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黎明緩緩升起,血山山峰上的皚皚積雪,也隨之鍍上了一層燃燒的金黃。
作爲十峰山最高的一座山頭,此地海拔約有三千米,山上多崎嶇險阻,亂石嶙峋,只有兩三條羊腸小道可從山腰處穿行。
忽有一陣清風拂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兩道虛影便站在了那一片皚皚的積雪上。
仔細去看,卻見兩人未留下一片腳印,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麼上去的那種地方。
“……我記得巖斧氏族是你最得意的作品,還有那個叫歐隆的傢伙。”
“這句話我是前年說的,你的數據庫應該更新了。”
“哦?那麼現在你最得意的作品是?”
“下一個。”
注視着遠處的山頭,獸王平靜地將這句話說出了口。
巖斧氏族距離完美仍然很遠。
包括那個歐隆。
不過他存在的意義也正在於此。
在與那些腐朽的舊勢力的競爭中,他會不斷的完善他的作品,直到最終突破有機體的極限,完成物理意義上的飛昇。
他會製造出真正的“獸王”。
“有趣的說法,最好的永遠是下一個,”看了身旁的獸王一眼,人皇淡淡笑了笑,用稀鬆平常的語氣繼續說道,“但我得提醒你,你已經丟掉了三分之一的陣地。”
“是十分之三。”獸王面無表情,糾正了那個不嚴謹的說法。
人皇輕輕聳了聳肩膀。
“無論如何,我需要你在這裡至少堅持半年,直到阿爾祖成功打開南邊的局面。”
“半年,”微微翹起的嘴角掛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冽,獸王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我腳下這片山脈,便是他們的終點。”
“別太激進,我的朋友,”人皇淡淡笑了笑,“我更希望我們的計劃能有條不紊的進行,而不是建立在一個毫無基礎的設想上。一個未曾設想的結果,對我們而言不一定是驚喜,更可能是風險,希望你謹記……”
留下了這句話,站在獸王旁邊的那道身影緩緩消失在了風雪中。
最後看了一眼遠處山峰上的那兩面旗幟,獸王的眉頭輕輕皺了皺,也轉身消失了。
……
隨着風暴兵團將旗幟插在了斷刃山的山頭,斷刃山戰役正式告一段落。
聯盟從山上洞窟內解救出的倖存者足有千餘,繳獲武器彈藥上千噸,食品等各類補給物資近萬噸不止。
根據風暴兵團前線部隊的發現,這些變種人會在防禦工事內養殖一些菌類作物,作爲糧食的補充。
不止如此,這幫畜生還會利用一些簡單的生產設備,對武器進行改裝,甚至是熔鍊礦石進行製作。
這些製作的武器通常都很粗糙,而那些DIY改裝的武器質量通常也不如改裝之前。
不過即便如此,比起連筷子都用不好的垃圾君而言,這些人的手藝已經稱得上是靈巧了。
而且,它們並沒有因爲改裝武器的低效而沮喪,反而對此樂此不疲,族羣中甚至演化出了一部分精於此道的傢伙。
一些超量裝藥的大口徑步槍發射的含鉻彈頭,甚至能在100m距離打穿45mm硬化鋼板。
這玩意兒已經不能算槍了,已經達到了炮的範疇,就算是人類覺醒者,想要在不裝備外骨骼的情況下使用也是有些難度的。
“它們正在進化出創造力,和大荒漠中的那些變種人,以及我們在錦河市碰到的那些變種人一樣……”擺弄着手中左右小腿粗的大槍,泉水指揮官思忖了片刻將它扔回了存放戰利品的推車。
“這也能稱之爲創造力?”我最黑不以爲然地說道。
“別小看了這些傢伙,創造力是文明誕生的源動力,無論是哪一種形式的文明,至於知識反而只是前者誕生的成果之一。”
說着的同時,泉水指揮官環視了一眼洞窟內的生產設備,眉宇間不禁浮起一絲隱憂。
火炬教會留下的麻煩恐怕不只是幾段編碼基因和幾枚納果……
不過無論怎麼說,這場戰爭終歸是以聯盟的大獲全勝告終。
雖然還有一些殘餘的變種人活躍在山體的坑道中,但就像黑雲山上的情況一樣,消滅他們只是時間問題。
整個十峰山十處天險,已有三處握在聯軍的手中。
目前南方建設兵團的施工隊已經向着府山開赴,開始開鑿山洞,修築混凝土公路以及穿過山脈的鐵路。
打通錦川行省到海涯行省的門戶指日可待!
獲勝的捷報很快從前線傳到了後方,也傳遍了整個府山軍事基地,聯盟的風暴兵團在聯軍中一戰成名!
至於軍團,則不幸的當了回小丑。
雖然他們的戰鬥素養其實不錯,兇猛的攻勢也確實對變種人造成了巨大的傷亡,但沒有和友軍溝通擅自發起進攻也是事實。
如果贏了倒也罷了,然而關鍵是非但沒贏,還差點兒被變種人反攻下黑雲山的陣地。
這回就算是西嵐帝國的巴比塔將軍,也不知道該怎麼吹了……
……
風暴兵團與企業第100山地師交接了斷刃山的陣地。
下一座山頭是十峰山上最高、同時也最險要的一座,舊時名爲雪峰,廢土客們稱其爲血峰。
據說盤踞在那兒的血蹄氏族,是整個十峰山上規模最大、也最魚龍混雜的一支變種人分支。
它們會飼養一些奇形怪狀的“醜東西”。
和那些“矮東西”不同,這些似人非人的傢伙極度危險,一般倖存者寧可冒險繞遠路,也不肯從它們附近經過。
不過,一般行商可以繞路,聯軍卻不可能繞過去,把補給線放在敵人的頭頂上。
這座陣地將由學院的阿爾法特遣機動隊負責攻堅。
在見識了軍團和企業的“實力”之後,北方的朋友們似乎也忍不住想露一手了。
同一時間,鋼鐵之心號已經抵達了衛府軍事基地的邊緣,並且就停在了距離忠誠號不遠的地方。
另一邊,衛府軍事基地,作戰指揮中心的會議室內一片人頭攢動。
企業的軍官早早入席,坐在了會議桌前,而且一個師部竟是來了五六個人,僅次於攜三萬大軍參戰且走丟了整整一萬人的西嵐——
聽說中午發的飯盒不要錢,後者連千夫長都以撐場面的名義跟了過來。
學院的阿爾法特遣機動隊只來了一名指揮官,自由邦的“獵犬”特種部隊來了一正一副兩人,其餘還有一些來自雄獅、蜜獾、駝峰、金蜥、獵鷹王國的指揮層,以及其他倖存者勢力總共二十餘人。
軍團的代表是最後來的,而且只來了利烏姆將軍一個人。
看着姍姍來遲的利烏姆將軍,林尚文沒有作聲,不過坐在他旁邊的兩名軍官卻相視了一眼,臉上會心一笑。
其中一人撕下一張會議紙,拿在手上疊了個紙飛機,朝着旁邊同僚擠了擠眉毛。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
說着他將飛機輕輕一丟,故意似的扔到桌子底下卻不伸手去撿,而是誇張地咳嗽了一聲。
“……剛纔那個不算,讓我再試一次。”
其他倖存者勢力的代表並不知道昨天晚上那通電話,自然也沒看懂他的行爲藝術。
不過企業的軍官們卻是看懂了,一個二個都憋着笑。
包括林尚文的副官也是忍俊不禁的表情,倒是林尚文本人輕輕咳嗽了一聲,用眼神提醒了那個疊紙飛機的傢伙這裡是什麼場合。
利烏姆的眉頭狠狠抽動了下,陰沉着臉沒有去看那邊,自顧一人的坐在了座位上。
阿爾法特遣機動隊的指揮官看了他一眼,沒有感情的瞳孔似乎洞悉了一切,卻未做任何評價。
自由邦的兩名指揮官交換了視線,小聲耳語幾句,似乎在權衡着什麼。
察覺到了會議桌上對軍團不利的氣場,來自西嵐帝國的巴比塔將軍敏銳嗅到了表現的機會,腆着笑臉想去討好利烏姆。
然而試了幾次,利烏姆都沒有搭理他,他也只得悻悻作罷。
見人都到齊了,坐在會議桌前的瓦努斯摞了摞手中的文件,從座位上站起。
“那麼,會議開始吧——”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便被會議席上傳來的聲音打斷了。
“等一下。”
瓦努斯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是利烏姆將軍,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有什麼問題嗎?利烏姆先生。”
利烏姆死死的盯着瓦努斯,盯着他看了半天,卻見後者面無表情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平靜地看着他。
見瓦努斯無動於衷,利烏姆忽然笑了笑,繃緊的表情似乎鬆弛下來。
不過,鬆弛的僅僅是表情,他的語氣卻沒有半分鬆懈,一字一頓地問道。
“楚光呢?”
瓦努斯看着他說道。
“管理者先生正在聽取李錦榮將軍的報告,以及視察軍事基地的情況。”
顯然並不滿意這個回答,利烏姆眯着眼睛問道。
“這麼重要的會議,爲何不是由他來主持?”
瓦努斯一絲不苟地繼續說道。
“正是因爲重要,所以他選擇交給我這樣的專業人士。”
“專業?”利烏姆呵呵笑了笑,臉上寫着不以爲然。
他並不認爲區區一個炮灰隊的千夫長能有什麼見地。
不過拿身份說事兒顯得他太沒有格局,所以他也只是笑笑,便從另一件事兒上發難。
“那他呢?身爲聯軍最高指揮官,他又是做什麼的。”
瓦努斯言簡意賅道。
“用管理者先生的話說便是,讓你坐在這裡便是他的工作。如果你覺得無法勝任這份工作,可以儘早提出來,我們會與你的上級溝通,安排其他能勝任這份工作的人選。”
利烏姆死死的盯着他,但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麼,老老實實地坐在了會議桌前。
瓦努斯向他點了下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清了清嗓子。
“那麼,會議現在開始。”
……
衛府軍事基地的一角,三層樓的混凝土建築門口,楚光正在李錦榮的陪同下視察前線的戰地研究所。
這兒存放着前線送來的標本。
其中包括石角氏族的標本,也包括剛纔被風暴兵團擊敗的巖斧氏族,以及那個體積巨大的、嘴裡嚷嚷着“歐隆”的傢伙。
爲了把那傢伙從前線送來可不容易,企業爲此出動了一架虎鯨運輸機。
目前企業與聯盟的研究團隊正在對標本進行解剖,試圖破解其中的奧秘。
將這裡交給了赫婭,楚光帶着李錦榮以及呂北一行人接着又去參觀了軍事基地最大的食堂。
走在路上的時候,小柒用帶着一絲擔心的聲音說道。
“把那個會議交給瓦努斯真的沒問題嗎?”
它記得來這裡之前的時候,楚光便和它提過一次,軍團對於瓦努斯等一衆選擇留在聯盟的威蘭特人的看法。
雖然瓦努斯的能力是不錯的,在聯盟的表現也能稱得上是忠心耿耿,但它總擔心由他來主持會議可能引起軍團方面的不滿。
聽出了小柒聲音中的顧慮,楚光淡淡笑了笑,用很輕的聲音和它交流道。
“他和殷方一樣,是各自領域的專家,最擅長戰略層面的部署以及各軍種之間的協調,交給他是最好的選擇。至於軍團方面,他們的看法固然重要,但還不至於重要的需要我們顧及他們每一個人的個人情緒的份上。如果連這點都克服不了,只能說明那個利烏姆不是幹這塊的料,我會建議他們的元帥換人。”
楚光很清楚自己擅長的領域並不是某一場戰役的部署或者每一場戰爭具體怎麼打,就像他的玩家們知道什麼樣的遊戲好玩,但未必能做出符合多數人口味的遊戲一樣。
把具體的工作交給專業的人才去做,纔是最佳的選擇。
至於他自己,只要安安心心地當好聯軍的吉祥物就好了,沒必要非得親力親爲地部署每一處機槍陣地,指揮每一場戰鬥。
那樣不止士兵們會頭疼,將軍們恐怕也會頭痛不已。
有這時間他寧願在聚居地裡轉轉,看看他的小玩家們把這塊建設的怎麼樣了。
見楚光臉上帶着滿意的笑容,李錦榮估摸着他心情不錯,心中思量了片刻開口。
“大人,有一件事情……我不方便在電話裡說,得當面向您彙報。”
楚光:“說吧,不必請示我。”
“是……”
思索了片刻如何開口,李錦榮語氣遲疑地繼續說道,“前段時間西嵐方面遠征軍在衛河以北墾荒種田,起初我們沒有當一回事兒,只是當時他們特別的訓練方法,但後來他們好像……有點本末倒置了。”
一說到西嵐帝國的遠征軍,他便是一臉古怪的表情。
從那些人剛到的時候他就想吐槽了,那些傢伙壓根就不像是來打仗的,倒像是過來講笑話的。
且不說那走丟到百越行省去的一萬人,光說這走到前線的兩萬人,都沒一個像是會打仗的樣子。
尤其是前段時間吃了一場敗仗,那個巴比塔將軍乾脆弄了一批農具給他的麾下發了下去。
起初他確實不太想管,但那些人開墾的面積越來越大,沿着河邊四五十平方公里的土地都被他們要了過去。
其中一些土地原本是南方建設兵團打算分給參與建設衛府軍事基地的士兵的,爲此雙方還發生了一些摩擦。
得知那些人手中的農具是避難所居民賣給他們的,李錦榮也拿不定主意這是否是管理者大人的意思,於是便藉着這個機會問了出來。
楚光聽後也是驚訝了一下,但並沒有多說什麼。
“如果他們確實不擅長打仗,留在後方種田倒也無妨。”
聽說遠征軍第3萬人隊在百越海峽的表現不錯,在他的小玩家們的帶領下已經開闢了第二座港口油條港。
如果這些傢伙能對重建衛府市地區起到作用,倒也不失爲一件好事兒。
攻打十峰山是短期戰術上的目標,消滅火炬教會是中期戰略上的需要,但歸根結底“廢土重建”纔是聯盟最終要做,且長期要做的事情。
無論是百越行省的開荒,還是錦川行省的重建,乃至婆羅行省、南部海域以及海涯行省等等廢土上一切地區的重建,都在這一長期目標之內,只是順序有先後罷了。
“可是……土地的歸屬怎麼算?”李錦榮問起了士兵們最關心的問題。
南方建設兵團中不少人是懲戒營送來的接受過改造的罪犯,也有一些人是附近的流民或者聯盟其他地區移居過來的志願者。
除去少數人是爲了重建廢土的理想,大多數人的想法其實都是比較現實的。
即,聯盟許諾的土地。
他們之中不少人在家鄉已經沒有容身之處,都期望着一個新的開始。
而聯盟向他們許諾過,會幫助他們在錦川行省的最南邊開闢屬於他們的家園。
然而突然涌入的巨量外來者讓不少人都感到無所適從,尤其是這些外來者開始擠佔原本屬於他們的生活空間的時候。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便是西嵐帝國的遠征軍,他們明明是過來打仗的,卻是盯上了衛水北邊的那片肥沃的土地。
再還有馬伕鎮等等一衆倖存者聚居地。
這些傢伙沒法坐火車到前線,騎着馬兒趕着牛車也要來前線做買賣,甚至還把他們盯上的無人村也給佔了過去。
站在聯盟的立場上這自然是好事兒,但站在基層人員的立場上卻是截然不同的觀點。
他們歡迎理想城和學院的飯桶,對軍團的威蘭特人不喜歡也不討厭,對於西嵐帝國的鼠族人和那些跑來搶生意的外來行商則是討厭乃至於厭煩的程度。
作爲南方建設兵團的負責人,李錦榮相當於被夾在了基層與高層的中間。
他既得履行自己的職責,又得顧及下面人的感受。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管理者的態度。
於是他便找了個不那麼敏感的切入點,打算試探一下楚光的意思。
一眼便看出來了李錦榮的心思和心中爲難,楚光也不直接點破,只是笑着說道。
“當然是該怎麼算就怎麼算了,廢土上最不缺的就是土地,誰開墾出來就是誰的……當然,這麼說的話對你們來說不公平,畢竟你們爲這座軍事基地出了很大的力氣。”
李錦榮連忙解釋道。
“不敢……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看着他緊張的樣子,楚光笑着說道。
“沒有什麼是應該,我既然說過會讓美好的東西從聯盟的社會中脫穎而出,我就一定會對你們的貢獻予以足夠的獎賞,這個不必擔心。”
“錦川行省又不只有一條河,天水的支流大大小小上百條,能耕種的土地多的去了。更何況在聯盟能幹的又不只是種地,未來的衛府荒原會成爲一座聚居地,你腳下的這片土地就是衛府城的‘長久農莊’,我說了這麼多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吧?”
李錦榮神色一肅,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
“你明白個錘子,”笑着拍了下他肩膀,楚光語重心長說道,“我希望你們的眼光放長遠一點,不要總盯着那一點點眼前的利益。和流民爭土地,和商販爭攤位,這是你們該做的事情嗎?”
“不要覺得我在避難所裡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是看不見你們和遠征軍士兵、馬伕鎮居民的摩擦,爲了衛水邊上的一塊田和昆鎮上的一棟房子扯皮,我只是看見了都覺得好笑。”
“記住你們的名字,你們是建設兵團,你們的任務不只是蓋一座軍事基地,而是讓那些想種地的人有地種,想做買賣的人有做買賣的環境。他們終有一天會離開,但不是所有人都會。你們要讓那些留下來的人懷着對我們的感激留下來,讓那些最後離開我們的人把對我們的敬佩帶回他們的家鄉去。”
“而你們得到的不只是榮譽,還將是一座嶄新的聚居地,一個重新開始新生活的故鄉!你們之中不是有很多人回不去巨石城麼?還有人在曙光城犯了錯,沒臉去見那兒的親朋好友。包括你自己,你回不去海涯行省,雖然這不是你的問題,但既然你曾經是鐵塔組織的一員,便不存在說他們的失敗與你沒有一丁點兒關係!”
“別說聯盟或者我沒給你們機會,你腳下的這片土地就是你們的曙光城,你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和我們當初做的事情一樣——在一片沒有秩序的廢土上重建新的秩序,一個更好的秩序!”
看着若有所思的李錦榮,楚光收回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認真盯着他的眼睛說道。
“這纔是我對你,對你們,以及對整個南方建設兵團最大的期待。”
“抱歉……”李錦榮一臉慚愧地低下了頭,有在反省地說道,“我辜負了您的期待。”
有那麼多可以團結的人已經站在了這裡,而他們卻沒有去團結那些人。
這麼來看的話,本末倒置的不是西嵐帝國的遠征軍,也不是馬伕鎮跑來搶生意的鄉巴佬,而是本來可以去做些什麼的他們。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了問題在哪。
“哈哈,那還不至於!你們的功勞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楚光笑了笑,環視了周圍一眼,“有一說一,這軍事基地修的還是有模有樣的,硬件設施無可挑剔,就是在此基礎之上的東西還需要加強一下。”
李錦榮一臉鄭重地說道。
“等回去之後,我會召集兵團各級軍官認真檢討!從上到下整肅紀律!”
楚光叮囑說道。
“不只是整肅紀律,除了提要求,你還得認真解決基層關心的問題。南方建設兵團畢竟不是真正的軍隊,除了少部分人是帶着軍銜和編制來的,大多數人都是來開荒的。這些人最多幹個兩三年,就在當地轉業了。看着那些流民過來摘桃子,他們要是不焦慮那才叫怪了,你得去解決他們的身後事兒。”
“比如,修建軍事基地的設備還在這裡,現在軍事基地已經蓋完了,你可以帶着那些閒下來的人翻修一下附近的基礎設施,修路的同時蓋一些房子,分給那些爲開荒流過血汗的開荒者們。這樣他們便不會因爲那些坐享其成的外來者而焦慮,對你的工作也會更理解和配合。”
“這種事情不能光靠號召和動員,得先團結了自己人,才能去團結別人。”
如果說流民之家是爲了消化龐大且不穩定的廢土客羣體,以及幫助那些脫離文明社會的人重新融入文明社會,那麼南方建設兵團便是楚光爲推動聯盟主動向外擴張而作出的一種嘗試。
運用得當的話,它能將那些在“懲戒營”、“戰俘營”裡接受過勞動改造的人,轉化成類似於《文明6》中“開拓者”一樣的單位,爲聯盟開闢更多的根據地。
百越公司其實也是類似的存在,只不過叫法、行動主體以及運行模式和邏輯不同而已。
那是玩家們在版本的輪動中逐漸摸索出的適合於自己的玩法。
楚光其實很希望聯盟的npc們也能像玩家們一樣活躍起來,主動去探索重建文明的道路。
不過當了這麼久的管理者,他多少也理解到了這其中的艱難。
那些人的忠誠毋庸置疑,也忠誠於他所倡導的聯合以及平等,畢竟他們大多數人都是這一理念的受益者。
甚至別說忠誠,他們的那份信仰和理想已經近乎於狂熱,甚至恨不得將他推上和大角鹿神一樣高的神位上。
然而當他提及聯盟最終的目標是要結束廢土紀元時,無論是跟在他身後的呂北,鎮守聯盟邊疆的扳手等人,亦或者勤勤懇懇坐在城主位置上的盧卡都難免露出茫然的表情。
就像真正的NPC一樣。
他能感覺到他們茫然的其實不是聯盟的理念,也不是懷疑他說的話,否則他們也不會跟着他走這麼遠。
只是在許多人看來,聯盟的廢土似乎已經結束了。
爲什麼要去結束一個不存在的東西呢?
他們甚至得到了軍團、學院、企業這些古老倖存者勢力的承認,也得到了其他年輕倖存者勢力的尊敬。
就按照現在的辦法走下去也挺好,探索新的辦法反而需要冒一些不必要的風險。
而能夠真正理解他的人,除了玩家們之外,似乎也只有殷方、赫婭、老查理以及瓦努斯等等他們幾個了……
不知道爲何,楚光忽然有點兒同情軍團的那位元帥。
雖然不知道那傢伙過着怎樣的生活,但如果他真如軍團宣稱的那樣活到了現在,最初陪在他身邊的那些威蘭特人戰友應該都不在了……
無論是正在主持會議的瓦努斯,還是一臉晦氣坐在桌前的利烏姆,都只是那傢伙戰友的曾曾曾曾孫子罷了。
他簡直沒法去想,要是沒有那些勇敢的小玩家們,這局棋下的得有多艱難……
目送着李錦榮朝着遠處走去的背影,楚光悠悠輕嘆了一聲。
“小柒,我們的工作任重而道遠啊。”
似乎聽出了他聲音中的感慨,也似乎是在感同身受着什麼,小柒在他耳邊輕輕呢喃了一聲。
“是的呢,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