”
“……居然，只剩大腦……”
通訊頻道中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顯然卡蓮對於自己的身體只剩下一枚腦花這種事情相當的崩潰。
方長暫時沒有工夫安慰她，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站在一排排培養罐後面的聖子。
“那現在呢？你的好奇心應該已經滿足了。”
“是的，”聖子點了下頭，聲音乾脆地繼續說道，“在見到你們之後，我心中的許多困惑都有了答案。你們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完型生命體，而且是我之前未曾設想過的另一種可能性……其實，我們本來可以合作，而這也是我對廢土上局勢最大的誤判。”
“那你可真是侮辱我們了，”方長哈哈笑了笑，眼神不屑地看着這個狂妄的傢伙，“我們再怎麼也不至於和你們這種玩意兒合作。”
聖子卻並不生氣，只是淡淡笑了笑說道。
“我說的是技術意義上，你無法否認確實存在着這種可能性……當然，現在說這些都是後話了，我確實不應該指望你們這些舊日的殘餘能理解我們的理想。”
“你們的理想……”方長嘆了口，“說實話，你也好，查拉斯也好，你們這幫人啊，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講起理論來一套又一套，最後卻連站出來負個責任、認個錯都不敢。怕什麼？你這麼有道理，就往那審判席上站一下，說不定我們被你們說服了呢？”
聖子沉默地看着他，那模樣似乎是無言以對，想反駁卻又沒想出什麼合適的話來。
“隨你怎麼說好了，畢竟你們是勝利者……”
最終，他扔下這句話，草草地結束了話題。
不過似乎是爲了挽回一些面子，那聖子停頓了片刻，又繼續說道。
“不過也別高興得太早，你們的勝利不過是暫時的。”
“‘天人’回來了。”
“而且很早以前就回來了。”
“沒有人能抗拒最終的進化！沒有人！”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方長的通訊頻道中傳來了另一組小隊員的聲音。
“駭入程序已經植入！生物信息識別裝置已經關閉！自毀裝置已經排除！”
“收到。”
在階梯前停滯了許久的方長，再次向前踏出了一步。
看着和沒事兒人一樣邁進生物識別區的方長，聖子的臉上浮起一瞬間的意外，但也僅僅只是一瞬間而已。
“原來如此，看來我該退場了——”
“你的廢話太多了！”
方長迅速掏出麻醉槍，瞄着他的胸口毫不客氣地扣下了扳機。
然而就在這時，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卻發生了。
就在那道淡藍色的曳光命中聖子胸口的一瞬間，後者的身體就像吹腫了的氣球似的膨脹了起來。
他的四肢和五官扭曲成了一團，就好像注射了某種不穩定的基因改造試劑一樣。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扔下了這句話，他在一陣狂妄的笑聲中轟然炸裂，四散的血漿和碎肉灑滿了整個房間。
一衆玩家都呆住了。
白給帶狙嚥了口唾沫。
“好傢伙……自爆了？”
道具帶師忍不住嘖了嘖舌頭。
“這是連個全屍都不給自己留啊。”
這傢伙是個狠人……
很顯然，就如這個聖子所說的那樣，他們已經將思維上傳到了一百五十萬公里外的某個服務器上。
那便是他們給自己留的退路。
至於留在“凡世”的肉體，對他們來說本來就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
方長不知道那傢伙是哪來的自信，以至於死到臨頭了還在那兒大言不慚地說着什麼“你們的勝利只是暫時”的。
不過令他在意的線索卻又多了一條。
“……天人。”
這又是個什麼玩意兒？
“我的身體……”啜泣的聲音從通訊頻道中斷斷續續的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顯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認爲肉身是一種無所謂的累贅。
看着傷心欲絕的卡蓮，方長安慰了一句說道。
“往好處想，至少還剩個大腦。”
話說以這幫人的生物學技術，重新捏一個身體再把腦袋裝回去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吧？
這種專業的事情他不是很懂，不過理論上應該是可行的吧。
“你不明白……我做夢都想離開這座避難所。那些人……他們明明和我承諾過，會替我保管好我的身體……”
卡蓮的聲音漸漸語無倫次了起來。
方長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無人機，接着又看向了那一座座泡着腦花的培養罐，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道。
“好吧，我確實不是很懂……對了，你認識一個叫赫婭的人嗎？”
“……誰？”
卡蓮的聲音帶着一絲茫然，就像是頭一回聽說這個名字。
果然如此。
大概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始末，方長輕嘆了一聲。
“沒什麼。”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117號避難所的藍外套們應該在更早之前，就已經將自己的意識上傳到那個一百五十萬公里外的某個服務器上了……
……
就在方長率領的小隊成功壓制20號避難所的同一時間，距離避難所入口不遠的廢棄城區內，一艘長梭狀的科研船正安靜地停着。
只見在那科研船的旁邊，十幾名穿着外骨骼的勘探員正安靜地佇立着，只在那通訊頻道中做着簡短的交流。
“沒想到讓聯盟搶先了一步。”一名勘探員的臉上帶着凝重的表情，似乎正爲這意料之外的情況而不知所措着。
對完型生命體項目感興趣的不只是威蘭特人，他們同樣對這個奇點級的研究項目充滿了興趣。
很早以前學院就弄到了20號避難所的座標，他們這次過來這裡正是爲了回收儲存在避難所中的技術資料的。
但很顯然，他們來晚了一步。
“接下來怎麼辦？”看向了隊伍中級別最高的勘探員，稍顯年輕的勘探員出聲問道。
“不怎麼辦……難道從他們手中搶過來嗎？”
“其實沒必要，我剛纔忽然想到，把這個麻煩扔到聯盟的手上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
“哦？”
“威蘭特人應該已經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了，一支千人隊正朝着這片區域前進……呵呵，但願他們不會因爲分贓不均而打起來。”
“我覺得那應該不至於。”
“不管至不至於，我們都該撤了。”
繼續待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十數名勘探員陸續回到了科研船上。
淡藍色的等離子體羽流從引擎噴口噴出，那艘長梭狀的科研船無聲無息地融入了夜色，就如它悄無聲息地來到這裡時一樣。
就在學院的科研船撤離戰場的同一時間，爆發在廢棄城區中的戰鬥也終於進入了白熱化。
似乎是感知到了聖子的離去，原本還維持着穩紮穩打攻勢的聖光騎士團忽然就像是瘋了似的，朝着殺人之匕率領的一營發起了近乎自殺式的突襲。
只見一名穿着動力裝甲的聖騎士，忽然咆哮着衝出了掩體。
那傢伙就如同一隻發狂了的怪獸，直接無視了轟向自己面門的槍林彈雨，大步流星的衝到了玩家們的臉上，接着用他堅實有力的肩甲直接撞塌了一整面混凝土牆壁，把倚靠在後面的玩家都給嚇了一跳。
“聖子萬歲！！”
那聖騎士吼叫着，手中的步槍發出砰砰砰的咆哮，飛舞的曳光如同閃電一般撲向了周圍穿着外骨骼的玩家。
不過玩家們顯然也不是吃素的，尤其站在這兒的可都是燃燒兵團的高玩。
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衆人迅速與這發狂的精英怪拉開了距離。
一名半蹲在地上的玩家熟練地掏出RPG火箭筒，直接一發破甲彈打了出去，狠狠地轟在了那臺動力裝甲的右肩上！
爆炸的火花與濃煙將那臺動力裝甲震的向後一晃，不過卻並沒有將其擊斃，僅僅只是讓其摔倒在了地上。
眼見聯盟的防線被突破，穿着外骨骼的士兵們也紛紛衝出了掩體，高喊着嘰裡呱啦的口號朝着玩家們的防線撲了上來。
雖然黑燈瞎火中看不清有多少人，但光是聽那槍聲少說也有一個排了！
蹲在旁邊的另一名玩家沒有任何猶豫，拔出炮擊信標直接扔了出去。
“隱蔽！！”他大吼一聲，率先臥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那個穿着動力裝甲的聖騎士就要掙扎着站起，一發155毫米鑽地彈忽然砰的一聲砸穿了穹頂，狠狠地轟在了他的腳邊。
“轟！！！”
不只是那臺搖搖欲墜的動力裝甲，包括後面衝上來的三四十個穿着外骨骼的輕步兵們，全都被那爆炸的火光吞沒了進去！
炙熱的衝擊波掃蕩了整片戰場，滾燙的塵埃甚至吹出了上百米開外。
一衆臥倒隱蔽的玩家陸陸續續從地上站了起來。
看着那升騰着絲絲白煙的戰場，不少人的臉上都帶着驚魂未定的表情。
“臥槽……”
“這幫狗曰的是瘋了嗎？”
“送人頭也不帶這麼送的吧……”
起初所有人都以爲這只是一次意外，但很快衆人便發現並非是偶然。
瘋掉的不止是某一個使徒，或者某一個聖騎士，而是整個戰場上的所有人！
他們似乎已經料定，被逼進絕路的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贏得這場戰爭，於是在絕望中發起了不顧一切的進攻，試圖向死亡尋求最終的解脫。
殺人之匕能感覺到，此刻擋在他面前的這幫傢伙，已經不是在爲什麼扭曲的信仰或者理想而戰，僅僅只是尋求着一個解脫。
雖然他的麾下已經傷亡大半，但面對這種士氣已經崩潰的對手，未嘗沒有翻盤的機會！
射殺了一名正面衝上來的聖光騎士團士兵，殺人之匕迅速更換了手中步槍的彈夾，同時在通訊頻道中大聲吼道。
“堅持住！”
“我們的敵人已經是強弩之末！他們撐不了多久！”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遠處又是一聲嘹亮的吼聲傳來。
聽到那聲音，殺人之匕的心情微微一沉。
變種人！
是變種人的吼聲！
先前交火的對手忽然換成了這幫穿着動力裝甲和外骨骼的玩意兒，以至於他差點都忘了這裡其實是變種人的地盤。
那憤怒的咆哮聲似乎是在宣誓着炎洞氏族對這片廢墟的主權。
似乎是察覺到增援的盟友就要輸了，一羣皮膚綠油油的傢伙正拎着大口徑步槍，重新朝着他們的陣地圍了上來。
戰況急轉直下！
殺人之匕甚至都已經在心裡默默地做好了官網OB三天的準備。
不過就在這時，宛如天籟一般的聲音，卻從通訊頻道中傳來。
“……這裡是老白，20號避難所已經控制。”
“對不住了，一營的兄弟們，讓你們久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