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載着一千多號月族人倖存者的肉肉號抵達薯條港的同一時間,牛馬號飛艇也帶着70號避難所的倖存者返回了曙光城的飛空港。
因爲多條航線的開闢,這座飛艇加氫站儼然已經成爲了一座港口。
牛馬集團承包了一部分泊位進行翻修,倉庫區附近專賣舶來品的集市也自發成立了市場管理委員會,不但籌錢翻修的道路,還將這兒的衛生搞得井井有條。
從升降梯上下來,黃光偉茫然地看着四周,對這兒的繁榮和熱鬧驚歎不已。
來這裡之前,那個叫方長的男人和他說曙光城只是一座十萬人口的聚居地,他還以爲就是個類似於環形島或者北島的地方,只不過是坐落在陸上。
然而如今一見,這裡的繁榮卻讓他驚掉了下巴。
這哪像是十萬人的聚居地?
就是二十萬人——甚至三十萬人,他都相信!
走下了階梯,他正有些茫然無措,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的時候,一張熟悉的臉忽然出現在了不遠處的人羣中。
那人穿着一件寬鬆的皮夾克和牛仔褲,身材略有些發福,臉上笑紋皺起,熱情地張着雙臂。
黃光偉愣愣地看着他,眼眶中蒙上水光,乾枯的嘴脣微微顫動。
“管……管理者!”
這傢伙沒去大裂谷!?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他!
腿不自覺地往前挪了一步,黃光偉像是找到了方向似的,一步一步地挪着僵硬的腿,踉蹌的步子越來越堅定,越來越堅決。
看着同胞這幅受盡苦難的可憐樣,孫嶽池心中也是一陣慚愧,雖然臉上熱情不減,但笑容已有些掛不住,視線也隨着微微彎曲的胳膊緩緩下垂。
“黃……咳咳,我親愛的朋友,我聽說了你的事情,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讓你受委屈了……還有避難所的大夥兒們。但不管怎樣,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沒事就好……”
“對了,你還沒吃東西吧?這附近有家不錯的豬腳飯,澆在飯上的湯汁簡直一絕,我請客!咱們坐下來邊吃邊——”
說到豬腳飯的時候,孫嶽池眼睛一亮地擡起了視線,卻沒想正好對上了一隻毫不留情的拳頭。
懵逼中的他只來得及動了下脖子,避開脆弱的鼻樑,取而代之用臉接下了那記跨越數千公里飛來的老拳。
“我去尼瑪的!”
斷斷續續的迴響撞進了他的耳中。
還沒回過神來發生了什麼,臉上捱了一拳的孫嶽池就這麼懵逼地暈了過去。
周圍衆人見狀連忙一擁而上,將騎在他身上的男人從他身上拉開。
胳膊被架着的黃光偉不甘地撲騰着腿,看着倒在地上的那個傢伙,滿臉悲憤地咆哮着。
“放開我!”
“這是我們自己的事兒,你們別管!讓我揍他!我要宰了這狗東西!”
“啊啊啊!”
雖說聯盟很少干涉外人的家事兒,但這畢竟是在聯盟的地盤上。
不管出於什麼理由,當街打人都是要關小黑屋的。
從附近趕來的警衛將他押去了警衛室,不省人事的70號避難所前管理者則是被醫護人員擡上了擔架,送去了附近的醫療站。
在舶來品市場上挑挑選選的衆人們紛紛圍了上來,看着那鬧哄哄的場面好奇地交頭接耳。
“剛纔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那兩個人突然就打起來了。”
“我好像隱約聽到了……呃,豬腳飯。”
“豬腳飯???”
事實證明,在八卦這一塊,NPC絲毫不輸給玩家。
謠言越傳越離譜,到最後愣是圍繞着豬腳飯扯出一段曲折離奇的恩怨情仇出來。
好巧不巧的是,那拳頭與臉蛋親密接觸的瞬間,正好被《地精觀察報》的記者抓拍了下來。
在曙光城,但凡和地精這倆字沾了邊,那必然是和靠譜這倆字絕了緣。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這家由地精科技贊助的報社確實不是什麼靠譜的地方,甚至於投資這家報社的老闆壓根就沒打算靠這玩意兒賺錢。
照片很快被送到了報社的編輯部,配上一行潦草的標題,便成了當日加印版面的頭條——
【震驚!70號避難所的管理者被千里迢迢追來的部下一拳放倒,起因竟是一碗豬腳飯!】
由於配圖和標題過於勁爆,吸引了無數吃瓜羣衆爭相購買,以至於當天《地精觀察報》的銷量甚至超過了《倖存者日報》!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張照片帶動的遠遠不只是《地精觀察報》的銷量,就連那順帶提了一嘴的豬腳飯跟着躺了槍。
究竟是什麼樣的美味,以至於70號避難所的管理者扔下整個避難所不管不顧?
幾乎每一個讀完了頭條的人,心中都情不自禁地產生了這樣的好奇。
而在這好奇心的驅使下,一個個售賣豬腳飯的快餐店門前愣是排起了長隊。
就連一些原本不賣豬腳飯的餐廳和酒館,都禁不住利益的誘惑臨時改了菜單。
當天整個曙光城的豬腳都賣斷了貨,可苦了那些剛坐火車從落霞行省農場趕來曙光城的豬們,一口飼料都沒吃上就被趕進了屠宰場……
……
“哈哈哈哈哈!”
公路鎮旅館的大堂。
坐在桌前用餐的加拉瓦公爵看着手中的《地精觀察報》,鼻子下面的山羊鬍一抖一抖,肚子都笑疼了。
他是西嵐帝國的大使,同時也是白象城的領主,不但血管中流淌着高貴的象族血脈,家族更是坐擁着永流之河到白象塔一帶大片的采邑,在西嵐王朝中乃是數一數二的顯赫。
原本皇帝陛下交給他的任務是出使雄獅王國彰顯帝國的威儀,然而沙漠住民紛紛唯聯盟馬首是瞻,他惱火之餘也不禁對東方的那個聯盟產生了一絲好奇。
究竟是什麼樣的帝國,獲得如此之多的擁躉。
於是乎他便帶着隨行的使團來到了這裡。
好巧不巧的是,西嵐帝國最重要盟友軍團的使者班諾特萬夫長正好也在這裡,而且正在參加一個叫什麼“黏菌研究共同體”的合作組織。
在得知班諾特大使正爲黏共體的談判陷入孤立無援而頭疼的時候,加拉瓦公爵立刻嗅到了表現的機會,一面向皇帝陛下派出信使報告這個威蘭特人欠人情的天賜良機,一面拍着胸脯向班諾特大使表示,西嵐帝國願意參與黏共體的談判,並且在談判中替軍團分擔來自東方世界的壓力。
或許是被他的誠懇感動到了,班諾特萬夫長在短暫的驚訝過後,熱情地握住了他的手,並在接下來幾天中力排衆議,將西嵐帝國也拉進了這個決定廢土未來的世界會議中。
這項工作比想象中容易的多,只要在班諾特大使投票的時候跟着投就行了。
而且,加拉瓦公爵發現局勢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嚴峻。
就比如那個自由邦,雖然是企業拉進黏共體的談判,但暗地裡卻是站在他們這邊。簡單來說,就是軍團和企業都贊同的投票,他們也贊同。軍團反對企業贊同的投票,他們就裝死。軍團反對而聯盟贊同,他們則毫不猶豫投反對。
當然,這也得看企業的態度,如果企業贊同的堅決,那他們就繼續裝死。
其實,加拉瓦是瞧不起這種牆頭草的。那些滑頭自作聰明,以爲兩頭都能討好,結果兩頭都討不到好處,他不止一次見班諾特在私下的聚會中咒罵那羣有利無義的奸商。
每當這時,他心中便會竊喜。
西嵐帝國不同,他們自始至終都是軍團最忠誠的盟友,威蘭特人會記住他們今天伸出的援手,而皇帝陛下會記住他的功勞。
不過,這項工作到底是太簡單了,甚至連議程是什麼都不用細看。
也正是因此,最近他把曙光城值得一嘗的店鋪都探了個遍。
每天不是開會,便是在聚居地中閒逛,觀察聯盟的風土人情。
開懷笑過之後,加拉瓦公爵端正了儀容,優雅地嘖着舌頭,看着報紙上的照片就像在看動物園裡的猴子。
“這幫野蠻人,得沒見過世面到什麼份上,才能爲區區一盤食物失禮成這幅樣子。”
站在他身側的隨從尼揚連忙諂媚附和道。
“……南部海域的糧食都靠駝峰王國接濟,那兒的人瘦的就像百越行省的猴子,怎比得上坐擁永流河全部恩惠的咱們。”
聽到這句話,加拉瓦公爵的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這個尼揚是他最中意的僕從,同時也是他的私人秘書兼生活助理,平時說話最是好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血液低賤了些,是個鼠族人。
哪怕站在他身後的一衆忠誠的狼族侍衛,血統都要比這傢伙高貴的多。
和大堂內的其他客人相比,這一桌客人的氣場和氣質可以說截然不同。
一個人坐着吃飯,十幾個人站着看。
不過這兒畢竟是廢土,連會說話的蜥蜴和熊都有,相比起那些更奇怪的傢伙,這羣自說自話的傢伙倒也沒那麼引人關注。
相比之下,還是《地精觀察報》的頭條更有八卦的價值。
不過加拉瓦公爵並不這麼認爲,在他看來閃閃發光的自己無論走到哪兒都是全場關注的焦點,更不要說他特意坐在了大堂的正中央。
那些竊竊私語的野蠻人們,此刻毫無疑問正在議論着他。正是因此,他無時無刻不在注意着自己的儀容是否得體優雅。
端着餐盤的麗莎走了過來,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站在他椅子後面那一列保鏢,但並沒有多問,只是放下手中的餐盤,禮貌地輕聲細語道。
“先生,您的豬腳飯……請慢用。”
“嗯。”
加拉瓦公爵用鼻子回了一聲,將手中的報紙扔給了站在一旁伺候的尼揚,看向眼前桌上那盤風靡全城的豬腳飯,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塊嚐了嚐。
那Q彈嫩滑的口感確實不錯,軟爛的更是入口即化,讓他不由自主的眼睛一亮。
雖說這聯盟是個彈丸小國,幾座聚居地還趕不上他的領地大小,但不得不說這些傢伙在吃這方面確實很有一套。
唯一讓他有些不習慣的就是這兒的餐具,講究的未免有些過頭。
相比之下,他還是更喜歡用手抓。
當然,如果是妙齡少女的蔥白玉指就更好了。
在白象城的時候,他吃飯是從來不用自己動手的。
可惜他找遍了整個曙光城,也沒找到提供這項服務的餐館。
看向那個放下餐盤、頷首準備離去的少女,加拉瓦公爵忽然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
尤其是當他注意到了那手腕的痕跡。
“你是西大陸的人……凱旋城的奴隸?”
那個詞就像一道癒合不了的傷疤。
麗莎聞言身子一僵,抿着嘴脣詫異地看着那個客人,隨後垂下頭匆匆跑進了後廚。
看着那個逃跑的身影,加拉瓦公爵輕輕嘖了嘖舌頭。
“真是浪費……”
雖然奴隸是婆羅行省的特產,尤其是那些劣等種族大多吃苦耐勞、忠心耿耿,深受軍團中小貴族的喜歡,但他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而且主打的是性價比,因此往往賣不出很貴的價錢。
相比之下,產自軍團本土、尤其是凱旋城的奴隸就比較精貴了。
那些褐色頭髮、鼻樑細挺的奴隸就像索拉特河畔高山牧場的純血種奶牛,雖然不至於昂貴到只有萬夫長才能享用,但沒點兒軍功也是無福消受的。
這些奴隸通常都是威蘭特人內部消化,只有極少數的情況纔會流入市場,而少之又少的情況纔會被威蘭特人之外的異族買走。
西嵐王朝的王公貴族們對威蘭特人的文化有着近乎狂熱的癡迷,身爲公爵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這裡到底是聯盟的地盤,他並不想給自己惹麻煩,若是耽誤了帝國與軍團的合作那可就不好了。
於是他也只是惺惺地道了句可惜,專心享用完盤子裡的美食,拿起餐布優雅地擦了擦嘴,然後拿走尼揚手中沒看完的報紙,繼續欣賞起了70號避難所的醜事兒。
這些高高在上的避難所居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自大且狂妄。
70號避難所是如此,某個三位數的避難所又何嘗不是。
終結廢土?
開啓新的紀元?
呵呵。
一羣神經病。
他在婆羅行省生活這麼多年,怎麼沒感覺那兒是廢土?
真是可笑!
懷着看笑話的心情,他慢條斯理的看完了報紙的第一頁。
然而當他翻到報紙第二頁的一瞬間,臉上那斯文的笑容卻是瞬間消失不見。
《薯條港迎來新的居民!一千名月族人難民順利上岸!》
那一瞬間扭曲的表情,簡直像是吃了鼻屎一樣難看。
而且還是從自己指頭上彈出去的鼻屎,帶着一牆的灰又飛了回來。
“真是一派胡言!”
他握緊了右拳,一聲怒喝猛地錘在了桌子上,震的桌上餐盤一陣叮咣。
聽到大堂中央的動靜,坐在周圍有說有笑的酒客們都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紛紛向那邊投去驚訝和好奇的視線。
這聚居地確實有人隔三差五的發癲,但誰會在這個避難所居民最多的地方發癲?
注意到了從周圍投來的視線,站在加拉瓦公爵身後的一衆狼族人士兵們紛紛危險地眯起雙眼,用警告的眼神迴應那一雙雙赤果的覬覦。
然而他們顯然搞錯了對象。
這兒可是民風彪悍的河谷行省,坐在這兒的更是刀頭舔血的廢土客,被槍指着都不皺下眉頭,誰會被眼神給嚇到?
那一雙雙警告的眼神就像嬰兒的挑釁,衆人本來只是好奇地看過來瞧瞧,平白無故捱了一記瞪眼,紛紛睜着眼睛瞪了回去。
誰沒眼睛似的。
瞧不起誰呢?
站在吧檯後面的老胡克面無表情地看着中間那一桌人,食指已經放在了櫃檯下面的報警按鈕上,隨時準備呼叫增援。
他不喜歡這些傢伙。
不僅僅是因爲他們十幾個人就點了一碗豬腳飯,更是因爲那個留着兩撇山羊鬍子的傢伙弄哭了可愛的麗莎。
她不僅僅是公路鎮旅館的看板娘,是被膝下無子的他視作自己的女兒。
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不管是帝國的大使,還是帝國的皇帝。
“大人……”
站在加拉瓦公爵身旁的尼揚連忙躬身,低聲耳語說道。
“我們在這裡發脾氣沒有任何意義,就算我們把他們揍得滿地找牙,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而且顯得我們沒有氣量和胸襟……我們應該召見聯盟的管理者,向他們發出來自帝國的警告,讓他們停止對我們的污衊,以及收留那些卑劣的月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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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尼揚的建議,加拉瓦公爵總算稍稍平息了怒氣,放下手中報紙的同時,說服自己冷靜了下來。
“你說的對,尼揚……巴布魯,讓你的手下低調點,大象無需在意腳邊的老鼠和螞蟻,我們犯不着和這些賤民一般見識。”
“是,大人。”他身後那個鐵塔似的漢子微微頷首,默然地看了身旁的部下們一眼。
一衆侍衛紛紛從周圍收回那殺人的視線,不再和這幫野蠻人們發生眼神的接觸。
衆人見這些木頭人似的傢伙不再挑釁,也紛紛失去了拱火的興趣,撇撇嘴地從他們身上挪開了視線。
不過,經過這麼一番騷動,衆人話題的焦點紛紛從《地精觀察報》的頭條,轉移到了這些奇怪的傢伙們身上。
“那幫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聽說是西嵐帝國的大使。”
“嗐,我當是什麼人,原來是來討飯的叫花子。”
“就這兩天,曙光城隨便撿塊磚頭扔出去都能砸到個大使。”
“西嵐?稀爛?”
“哈哈,他們真給自己取了個好名字!”
“你可小點聲,別給人聽見了。”
“聽見就聽見吧,擱廢土上碰見,我不光要讓他們聽見,還要讓他們下去給我那個死掉的老爹捎句話。”
“哈哈哈!”
那些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加掩飾,畢竟他們在廢土上確實是這麼幹的。
加拉瓦公爵的眉頭抽動着,牙齒咬的咯咯作響,臉上那優雅得體的儀容也愈發地繃不住,急促的鼻息更是暴露了他飆升的血壓。
那一雙雙戲謔的眼神讓他坐如針氈。
歸根結底,他的心胸其實並沒有他宣稱的那麼寬廣,畢竟他並不是真正的大象,而那些聲音也並非是真正從老鼠或者螞蟻的嘴裡發出來的。
不過,爲了帝國,他還是選擇了忍耐。
強作鎮定,加拉瓦公爵抽出一張百元銀幣扔下,故意讓它落在那油膩的餐盤中。
“不用找了。”
豬油恰到好處的浸潤了紙幣正面的聯盟徽章,就如他們被豬油矇住的良心,這是他精心設計的細節。
在座的各位都被羞辱了。
即便羞辱的沒那麼明顯。
站在吧檯後面的老胡克厭煩的看了那羣人的背影一眼,食指從報警按鈕的旁邊挪開,敷衍地喊了一聲。
“歡迎下次再來。”
大角鹿神在上,這尊瘟神下次可千萬別再來了。
瞧着那夥人離開,老胡克挪着帶槍傷的腿走過去,撿起那張鈔票擦了擦,隨手把盤子給收了。
回到吧檯前放下盤子,他翻開收銀器的抽屜,扣去豬腳飯的錢,數出幾張零錢和硬幣,穿過後廚的門簾,找到蹲在角落悄悄抹着眼淚的麗莎,蹲下身來柔聲安慰道。
“那夥客人走了,他們……託我向你道歉,這些是他們賠禮的小費,你收着買些甜點或者漂亮的衣服吧。”
抱着膝蓋的麗莎擡起頭,淚眼婆娑地看着蹲在身前的老人,嘴脣糯糯地顫動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的出來她哭得很傷心。
也許和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有關。
老胡克大概能理解她心中的感受,也知道她爲什麼說不出口,於是自說自話地開口道。
“在公路鎮的時候,我們經常能見到一些遠方來的客人,我們一眼就能分辨出誰是奴隸,誰是主人。不是因爲誰的身上帶着鐐銬,誰的身上帶着槍,而是他們的眼睛……”
“無論如何,一個自食其力的人,絕對不會是誰的奴隸。”
“至於那些無聊的傢伙,他們愛給誰貼標籤,愛說什麼,那是他們的事情。我們管不住鸚鵡的嘴,我們只做我們自己。”
麗莎的呼吸漸漸平靜了下來,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帶着紅腫的眼睛,她的臉上綻放了令人安心的笑容。
“謝謝……”
“不客氣,”老胡克咧嘴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得拜託你看會兒前臺,該換我來歇會兒了。”
“嗯!交給我好了!”
麗莎充滿幹勁地點了點頭,擡起胳膊徹底抹去臉上的淚痕,像一陣風似的輕快跑出了後廚的雜物間。
看着消失在門簾背後的小姑娘,老胡克沒有起身,而是齜牙咧嘴地坐在了地上,右手按着自己的腿。
這人一鬆懈,骨頭就生鏽,才蹲了一會兒就疼成了這樣。
想當年,他也是扛着獵槍和掠奪者幹仗的硬漢,可如今這身上也只剩下了年輕時落下的傷。
過去那些藍外套們總喊他“膝蓋中箭的胡克”,雖然他聽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但管理者大人告訴他那是一種尊稱,表示對他老當益壯的認可,於是他也就沒有在意,時間久了還挺喜歡那個稱號的。
不過再後來,自從開了這間旅館,他這腿真像是中了一箭似的,越來越不聽使喚。
老胡克苦笑着搖了搖頭。
“……老了。”